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司瓦木,责成礼部兹日起为郡主筹办嫁奁,待云州叛乱平定之日,即郡主与大图司大婚之时。”
“老臣谢皇上恩典。”
此旨颁下,司晨待嫁身份底定。
薄光乍闻时,足足愣了一刻钟左右。
须知司晨当年仅差一点,便嫁进薄府成为自己的家人之一,如今这个人和自己不但泾渭分明,还将天各一方,焉能不感慨造化弄人?
是夜,她独座闺房,灯下伤怀:“大哥啊大哥,你的新娘被那个傻大个儿抢走了呢,你如果晓得了,不知会不会哭?”
“不会。”青衣皂巾的薄光从外间推帘而入。
她懒懒举眸:“是喔。”
薄天伸手捏了捏幼妹鼻尖,道:“小丫头敢怀疑你高山青天般的大哥,找打不成?”
“那该如何对待你?”
薄天不请自坐,先将几上一盘酥饼、一盘软糕抄到自己跟前,道:“当然是敬仰、崇拜、尊爱……”
“如果您下次进来时表情步伐稍稍符合一位不速夜行客的表现,我可以考虑。”
“说别人之前,看看自己罢,冷不丁瞅见大哥从外室进来,一无惊吓,二无惊喜,使得大哥的成就感飞流直下。”薄天嗤罢,大啖点心。
薄光倒了一杯茶捧到兄长手边,嘻笑道:“薄大侠果真放得下想得开心无芥蒂?”
薄天一气饮尽,在幼妹头顶拍了一记:“有时间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把心思用在该用的地方。”
她小鸡捣米般点头:“请大哥点化。”
“你啊……”怎么看,还是自家那个娇憨纯稚的胖胖小光,一转眼怎就站到了风口浪尖时时日日与狼共舞?“我听说白英来到天都后,便派了位兄弟跟了他几日。那座幽若茶坊防备极严,难得其门而入,没想到在幽若茶坊的门外却听到了几句有趣的……”
“……是蛮有趣。”听过复述,她发声轻噱,“这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位兄弟其时还察觉另有一人跟踪白英,你认为是哪家所派?”
“也就那么两三位而已,但不管谁听到了那句话,都将确信白家是一把必要时候挥向薄家后人的好刀……噫?”
倘使派人跟踪的不是太后是魏家,情形如何?
那位一反常态向自己虚心求教甘为学徒的白家姑娘,初衷若仅仅是为了后宫历炼镀金用以抬升将来嫁入明亲王府的地位名分,倒也罢了。如果不是……
“我今夜进宫当值,薄大侠慢走不送。”她笑颜可掬,端茶送客。
薄天目眦欲裂:“你这丫头……”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壮士一路顺风。”她抱拳,改以江湖作风。
“……良叔,把本大侠刚刚给你的五百两银票还来!”
十五章 '本章字数:2723 时间:2013…07…01 01:44:36。0'
“你们知不知道司尚宫为何嫁到苗寨?”
“这还用得着你说?皇上圣旨不是说了,司尚宫与那位大图什么的早年互敬互慕,兄亲如妹,也就是两情相悦的意思罢?”
“你真是天真,你当真以为这是实情?”
“不然怎样?”
“实际情形是咱们在那边吃了败仗,为了笼络苗人一起攻打乱匪,不得不送位美人嫁过去。”
“听你在说,前几日咱们官兵不还打了一场大胜仗?”
“兴许是为了稳定民心罢?我在军中服役的堂兄来信说战况颇为不利,前些日子明亲王爷还中了埋伏,负了伤。”
“什么?明亲王受伤了?”
“可不?听说伤势颇重,军医医不好,派人进苗寨请苗人的大夫,苗寨提出了条件,只有迎娶心仪已久的司尚宫,方愿意派医为王爷疗伤,还可以出兵……”
后面的话,不需要听得太多。
今日残冬的余威发作,一场大雪铺袭全城,甫上任未久的白典药走出典药房,不顾天上雪叶纷飞,地上积雪路滑,神色仓惶,步履紧急,赶往康宁殿。
但,紫晟宫的路交织错落,初来乍到者细加斟酌尚怕溺迷其中不知前途,更何况她神思无主慌不择路?不一时便站在两条分岔路前徘徊难定。
“白典药?”
从来没有一刻感觉这道嗓音直似天簌,她忙不迭回头:“薄光表姐……啊!”身子猝然转得过猛,足下滑步。
“小心。”薄光走出随行女史掌在头顶的伞盖,出臂将其扶住,“这是怎么了?典药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么?”
白果倏地抓她手腕:“那边怎样都好,薄光表姐快告诉我去康宁殿该走哪条路?”
薄光挣脱出来,退一步道:“看你的神色,必定是出了大事,可是你这个样子是不能去见太后的,只怕话没有半句便被请出康宁殿。”
“为何?”
她一笑:“你如今是后宫女官,是协助太后治理后宫的人,太后不喜欢身边人遇事便如惊弓之鸟,更不愿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扰了心情。”
“我是听到了一桩大事!”
“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方是太后希冀的人才。”
白果急不可待,叱道:“那等表里不一的虚伪作派我还没有学会,我只知道王爷受了伤,我要去……”
“嘘。”她一指压唇,回身,“随我来。”
一刻钟后,她们走进尚仪局。一杯热茶垫腹,白果略见平静,道出原委。
“所以,你听了宫女们的议论,方急急去找太后?可是,找太后做什么呢?”
“当然是求她准我去云州,以我的医术,做个随军大夫绰绰有余,哪还需要去受苗人的要挟?”
薄光摇首:“宫女们每日里当差做活,说闲话编故事是她们赖以打发枯燥乏味的惟一排解。这些闲话未经证实,也不知出自哪个人之口,不足为信。”
白果不无惊疑地盯着她,道:“你心中仅有这个念头?”
她反诘:“有什么不对么?”
“王爷受伤了啊。”白果激忿莫名,“那个人曾是你的丈夫,你爱的男人,你听说他受伤,还有心思左右分析,你难道没有一点担心?”
“就算我担心,鞭长莫及,又奈若何?”
“我要去云州!”
这一身志气抖擞的模样,端的是教人爱煞。薄光眸光微黯,道:“我不是你,我这边有浏儿,有真正需要我照顾的人,走不开。”
为了彰显与她的不同,白果拔步欲去。
“太后不会准你前往的。”她道。
“我是为了王爷!”
“太后必说:那边有军医,有苗医,哪里非你一个小女子不可?是女子,就该安守家园,耐心等待。”
“这……”这语气、腔调、措辞,的确是那位太后风格没错。
“况且,纵使太后应允,你上一次误闯驻防营之事难道忘了?你孤身一人,无人带领,如何顺利到达云州?等你赶到了,或许云州战事已了,你不白白耽搁了工夫?”
“……那该怎么办?“
“你一定要去?”
“一定!”
意志坚定的孩子,合该得到糖果奖赏,薄光慷慨赐予:“司晗司大人两日后奉旨至云州劳军,你如果能设法易成男子跟随其间,即是一路畅通。可是,无论你是以何种方式,太后均不会点头,为了太后,我建议你打消这个念头为妙。”
“这是我的事,我自会处理,告辞。”白果昂首而去。
“慢走。”薄光噙笑目送。
稍顷,绯冉转出屏风,道:“想不到那几个丫头才从行宫调来便派上了用场。”
“把人先派到各局各司打打下手,近期莫在这位白姑娘眼前出现。”
“奴婢已经安排了。这法子居然如此有效,白姑娘对明亲王还真是一往情深呢。”
薄光莞尔:“放在几年前,我也是这般热情澎湃。”
绯冉同情长吁:“但王爷爱您,您去了,王爷是喜不自胜,她去了,只怕……”
“她如果没有受了魏氏的挑拨向我偷师大皇子的医治之法,我何尝愿意送她走这步?便世事无绝对,说不定因此感动郎心,患难中生出真情。但愿白姑娘此爱绵绵无绝衰。”
两日后,司晗领旨踏上劳功征程。
仅仅过了半日,慎太后震怒,传薄光进殿,将一封书笺掷她脚下,道:“白果还是去了云州!哀家和她说了恁多话,还想精心栽培,她竟这般心浮气躁不禁琢磨!哀家本想她在宫中做上一年半载,赐她进明亲王府做个孺人,现今像这等器量,如何堪得大任?”
薄光屈身将留书捡起,道:“她一心想着王爷,至真至诚,也无可厚非。倘能在前线与王爷并肩作战,共经战火历炼,未尝不是一桩美谈。”
慎太后睇眸观她颜色,道:“光儿你全然不介意的么?”
薄光浅哂:“我无福守在王爷左右,当然希望王爷有果儿这般的解语花陪伴身边。”
“话虽如此,但这个果儿勉强也只能做个媵妾罢了。还有,她先前主动请缨助你一臂之力,如今她说走就走,岂不是又累你一人?”
薄光轻颔螓首,道:“光儿虽然想在太后面前逞强,但这两日委实有点累了,为不使大皇子的治疗、二皇子的调养耽搁延误,光儿斗胆向太后请求添一位助手。”
“你有人选?”
“去年冬季,光儿在街边捡了一位险近冻死的卖唱女子。近来方知这女子原先家中以药铺为生,颇通几分医理,虽然模样丑陋,但性情朴实纯厚,适宜从医。当然,她还须依据宫规参加甄选小考,若不能通过,自是不予录用。”
慎太后忖了忖,道:“哀家信光儿的眼光,此事你和宝怜看着办罢,如果合用,暂且在司药司挂个女史,先帮光儿打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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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重游,害怕么?”
当晚,薄光回归薄府,膳后邀阿翠进了自己闺房小谈,行前还颇惹来四婢的吃味娇嗔。
后者摸着自己面目全非的容颜:“奴婢等得便是这一日。”
“你的容貌与过往大相径庭,不是问题所在,关键是嗓音和谈吐,别忘了那宫中有和你相交数年的旧人。”
阿翠表情木然卑懦:“奴婢如今嗓声沙哑,也与过往迥异,平日里沉默寡言,木讷笨拙,一个没见世面的乡野村妇而已。”
“姑姑果然通透。”
“可是,这府里的人……”
“交给良叔接棒。”
阿翠默立须臾,道:“奴婢有一事不明,想先问个明白。”
“讲。”
“您既然熟知毒理,为何不早日送魏昭容归西?”
“呃……”这个时候,倘是老调重弹地强调自己绝不以医术夺人性命,似乎颇有矫情之嫌。
“杀了她,她的家族仍然存在,无非找一个更为年轻貌美的进宫替补,且更将激怒魏藉,引来疯狂反扑,说不定得不偿失,弄巧成拙。”
“可有她在,您处处掣肘受制不是?”
“不一定呢。”她笑,“这位魏昭容是我的挡箭牌,有的时候,尚可以成为不可或缺的助力。”
十日后,魏昭容这块挡箭牌果然发威,助她心想事成。
十六章 '本章字数:2588 时间:2013…07…07 12:35:49。0'
大皇子醒来已有十几日,薄光每日里以针走穴,辅以药汤,初见好转,首先是气色上大有改变,继而也能下地行走,但纵然如此,仍有人觉得慢了。
“蠲儿到底何时才能痊愈?薄尚宫医了这么久,为何至今不见起色?”今日,她才出内殿,魏昭容凛凛迎上,发难之意显而易见。
她迎着那双盛气凌人的眸子,道:“禀昭容,大皇子与大公主中毒原理颇为近似,毒素在体内潜伏日久,浸至肺腑,为了不伤及大皇子根基,惟有温和医之,娘娘若不放心,微臣愿意交棒太医院名医。”
魏昭容今日有备而来,言之凿凿:“大公主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罢?照理不是该比大皇子更为危重?昨儿本宫见她在太后跟前蹦跳说笑,比毒发之前还要来得欢实,哪像曾中过毒的模样?既然大公主恢复得那般完好,本宫的蠲儿为何到现在还是病着?皇上、太后对薄尚仪的医术医德深信不疑,本宫不敢妄加非议,只是希望薄尚仪千万不要厚此薄彼,须一视同仁才好。”
薄光施礼:“娘娘教训得是,这也正是微臣一贯来的行医宗旨。”
魏昭容美眸内疑芒乍现:“照你这般行医宗旨,大皇子几时可恢复如初?”
“微臣先前说过少则半年,多则一载……”
“大公主才两个月便已是生机勃勃,本宫的蠲儿为何要等恁久?”
“一来是毒性不同,无法放在一处比拟;二是大公主仍在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