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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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江山- 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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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胥浏大力点头:“朕趴在窗前,是想突然从窗口爬进来吓姨娘,正听到姨娘和冉嬷嬷在说朕,就停下来听个明白。”

  好清晰的表达。她微哂,仍未抗拒得了诱惑,伸指抚开甥儿额头的一根碎发,道:“皇帝很耐得住性子,换做一般人,在听到本宫拒绝同膳后兴许便掉头而去,从兹姨娘和皇帝间说不得就生了误会和隔阂出来。”

  “嘿嘿……”被表扬了,好高兴。所以,他才不告诉姨娘自己方才不是没想过甩头狂奔去寻个僻静地方独自寂寞疗伤,可那会儿偏偏被窗前的含笑花枝缠裹到了袍衫,一时脱不了身,召唤侍卫过去帮忙又嫌丢脸,这才不得不继续听了下去,进而听到了姨娘的苦心。

  这小东西,方才窗前无故多了道影儿,瞒得过谁?她忍笑,道:“记住,你须时时有这份定力,纵使欲先发制人抢夺先机,也须在确定好自己的后路之后。所谓谋定而后动,凡事且忌操之过急,作为皇帝,你的每个决策,皆牵扯到天下万民,更须三思而行,不可轻率鲁莽。”

  “是,儿子记住了。”好多话不懂呀,没关系,回头背给白胡子的商师傅听,请他从头细细讲解。

  儿子?薄光一愣,看他嘻皮笑脸,却奈他无何。

  胥浏旋着两只酒窝,乖声道:“姨娘,儿子明日想吃荷叶蒸鱼。”

  她心际一柔:“好,姨娘明日在德馨宫等你。”

  “儿子这就去陪母后用膳,儿子告退。”

  光武帝迈着小小方步,气势高昂地退场。

  薄光站在窗前,目送着甥儿渐行渐远的稚小身影,容色上半是骄傲,半是疼惜。

  “太后,皇上不愧是流着薄家血液的人,小小年纪便有这等悟性,实在难得。”绯冉欣然道。

  她抬手阖了窗牖,姗姗走回案后,浅声道:“司晗伤重至斯,我近来却很少前去看望,你认为原因何在?”

  “……微臣愚钝。”

  “江浅说对了一半。这个江山,这个宝座,或许及不及他的一根头发,但浏儿……我不想将他们放在天平上衡量,倘若一定要量,我只怕对不起他。”她幽幽道。

  绯冉蓦然了悟,喃喃低语:“对于一位男子来说,母亲偷情甚至比妻子的不忠更使他们无法忍受。微臣曾听王运讲史,秦王赢政将其母赵姬的情事视为生平至辱。您刻意疏远司大人,是不想那些小人有机可趁,让皇上蒙受任何不堪的流言袭扰罢?”

  她抚额,涩声道:“他为我付出了所有,我却如此报他,很薄情不是?也许果真如某些人言,薄家人天生薄幸。”

  “怎么可能?”绯冉决计不认,“您是至情至性。您那时不还曾经为了司大人差点舍下二皇子?您所做的,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在其位行其事,最是恰当不过。”

  “正是因为恰当,彰显理智。因为理智,更显绝情。听到江浅提议的那刻,我居然动心了一下,我……终究是选择了负他。”她双手捧额,自惩般狠咬下唇,“你替我去看看他罢。”

  绯冉重重点头:“微臣这就去,您千万莫急!”

  这位尚仪大人去了多时,薄光犹未能获得丝毫平静,案上奏折看不进半字,索性改坐窗下,凝盯着那盘楸枰足足半个时辰,心尘飞扬间,一动未动,宛若神翕上那尊静默的观音佛。

  晚膳时分,瑞巧走来请示用膳事宜,见主子如此,不敢出声惊动,颠颠跑去找外面的高猛、程志商量对策。

  那两位也知主子心事重重,没胆子贸然打扰,三人愁颜相对苦无良计。那边,王运打明元殿书房施施然归来,瞪着他们道:“你们当差的不当差,侍奉主子的不侍奉主子,在这边交头接耳的做甚?”

  “运公公!”三人如见救星,哗啦围了上来。瑞巧一把揪住他衣襟,“您快去劝劝太后,她这样苦下去,是要闷出病来呀。”

  王运一头雾水:“这怎么话说的?咱家离开的时候,太后不还好好的?”

  “唉,您有所不知。”瑞巧伏在这主儿耳根边上,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后,“太后是将所有的苦都往自个肚子里咽,您说是不是?”

  王运大摇其头:“你白白跟了太后这多年,竟然还不晓得太后的心胸?娘娘岂是会被那点事给击倒的?你且将膳传进德馨宫里,待咱家将手头这桩事报与太后,管保太后精神抖擞地回宫,大口吃饭后再大显身手,杀那些人一个片甲不留。”话讫,他抬头挺胸,撇下这目瞪口呆地三位离去。

  果然,不出一刻钟,薄光驾返德馨宫用膳,食之有味,胃口颇佳。

  膳罢,她饮尽一盅清茶,道:“瑞巧,你去请魏太妃过来。”

  “是。”瑞巧诺声而去。

  “王运,明日一早去禀报周太后,本宫两日后出宫一趟,周太后若是问得详细,道本宫是为家父上香。”

  “是。”王运衔命。

  “高猛、程志,准备一份适宜于多年从戎的老将军的厚礼,本宫两日后用。”

  “是。”二人应声。

  她覆下的眸底,波光诡谲,机锋隐现:你若出招,我便接招,既然你对那条生路如此厌倦,我乐得成全……最后一战,何妨看谁能入主这座锦绣江山?

  
 八七章 '本章字数:3611 时间:2013…12…29 00:54:08。0'
  “司相昨日来报,魏家的案子因为牵涉的官员过多,致使审了几个月才见眉目,魏藉头上有四大罪状,条条当诛,其同党也已悉数定谳,魏氏一案即将作结。”

  “总算要告一段落了么?”被封太妃之后,魏菱随太后一并迁往万寿宫专心侍疾,少理外事,听过这话,心中涌起百般滋味,执茶叹道,“可怜我家伯父,一心想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臣上之臣,位至人臣顶端不过短短数年,美梦即烟消云散,一座冰山终是化去。而我这个魏氏女,居然就做了魏家的掘墓人。”

  当日,蔻香与她兵分两路,一个往魏府故布疑阵,一个在相国寺内向母亲暗授先机。母亲当夜就与父亲回外祖家探亲,当然,在中途改了路程,住进薄天在邻县购置的一所农庄内。魏氏一案发后,虽然无故消失的魏家二爷也曾上过通缉榜,但层层审讯下来,魏典竟不曾涉案半分,通缉榜也便撤销其名。自然,这中间少不得参与审讯的卫免从中圆满。归根究底,皆因她对薄光的投诚。

  薄光淡淡道:“他贪欲太多,扩张得太快,纵然没有你我,皇上和明亲王早晚也会动他。”

  魏菱丕地失笑:“皇上那时允我进宫,为得就是安抚伯父,让他继续毫无知觉地呆在温度适宜的温水内,等着被煮熟的一刻。我却想着,处于顶端的皇上总不能一直是那个掌握别人命运的角色罢,他该由谁来煮熟呢?”

  薄光一笑。这魏菱,居然是在进宫的那刻便看透了皇家宠爱的真谛,于是,既不曾受宠若惊,也不曾恃宠生骄,所求所取只是保住双亲,保住自己。可惜,如此玲珑心思、水晶心肝的女子,竟须把最好的年华奉予这座宫廷。

  她心中发喟,低低道:“魏氏同党虽然尽数落网,但以魏藉的老谋深算,为了对抗精通暗杀的慎氏,必定训有一只伏兵,只是事情发展得过于突然,未及启用便已做了阶下囚。细想这支伏兵,不用实在可惜。”

  “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件事。”魏菱瞳光熠亮,“家父数年前曾经提过大伯突然将祖田的租税提高三成,那份收成却去向成迷,既未登录过魏家的财簿,也没有出现在祖产的收录账册上。那近千亩的祖田,本是两兄弟各持一半的祖产,家父虽心觉不平,在大伯面前敢怒不敢言,只有回家向妻女抱怨三言两语。倘若大伯果真训有什么伏兵,那笔钱的去处也便有了说法……不过,你也只有猜测罢?”

  “家兄是江湖中人,对魏藉大肆招募江湖死士之事早有察知。那夜用来对抗慎家人的,仅是表面文章,想来是想藏在暗处在慎家人大举进京时一决高下。”

  这样的话,伯父大人想必极不甘心罢?倾力而出后的败北与连出场机会也没有的惨淡,可是两码截然不同的感受呢。魏菱唇角上扬:“你是担心这股伏兵若置之不理,将成隐患?”

  她摇首:“那些人存在与否,不足为虑。因利而聚者,倘无利趋之,便惟有各奔前程,纵使个中尚有一两个魏大人的死忠之士想为主子报仇,这个仇人姓甚名谁尚且有待考量:慎家?司家?薄家?还是皇家?只怕连魏大人自己也不想承认他到底是败在谁的手上。但是,若能用魏大人精心调教出的人,去对抗另外一支当真隐患的存在,便成了一桩快事。”

  魏菱莞尔:“魏大人不会乖乖合作,你想拿什么和他交换?”

  她明眸盈动:“不是我,是你。”

  “我?”魏菱自指鼻尖,“你认为魏大人如今还想见到我么?在他与同党尽数落网独不见我的双亲时,他应该就厘清来龙去脉。那位大伯母没准还想见我一见,自然是在她能够随心所欲地将我撕得粉碎的情形下。”

  她淡哂:“魏藉明白自己的家族大厦已然崩塌,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处于冷宫幽禁中的女儿在他死后处境凄凉。你若向他许诺将妥善照顾其女余生,条件是将他密训的那群死士归你所用,他应该不会拒绝。”

  魏菱却不敢高估那位伯父的爱女之心,道:“怕只怕他自知死期将近,不愿趁我心意。”

  薄光秀眉一挑:“那么,你就告诉他,你要那只伏兵是为了与我颉颃如何?”

  魏菱怔了怔,转而发噱:“是呢,他死前最放不下的应该不是他处境堪忧的女儿,而是你这个入主紫晟宫的薄家女儿。我明日便去,正好看看那对将我爹娘欺了几十载不敢抬头的夫妻如今是何模样,过一回小人得势便猖狂的瘾。”

  她也不由嫣然:“相信我,做恣意而为的小人,决计比做隐忍克制的君子来得痛快。”

  “臣妾受教,臣妾去也。”魏菱款款起身。

  “魏菱。”她突然唤。

  “嗯?”前者讶异回首。

  “你可想过离开这里么?”她问。

  魏菱一呆:“你要驱我出宫?”

  “你今年才二十岁,可想过开始另一段生活?”

  “另一段生活?”魏菱微收眉心,思虑着这般可能的可能性,而后轻摇螓首,“在我踏进宫门的那日始,我便放弃了。”

  薄光微惑:“那时前途未卜,自须放弃所有闺中梦想,方可笑对君王。但现在情形已然改变,你处在最好的年华,膝下也无子女相伴,为什么没有想过走出这道门,陪着双亲,寻找一段别样的未来?”

  闺中梦想?别样未来?魏菱粉面上现在一丝恍惚,笑道:“我十四岁时游赏怜香园,逢上集华堂正在举办一场天都名门子弟的宴会,请来第一花魁抚琴献舞。那花魁对各家子弟奉于眼前的珍珠美玉不屑一顾,眼睛独独追着一位眼望窗外眉眼含笑的少年。那少年在宴席中走出集华堂,在堂前的一株含笑花前驻足品赏,那花魁追来,恃着三分酸意,向少年投杯送抱。少年含着那抹浅若春风般的微笑将之推开,说:姑娘或许天姿国色,但司某这一生眼中只见得到一抹颜色,无福消受姑娘的厚爱。明明眉目间没有一丝的嫌恶,也看不见任何鄙视,周身上下却结出一道无法逾越的界限,令那花魁无趣离去。从那个时候,我便看不见这世上的任何男子,时时刻刻记得那个少年。四年后一次宴会再遇,那个人眼中仍然只看得到那抹颜色,莫说做他的情有独钟,我连让他看见也做不到。”

  薄光默然。

  魏菱眸内寂寥旷远,笑容内半是自嘲,半是空冷:“我的闺中梦想,就是做那个少年的妻子;我孜孜以求的未来,就是做他眼中的惟一。但,这一生永无可能。”

  薄光仍然不知该如何接话。此时,说任何一字,皆如矫情。

  “我晓得你想用大伯父的人去对抗明亲王。他至今不能苏醒,皆是明亲王所赐,所以,我一定帮你达成。”魏菱福礼作别。

  许久,她动亦未动。

  司晗不似胥允执,他喜交朋友,喜好热闹,喜爱在最繁华的世界内旁观世间百态,感触各色人性。过往,她曾多次因为他与朋友同游,耍尽任性,拗他陪她玩耍。他本该成为这世上最为风流自在的富贵公子,在他闲适惬意的人生内,永不想也不必参与这些个悉心算计,苦心经营。

  “瑞巧。”她道。

  “奴婢在。”

  “告诉绯冉,去告知周太后:明日早膳过后,本宫出宫看望司大人。”

  ~

  翌日。

  薄光刻意选在司相上朝时驾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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