“长安哥说他压得很细,什么三甲,二甲,榜眼状元的,我也听不懂!”宁香迷惑的摇头,随即又兴奋的掏出个小匣子:“小姐,这还有四十多两银子呢,长安哥说留着咱们日常使用,就没兑银票!”
“好!”简如赞了一声,接过匣子从里面拿出两锭共二十两的元宝,递给宁香说:“香儿,你明天在去一趟你干娘那儿,把这二十两给长宁,就说谢他帮咱们跑腿儿了!”
“知道了,小姐!”宁香连忙点头!
简如将银票和碎银细细的数了一遍,心情很是愉快,将银票在还愣神中的宁玉脸旁晃了晃,她调笑的说:“怎么了,被这些银子吓蒙了?”
“天爷!”宁玉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
六百两,这么简单的就挣了六百两,宁玉何止是吓蒙了,她简直已经被吓傻了!
她和宁香都是二等丫环,每月有五百钱的月钱,小姐的更多,二两银子,若是想过的好,这些银子足够她们每日山珍海味了,可是,这么多年了,她们还是如此自苦,连向大厨房加个肉的菜都得仔细琢磨,这为的是什么?
近二年来,小姐的身边看着平静了不少,太太似乎放弃了磨死小姐的打算,但是,宁玉清楚的知道,这样的平静,绝对不会长久,小姐二十二岁了,按大燕律例,女子过二十五而未婚者,自有官媒强扯婚配!
还有三年,只要小姐过了二十五,府里就不会在这样养着小姐了,或嫁个找不到老婆的穷汉,或寻个尼姑庵出家,被强拉婚配的大小姐?简府丢不起那个人啊!
而她们,身契在小姐手里,到时候自然得跟着一起走!
可即使出家,也是要过活的,她们三个女人,哪敢出去要布施啊!到那时,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银子,她们过那样一个铜子都要攒的日子,就是为了以后做打算!
京效的上等田约七,八两银子一亩,六百两,哪怕只买五十亩田,雇人耕种,她们在做些针线补贴,这,这就足够生活的了!
担心了三,四年的事,一朝被解决,宁玉放松的有些头昏目眩!
简如暗叹了口气,宁玉的心思她太明白了,因为那是她自懂事起就担心的事!
“大小姐,奴婢是含英,太太请您去她那儿一趟!”楼下传来一把娇媚的声音!
这声音就仿佛是按扭一样,瞬间就让三人行动起来,好个简如,银票飞快的塞进匣子,猛虎般扑到床上,随手一塞,匣子消失在枕头下!
宁玉用手揉脸,扬着一抹温和的笑下楼去应对含英!
藏好银子,简如梳妆换衣的时候还在想,这个时候找她,她娘这是又想起什么来了?
西跨院厢房
连氏坐在半塌上,头疼的看着那哭闹不停的哥儿!
不过半个月的哥儿包在大红的襁褓里,两个巴掌大的早产孩子在宽宽的半塌上显得格外瘦小,这个年纪的孩子,虽然还不到七八岁狗都嫌的时候,却有一个最强悍的利器,那便是,张开嘴,大声嚎!
哥儿那张还没长开的婴儿脸胀的通红,他紧闭着双眼,大张着嘴,婴儿独有的尖利哭声刺的连氏死的心都快有了!
“太太,白总管把这个月的帐本送来了,您对对?”李嬷嬷拿着帐本走了进来!
“嬷嬷!”见李嬷嬷进来,连氏顿时如得了救般的扑了过来,她指着塌上的襁褓,崩溃般的大叫道:“快,快把他弄走,我脑袋都快被他哭炸了!”
李嬷嬷连忙放下帐本凑到塌边,发现哥儿哭的脸色胀红,嘴角都有些青了,急忙上下摸索检查!
“太太,哥儿哭成这样,您就是不哄他也该叫奴婢啊,怎么能让他就这么哭呢?”李嬷嬷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说。
“不是你让我跟他培养感情的吗?我抱了好一会儿,可他还是哭,我有什么办法?”连氏委屈极了,要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简如自生下来就被她扔给奶娘了,庶出的更是边她的边都沾不上,现在为了未来,连氏抱了哥儿到膝下,可是面对着这个只会吃奶和痛哭的孩子,连氏……简直了!
自从这孩子来了,她就没得着好,天天哭,夜夜哭,跟个讨债鬼似的,果真是杨贱人的种,生来就跟她犯冲!
连带的,连氏也埋怨起了李嬷嬷,若不是她出主意,自个儿怎么会抱这夜哭郎!
“唉!”李嬷嬷叹了口气,她奶大的孩子,脾气禀性她最了解,知道在说下去连氏准恼,李嬷嬷便转过头去检查哥儿,边解襁褓边用嘴哄道:“来来来,嬷嬷看看怎么了?唉哟,这是拉了啊,不哭,不哭,嬷嬷给擦擦!”
解开襁褓,屎尿糊了一屁股,看那‘量’也不知是拉尿了几次,李嬷嬷忍住嘴贱的冲动,默默的去找东西准备收拾!
“快快快,快把他弄走,怎么在我塌上……脏死了!”
几乎在看见那摊儿黄黄东西的瞬间,连氏就飞速的躲到窗户边,用手捂住鼻子,厌恶的惊声喊!
“得得得,我的太太,全听您的!”李嬷嬷哭笑不得抱着哥儿去了外间,直到收拾妥当,交给哥儿的奶娘喂奶后,才又回了内室!
这个时候,连氏已经坐在案后开始看帐本了!
“太太,您既然把哥儿抱过来了,就要好好照顾他啊,亲自照看了他才会真心孝顺您!”李嬷嬷老生常谈的劝!
她是太太的奶嬷嬷,整个简府在不会有人比她更关心太太,也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太太的弱点!
太太对着强势人怯懦软弱,但对着真心疼她的人却是又骄又横,说起来,倒像是不懂事儿的孩子脾气,就是她,奶着太太长大,又有这么多年相处的情份才敢这么说教几句!
“知道了,知道了,说了多少遍了,你烦不烦啊!”连氏揉着头,不情不愿的说!
李嬷嬷张开口,刚想接着劝,外头含英来回话!
“太太,大小姐还没起身呢,说是穿戴好了就过来!”
“懒货废物,怎么不睡死她!”连氏半点不掩饰对简如的恶意,在她看来,她这辈子的所有悲剧全都是因为生了简如这个六指。
头胎生了个怪物让她失尽丈夫的宠爱,更别说过后的二十多年她都没有怀过孕呢,连氏相信,这全是那灾星带来的恶运!
当初怎么就没下去狠心,真不如一碗药灌死她了,连氏恶毒的想!
李嬷嬷看着太太狰狞的脸,欲言又止!
“李嬷嬷,你若是还想说什么我这辈子只有这一个亲生女儿的话,就住嘴吧!”连氏大怒:“我宁可把陆姨娘杨姨娘的贱种当闺女养,宁可这辈子没有孩子也不会承认那灾星,我只恨当初生她下来的时候,怎么没把她按在马桶里溺死!”
李嬷嬷没有在说话,她虽劝过让太太跟大小姐好好相处,但究其根本不过是解解太太在府中的烦闷罢了,就大小姐那情况,日后活的说不定都不如个最下等的奴仆,太太若愿意就养下解个闷,若不愿意,日后赶出府去也就罢了,总归,也没什么损失!
旁的人家养女儿,还能盼着好女婿,大小姐那样的,谁肯娶她!
一时间,内屋只听见连氏一边串的咒骂!
“太太,大小姐来了!”
顶着连氏的怒目,含英硬着头皮禀报!
☆、第十章
就像根本没听见连氏的诅咒一样,简如淡定的走进了内室!
“太太安好!”躬身行礼,简单直接:“不知道太太寻我有何要事?”连坐都没坐,简如画风干脆的开口问!
连氏找她准没好事,不是撒气,就是责骂,母女之间,相顾无语已经是最好的氛围了!
“我到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那么能耐了,竟然还敢掌掴妹妹?”果然,连氏张口就是嘲讽;“你这算是大家千金的作派?乡野农妇也不会像你这样举手就打人的!”
“太太,那日的事不是早就过去了吗?你怎么又想起来了?”简如挑眉:“说掌掴妹妹什么的,我却不敢当的,我不过是尽姐姐的责任,教导她言行得当罢了!”
轻笑一声,简如拦在连氏开口前说,态度异常强硬:“连老太太都认同了我的话,罚了陆姨娘,将二妹妹挪到身边教养了?太太,您这是不满老太太的决定?”
简如想,她对母亲应该是有恨的,只要能抓住机会,她一点都不介意给母亲添堵!
听见简如竟然敢拿老太太压她,连氏怒火顿起,就是因为罚了陆姨娘,昨晚老爷狠骂了她一顿,说什么她不知教养女儿,姐妹失和,还要劳烦老太太,不堪为妇之类的话,又转头睡了她院里的一个丫环,将连氏连气带吓的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连氏想狠狠的骂,想伸手就打,可是看着简如那副‘不如去老太太那评理’的表情,她却着实有些不敢下手!
简如好像比以往强硬多了,连老太太都说不过她,又敢下手打人,连氏咬着唇,神色羞恼的说:“你到是关心那小妇生的,怎么,想让她嫁好了之后带连你一把,想的到美!”
连氏明显开始强词夺理了,她今日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就是想冲着简如发撒的,虽然碍于简如的强势,她不敢抬手去打,但斥骂却是无妨的!
“看太太这话说的,二妹妹是父亲的女儿,她的言行也代表着简府的脸面,我身为她的嫡长姐,关心她是应当的,说什么带连不带连的,就没意思了!”简如开始拿大道理压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论做生意理帐,老太太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但是教规矩,呵,先不说简诗会不会用心学,也不说老太太那套规矩合不合理,就说老太太那岁数,简诗那悲惨的条件,这,难道不会气死吗?
简如还真不怕简诗被老太太教成什么绝世佳人,这可能性太小了!
“你到是会说大话,你即这么关心她,干脆就去给陆姨娘当闺女算了,什么嫡长女,我可没你这样的女儿!”果然,连氏爆了!
“我说的不对吗?不如,母亲与我去老太太,老爷那儿分辩分辨我刚才的话有哪句不妥?”简如似笑非笑的说。
这么多年了,母亲这人她早就看的透透的了,什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对她来说根本就没用,你只能干脆的以势压人,像老太太,老爷那样让她直接怕你,才能得了消停!
她就不信,母亲敢跟她到老太太,老爷那儿分辨!
“你,你……”连氏的话被梗在喉咙里,伸手指着简如气的直颤,半晌,才喘着粗气恨声道:“好你个不孝的丫头,竟敢这样顶撞母亲,滚回你的楼里去,不抄完一百遍孝经不许来见我!”
“是,尊母亲令,我回去抄孝了!”听她这样说,简如从善如流的带着丫环们‘滚’了!
滚出内室,简如清晰的听见里头连砸带骂的声音!
主仆三人走在小花园里!
“若每次见太太都像今天这么轻松就好了!”宁香连蹦带跳!
“是啊!”宁玉赞同,又回头道:“小姐今天真威风,顶的太太一句话都没说全!”
往日哪有这么痛快啊,就算不怎么挨掐打,骂个狗血淋头总是有的,今天小姐大占上风,又只得了个不痛不痒的罚抄经,简直就是大获全胜的节奏啊!
两个丫头说说笑笑,兴奋不已,简如却难得的沉默着,一言不发!
“走,咱们到亭上去坐坐!”
走了好一会儿,简如忽然指着小花园的凉亭说道!
简府的小花园不算大,只种些时令花草,设了些小树假山,并无流水之景,不过,若盛夏到来,满园花草盛开,坐在假山旁的八角亭中观赏时,到也有几分趣味!
只不过,现在还是初春,小花园只零零星星开了几珠野花,剩下的全是绿色的杂草和刚长了些树叶的树杆,简如坐在上八角亭里往外看,一片青绿灰褐,颇有几分凄凉之感!
“小姐,这风太硬了,我回去给您取件披风吧!”宁香被初春的风吹的发冷,见小姐穿的也不多,便寻问道!
简如垂目静思,似乎没有听到!
宁玉使了眼色让宁香自去取来,随后便站在简如身边,默默的立着,不去打扰她!
简如的心起伏不定,刚才跟连氏的对话逐字逐句的回现在她脑海里,她不是已经习惯了母亲的态度吗?她今天不是占足了上风吗?怎么还会这么难受呢?
恨不能出生的时候就把她按在马桶里溺死,母亲那时候说的是真心话吧,呵呵,真丢人啊,简如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竟然还会流泪?
还是不够强势啊?简如想着,她在府中没根没基,如浮萍般飘泊不定,如果她有一个靠山,如老太太或老爷能明确的表示对她疼爱,母亲又怎么敢对她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呢!
可惜靠不上,简如叹气,上辈子她用了一生的时间证明,无论她怎么努力,老太太和老爷都不会真心的疼爱她,那么,她也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