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吃完饺子各自回屋睡觉的时候,莲子姐姐们见杨氏竟然还先给她们留了,自是十分欢喜,小心地吃完了这才各自睡觉。
次日是大年初一,杨氏将莲子姐妹逐一从热乎的被窝里喊了起来,和刘景仁一起,带着她们去给刘老爹和沈氏磕头。
莲子一出门,见地上、屋顶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原来下雪了。前世的时候,每到大年初一,不知是巧合还是因为别的,十有八九会下雪。因此在莲子印象中,过年,是必定要有雪的。雪已经停了,正好可以出去互相走动拜年。
往年这时候,孩子们去磕头拜年,沈氏都会咬咬牙,每个孩子给一个铜板,然而今年,别说铜板了,连句相关的话都没有。
给刘老爹和沈氏磕完头,杨氏和刘景仁正要带孩子们走,正好碰上刚刚进来的李氏和刘景民。
杨氏和刘景仁笑着喊了声大哥,至于李氏,直接被忽视。
李氏打了个哈欠,眼角还堆着一堆不明浊物,看来应该是还没睡醒。
反观她身旁的麦子,则干净利索了很多。她今日穿了一件水红色的半旧棉袄,下面配一条葱绿撒花百褶裙,头上颤巍巍戴着一朵大红色头花,正是她前些日子用碎布铰出来的。与白色的雪景相映衬,莲子不得不承认,麦子确实很美。但这个没用,莲子依然不喜欢她。
刘景仁和杨氏戴着孩子们到本家的长辈家里去磕头拜年,家境好一点的,会给一小把炒花生,差一些的,则直接没给。
最后去了周通礼家,以往莲子家和周通礼家并不熟,过年的时候也不走动,今年因为莲子和虎子一起玩儿得多了,倒是越走越近。
今儿大年初一,赵氏放了虎子一天假,让他不用在家读书。虎子自是如蒙大赦一般,跐溜跑了出去不见人影。
刘景仁早就和周通礼出去了,找个屋山头蹲着晒太阳。
大年初一不能动针线,杨氏则和赵氏在家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家常。麦子和谷子坐在一边听着,至于栗子,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玩雪。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下,照在白白的雪上,明亮得有些晃眼。莲子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抬手搭在额前挡了挡。
“娘,我出去走走吧。”莲子扯了扯杨氏的衣袖。她前世就从不八卦,对于这些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自然也不感兴趣。
她心里倒是惦记着山上的那些苍术,不知经过这么一场大雪,还能不能用。毕竟她现在除了卖药材,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可以增加收入。
“去吧”,杨氏和赵氏聊得很投入,随意道,之后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叮嘱道,“万万别走远了。”
莲子早已起身,远远地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赵氏家前面就是山,莲子出门就能看到清晰的轮廓。她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小心翼翼地往山上走。
这路上的积雪并无人打扫,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倒是别有一番趣味。莲子向前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看,自己在纯净无暇的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
好在苍术生长的位置只在山坡,不用走上很远,要不莲子还真不一定敢过去。这大雪封山的,路不好走,要是再遇上个把豺狼虎豹啥的,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阳光洒下,映衬的周围世界一片金光,恍若置身梦境,同时也照得睁不开眼。莲子不由加快了脚步,想早点看完早点回去,
转过一个弯,莲子揉了揉略有些胀的眼睛,那山坡上立着的是谁?
他身上披着一件红色的斗篷,在冬季寒风的吹拂下四散地飘开。他就那样站着,未长成的小小身影,在风中立得笔直。风吹得他的墨发随风舞动,一时间让莲子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莲子再次揉了揉眼睛,苏可言?不会吧,大年初一的,他应该在家才是。
虽这样想着,但莲子还是加快了脚步,向那边走近。
听到有脚步声,苏可言转过身来,见来人是莲子,唇角微微地勾起。
“你咋来了?”莲子还是以为苏可言此时应该待在家里,陪着自家人好好过年,而不是一个人来老家,更不可能跑到这山上。
苏可言没有说话,低头从宽大的袖袋里掏了一把,拿出几个小巧玲珑、整整齐齐用油纸包好的东西递给莲子。
莲子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来,直接打开,见油纸包着的竟是晶莹剔透的藕粉糕。莲子不知道这藕粉糕是如何做得晶莹剔透的,但是看起来倒是不错,闻起来也很香,吃起来,想必一定更好吧。
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甜香软糯的感觉让她差点咬到了舌头。
前世对于吃,她要求并不高啊,因为工作关系,常常饥一顿饱一顿的,有时更是会在地里或是野外凑合一顿。但是好像自从来了这里后,她就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这全都是灾荒给闹的。”莲子心中愤愤。
“你咋不在家来了这里?”莲子口中吃着香甜的糕,口中道。
苏可言见她一个人又是吃又是拿的十分不方便,便帮她先把剩下的糕糕收了起来。
“反正在家也没事,就出来了。”苏可言微微一笑,“正好趁着过年,去看看先生。”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第二十章 想都不要想
家里虽然有疼爱他的娘和奶奶,还有弟弟妹妹,但是苏可言今年却很奇怪地不想待在家里,倒是这个让他刚开始十分怨念的地方,不停地吸引着他。
和父亲言明,大节里来看看先生。苏慕安自是知道尊师的重要性,因此二话没说,让妻子给先生准备了些礼物,便催着苏可言走了。
先生早已看过了,礼物也已送到。苏可言一时间闲着没事,便来了这山上。
他一个人也无处可去,突然想起了莲子,不知她今天有没有吃饱饭?和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相见,便是在这山上,因这苍术。如此想着,苏可言便挥退了要跟着他的小厮,一个人来了这山上。
“怪冷的,赶紧回去吧。”莲子说道。
苏可言微微一笑,被寒风吹得红通通的小圆脸像是一颗熟透的桃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他又从衣袋中拿出一块折得整整齐齐的帕子,在莲子的嘴角擦了擦。
竟然还要让一个小孩儿擦嘴,莲子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羞赧一笑。
“看看这个吧。”她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这丛苍术她当初并未斩尽杀绝,一来是留着慢慢采,二来是因为采药有时也像割韭菜一样,不能连根也拔了。
根茎都还是好的,莲子心想或许明天就能来采上一些了。但是转而一想,明天还要到镇上给张掌柜交货,恐怕没时间来采。
这大节下的,正是卖炒货的旺季,一旦过了这个季儿,销量就会暴跌。所以莲子和张掌柜商议了,一定要趁着这次卖货的高峰,能多卖一些就多卖一些。
“你很懂这个吗?”苏可言问道,他读的书也算是不少了,但是医药方面的,以前还真没怎么关注过。
“马马虎虎吧,懂得不多。”此刻莲子并不是谦虚,而是她确实不太懂啊。她一个业余的,哪里能和专业的相比?
她能懂得这些,苏可言已经很是感觉惊讶了,当下道:“那好,我回家的时候再好好找找,看看有没有这类的书。”
“顺便看看有没有传记、民俗之类的。”莲子忙道。
她卖药材只不过是为了吃顿饱饭,其实她对于医药并没啥兴趣。至于读医书,那完全是因为除此之外无书可读啊。再说了,她来这里的时间也并不算太长,多看看当地的民俗,多多了解这个世界,还是十分必要的。
苏可言点了点头:“有的,下次帮你拿一些来。”
莲子开心地冲他笑了笑,一阵寒风吹来,冷得她打了个寒战,紧紧地抱住了双臂。
苏可言会意,将自己身上的大红斗篷解了下来,就要往莲子身上系。
“不了,马上就走了,走走就暖和了。”笑话,她怎么能让一个孩子让给她衣服呢?
“穿上吧,山上风大。”苏可言让她微微仰起头,在她颈下系上斗篷的带子。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但是有些笨拙。他热热的呼吸喷在莲子的脖颈里,只让她越发得不好意思起来。倒不是因为啥男女授受不亲,而是,苏可言咋就对她这么好呢?
披上大毛的斗篷,莲子觉得仿佛自己全身都暖洋洋的,但是心中道:“有钱人就是好,等我有钱了,一定给爹娘和姐姐每人买一件这种斗篷,不,是两件!”
她心中下着决定,忽听苏可言道:“又起风了,走吧。”
莲子这才注意到,刚才还不算太大的风,此时竟烈了起来,吹得树梢上的积雪簌簌地落下。
他二人一起回了村子,各回各家。
莲子回到家的时候,正看见麦子坐在堂屋门口的空地上晒着太阳,杨氏也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穿着打扮不凡的年轻女子。
“回来了啊?”杨氏竟破天荒地对她热情了起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莲子在心中早已对她的行为定了位。
“快来看看你翠翠姐,出去了就是不一样。”李氏上下打量这个叫翠翠的女子,一脸艳羡。
“这是莲子妹妹吧,长高了啊。”叫翠翠的女子起身招呼道,脸上带着疏离冷漠的笑,一看就不是发自内心,而是条件反射。
莲子只“嗯”了一声,不再理会她们,转身进了自家屋门。她离开的时候隐约听到麦子压低的急迫的声音“快,接着说,那少爷后来咋样了”。
杨氏早已回来,正在屋里铰鞋样子。
“娘,那个翠翠是哪里来的?”莲子并不认识翠翠,但是又怕以前的莲子认识,所以采用了比较含糊的说法。
杨氏闻言,神色突然变得庄重了起来:“以后不许和她混闹,也离麦子远点。”
莲子有些不解,杨氏为何对翠翠成见如此之大?
正如此想着,又听杨氏道:“咱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能去给人家当妾,何况还是个连妾都不如的通房丫头!”
莲子此时算是明白了,看翠翠衣着光鲜,原来是个通房丫头。
这年头,通房丫头这职业也不是好干的啊!莲子深受各种电视剧的毒害,深深了解其中的艰难。
看样子翠翠也是这刘家庄人,后来进了一家大户人家做丫头,然后历经种种艰辛,得到主人的赏识,成功站在了主人通房的位置上,至于接下来她要面对什么,那便是后话了。怪不得她的笑看似热情,实则疏离,都是练出来的啊。
当然这只是莲子的主观臆想,但是事实恰恰和她想的一样。翠翠今年刚刚成了那家少爷的通房丫头,过年回家的时候,主家特意派了顶二人抬的小轿,指了个三等婆子送她回来,也算是全了她的面子。
“眼皮子浅没见识的东西,真当那是个好去处,早晚有一天把自己搭进去,死都不知咋死的!”杨氏语气严厉,又转头向身后的谷子豆子和莲子道,“你们想都不要想!”
谷子只微微一笑,豆子面无表情,至于栗子,早就溜出去不见了人影。
“谁要是敢有这种想法,就没有我这个娘!”杨氏继续道。
莲子“嗯”了一声,走到炕头上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这几本书要赶紧看完,还给苏可言,之后再去寻一些别的。
那边院子里,李氏一脸讨好的陪着翠翠坐着。翠翠和麦子二人同年,一直十分要好。后来翠翠家里实在穷的揭不开锅,便把她卖到了镇上的一个大户人家做丫头。如今也算是混的有些头脸了,这才得到主家的允许,可以过年回家看看。
“还给你改了名字啊!”麦子脸上全是艳羡的光。
翠翠点了点头:“少爷说书上有一句‘绿杨烟外晓寒轻’,我又常穿碧色的衣裳,所以改了名字叫晓寒。”
这下麦子更是有些恍惚了,她和翠翠都是没念过书的人,大字不识一箩筐,没想到翠翠如今都能出口成诗了,而她呢,还是在原地不动。如此一来,麦子更是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也要改一改自己的名字?麦子,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翠翠,哦不,晓寒,你算是发达了,念着你和麦子从小的情分,可是要拉她一把。”李氏拍着翠翠的手,一脸讨好地说道。
翠翠不经意地抽回手,用帕子抹了抹道:“那是自然的。”
说罢抬头看了看偏西的日头,起身向麦子道:“不早了,该走了。回去晚了爷又该问这问那了。”
她脸上洋溢着一种似乎是幸福的东西,让麦子更是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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