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阿翠缩颈收肩地发声,“奴婢方才为娘娘扎了两针,闭住穴道暂且阻止毒素蔓延,又吃了一粒解毒丸护着肠胃。待太医院的太医到了,再开方用药,助娘娘把毒排出体外,便可保娘娘性命无虞。”
胥远林满意颔首,浓霾笼罩的面上微现一丝霁色,道:“你做得还算妥当,本官回头为你请功。”
就在这时,太医院太医悉数到达。
胥远林命诸人退出牢间,布置人手警戒严防,以给太医清静施治,只盼大事化小,风过雨止。谁料,天不从人愿,仅仅过去半个时辰,骤起暴风疾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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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容中毒,生死未卜。
单凭这纸笺上的区区八字,足以使魏藉五内俱焚。他撇下尚书省月会上的六部长官,乘坐肩舆,催得轿夫脚步如飞,降临宗正寺。不顾宗正寺狱卫若有若无的阻拦,径直来到关押爱女的牢间。
此际,魏昭容已在两个女牢役的服侍下服下药汤,匐榻呕吐不止,整个牢间恶臭盈鼻,不堪入目。
魏相眼见自己的金枝玉叶承受这等摧残,落得容颜枯槁,形销骨立,登时怒意勃发,下命:“来人,扶昭容娘娘回宫休养!”
“魏相且慢。”胥远林行色匆匆赶至,“昭容娘娘有案在身,按律不得离开大牢。”
魏藉横眉立目:“按律还是按谕?昭容娘娘身负冤屈,险遭歹人毒害,本相岂能坐视不理?”
“据牢役们所述,昭容娘娘欲服毒自尽……”
“信口雌黄!”魏藉叱道,“昭容娘娘一心企盼圣上回銮,洗脱一身污名,早日与大皇子团聚,岂会寻那等短见?如果不是本相有先见之明,命人在娘娘每日的膳食内添加解毒药,娘娘早已香消玉殒,称了小人算计。”
“……”原来如此。
“胥大人不妨直接呈禀太后娘娘,本相已将昭容娘娘送归寝宫,随时领候责罚!”魏藉携爱女忽赫而去。
慎太后得报,立即命伍福全带侍卫缉拿犯妃。
春禧殿宫门紧闭,四面墙顶锐芒隐现,杀气昭然。
“公然违抗哀家懿旨,甚而以武力抗衡,这位魏相比当年的薄相有过之而无不及呢。”慎太后摇首冷噱,“宝怜,给两位慎大人传信,不管用什么法子,明儿一早,哀家须看见魏昭容重新出现在宗正寺的大牢里。也捎话给明亲王,小心天都城内外的安宁,别让小人得了空隙。”
宝怜微现踌躇:“两位慎大人那边好说,但王爷从昨儿起便没有到中书省的衙署内办公,奴婢是要出宫一趟么?”
慎太后忖了忖,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去知会绯冉,让她代你走一遭。”
“她?她是……”
“哀家晓得她是薄光的人,但哀家须使她明白谁是后宫的主人。”慎太后余裕充沛,“她如若心向薄光,这个时候必定盼着后宫大乱,哀家和魏氏两败俱伤。”
“真若是那般,岂不误了太后的事?”
慎太后微微一笑:“纵算允执不出面,哀家也保得住这座天都城。趁这个机会,好好分列一下每人脚下的阵营,有益无害,何乐不为?”
送走宝怜,绯冉困坐司正房内,紧锁双眉,思绪纷繁更迭。
“司正大人,您该走了。”贴身随侍锦歌道。
她抬头:“你认为我该去为太后办好这个差使?”
“这风口浪尖,就算尚仪大人在,也须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才行。”
“可如此的机会一旦错失……”诱惑忒是巨大,弃之委实可惜。
锦歌板紧圆脸,道:“咱们图得是长远,不是眼前,您没办好这事,咱们这些人全完,也生生连累了尚仪大人。”
一语点醒梦中人,绯冉豁然开朗:“尚仪大人当初没有白救你,你这丫头心思明透,值得栽培。”
是而,司正绯冉冒着成为魏氏大鳄齿中饵食的危险,迈出宫门,走进明亲王府,传达太后语声。
六五章 '本章字数:2442 时间:2013…09…07 00:44:35。0'
绯冉退离多时,王府大厅内,高踞正中宝椅的明亲王姿态未改,俊眸沉淀无波,毫无动作意向。
“王爷……”齐悦打左侧偏座上起身,面现困惑,“太后特意命人捎这样的消息过来,定然是事出紧急罢?您……”不尽快行动么?
方才,绯冉进府,她得以旁听全程,对于自家夫君没有避开自己谈论那等时政要事的举动,心中充满了欢喜。纵然已经做了恁久夫妻,也生下了儿子,夫君每一次的示好亲近,仍可使自己立时回到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胥允执目光淡睐:“你很想本王襄助太后成事么?”
齐悦一怔:“王爷您从来孝敬太后……”
“本王的确愿意孝敬太后,但绝非‘孝顺’。”
“嗯?”齐悦一脸懵懂。
“方才,本王本可以不让你听到那些事,但你是明亲王妃,本王避不开的事,你也不避不开。本王不想在本王不知道的时候你因为不明就里发生差错,累人累己。”
齐悦仍然满心茫然:“请……王爷明示。”
“太后如若捎信给你,无论是什么样的消息,你在做任何决定前,皆须经过本王同意。”
仅是如此?齐悦释然,笑道:“这是自然,妾身怎敢背着王爷行事?”
他眸色沉寂,道:“你记得自己这句话就好。”
有些事,即便是对于枕边人,也是禁忌中的禁忌,允许心知肚明,却无法宣之于口。此一刻,惟期待她自身的悟性,及亲口许诺下的忠诚。但,为太后调治了那等物什的那个,是时候吃些教训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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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宁城。
近几日,兆惠帝将来自天都的奏折姑且束之高阁,在胥睦这只精于此道的识途老马陪伴下,游赏尚宁城诸多名胜,古刹礼佛,江上泛舟,登高望远,放马平川……潜心做了几日的富贵闲人。然而,如此奢侈的时光,因德亲王的去而复返戛然而止。
胥怀恭踏进正阳殿,礼毕后没有二话,张口直奔主题:“天都城的事,想必皇兄已有耳闻。皇兄置之不理,莫非已有应对之计?”
兆惠帝浅笑:“怀恭是特地为此事踅返的么?朕以为这些年怀恭你为了追寻心爱之人,早将爵位功业弃之不顾,此刻怎有闲暇搭理这等世间俗事?”
“臣弟虽然因私废公,无权置喙过多,却委实不愿意看到朝局陷入混乱,浪费了皇兄多年心血。不过,时下见皇兄如此气定神闲,看来是臣弟多虑了。”胥怀恭看不透兄长笑容后的意味,果然是疏离朝政过久,致使感知失聪了罢。
“多虑好过不虑,怀恭的忧怀,朕很喜欢。”兆惠帝优雅淡哂,“不过,朕也好奇你是从何处听说了这些?难道说天都城正在发生的种种,已经成为市井笑谈了不成?”
胥怀恭摇头:“不,臣弟是因为先前在尚宁城落脚数日,被王府长史得知了近期行踪,两日前收到了他所写的来信,信中将天都现状详尽说明,臣弟惟恐局面失控,方掉头回来,臣弟早该想到一切尽在皇兄掌握之中。”
兆惠帝坦然领受这份赞誉,道:“可想而知,你的长史很盼望你这位王府主人回京回府。你准备如何?”
“臣弟……”
“回京罢。”兆惠帝劝道,“之前朕不劝你,是以为你已无心政务,不愿勉强你。如今看来你仍然是那个会为大燕倾注心力的德亲王。你寻找薄时寻了也有一段时日,不如将此事交给手下人,兴许脱身出来后,能够更清醒的观望,也能更快将她寻回身边。”
如此体贴备至,令德亲王油生愧意:“臣弟……臣弟多谢皇兄,还请皇兄再给臣弟一些时日。”
兆惠帝挑眉:“那么放不下么?”
胥怀恭低首:“毕竟,是臣弟负她在先。”
兆惠帝默了默,喟然道:“在对待薄家女儿这件事上,朕似乎没有什么立场责备你。”
正因那场避免不去的伤害在先,时至今日,面对她的举足不前,心存各种不忍,不忍催促,不忍勉强,不忍苛责。
“皇兄对薄光,竟是如此执着。”思及己身,胥怀恭心有戚戚焉,“先前,是臣弟狭隘,一味迁怒薄光。臣弟仔细想过,其实三哥和薄光早已结束。在薄光回京后,他们两人每逢见面皆是气氛僵冷,毫无柔情可言。皇兄甚至忍痛下旨成全,是他们终究缘浅,即使成为夫妻,亦不能冰释前嫌。想到现今皇兄望着薄光时的深情,臣弟不敢想象那时皇兄将她送到三哥身边一刻的心情,换了臣弟,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兆惠帝瞳心微失平静,叹道:“朕那时的成全,不止是为了允执,还有薄年。她侍奉病中的朕,朕却似感知到了薄光的气息,因而……”一夜缱绻。仅凭本能驱使的混沌中,他始终将怀中人当成心底深处那抹从不曾消失的渴望,当清醒后面对容妃如花似玉的容颜,愧悔参半下,立意从此善待自己的结发之妻,是以按其意愿下了那道赐婚的圣旨。
胥怀恭立身长揖,道:“臣弟行事任性,是皇兄处处包容,假若因薄光令得三哥误解,臣弟愿意充当皇兄和三哥的和事佬。”
兆惠帝眸中含笑:“有怀恭这句话,朕甚感欣慰。”
“皇兄,臣弟……”胥怀恭低下头去,“实则臣弟此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兆惠帝颇感纳罕:能让除却薄时无欲无求的德亲王迂绕至斯,是如何个‘不情’法?
胥怀恭僵立稍顷,居然倏地双膝跪下:“臣弟斗胆,想请求皇兄为臣弟写一道手谕。”
“事关薄时?”
“不,事关……三哥。”
“允执?”
“外人都道三哥对薄光绝情,三年间不闻不问,但臣弟见过在薄光离开天都城后三哥失控时的样子……因此,臣弟怕三哥又会有那个时候。请皇兄看在他曾为了大燕的未来毅然放弃过儿女之情的份上,今后他若因薄光犯下什么过错,皇兄皆可饶三哥不死。”
兆惠帝面色寡淡,覆眸未语。
“皇兄,臣弟晓得这个请求委实胆大包天,也晓得皇兄素来重视手足兄弟。但在皇兄和三可因薄光而起的尴尬间,臣弟是个旁观者,也能看得稍稍清楚几许。面对攸关心底挚爱的情事,圣人也难保没有理智尽失的刹那,臣弟想……”
“好。”
“嗯?”
“朕给你一道手谕。”兆惠帝举睑,眼底一片清明,“为了不使朕有机会做出噬脐莫及的终生憾事,朕给你留道手谕,必要时候,你便拿它来阻止朕的情迷失智。”
有兄如此,夫复何求?胥怀恭心潮澎湃:“臣弟谢皇兄!”
作为新近上任的御诏,纵是挂名,薄光仍然在一日后晓得了这道手谕的诞生,不禁莞尔:昔日,正是这坚若磐石的兄弟之情,击败了她们姐妹的如水柔情,纵观古今,如此天家兄弟,也当得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誉了罢。
“御诏大人!”王顺步声紧促地迈进她所在的花厅,“皇上宣诏,五日后动身返京,请您也早做准备。”
薄光一怔:“出了什么事么?”
“刚刚从天都城送来的急报:太后旧症复发,情形危急!”
六六章 '本章字数:2403 时间:2013…09…08 00:44:26。0'
大后病发?薄光大惊,将怀中的浏儿递予连氏抱下去,定了定心神,回首道:“太后的凤体多由江院使调理,如今江院使随行尚宁,虽然行前安排了自己的高足悉心照料,面对这等突发状况,也难免手足无措罢?”
王顺颔首:“诚因如此,皇上已命江院使先一步快马回返天都。”
“如此就好。”她松口气,“本官也尽快打点行装,希望也能尽快回京,侍奉太后榻前。”
王顺略作迟疑,道:“圣上晓得薄御诏对太后的孝心,命奴才特地叮嘱您,江院使既已先一步赶回,您还是随銮驾一道回京罢。”
她微微意外:“微臣遵奉皇上口谕。”
王顺压低嗓道:“容奴才多嘴说一句,江院使如今不在,圣上龙体即仰赖薄御诏照料,您哪走得开呢?”
她轻掀秀眉:“王公公是在暗示什么么?”
王顺陪笑:“这……奴才认为,皇上不希望您出现在这个时候的天都城。”
“……多谢公公指点。”
这是说,太后的凤体无甚大碍。
太后在这个当口染疾,谁也不会认为是天佑魏家,抑或事发突然的巧合。 可是,倘是出自外人之手,以皇上对太后的孝道,断不可能这般不疾不缓地处之。纵观当朝,没有人敢冒着被皇上和明亲王双重赶尽杀绝的危险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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