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没有恨,可你对明亲王妃却是有恨的罢?”
白果一怔:“你要我害齐悦?”
“怎么可能?”她煞觉好笑,“明亲王妃与我无冤无仇,我害她做什么?”
“她是你的情敌。”
“她从来都不是。”
“她……”
“打住。”她颜色一冷,“无论你想借我这个由头对齐悦做些什么,那只是你的一己狭隘,与我无关。过不几日,明亲王妃的父亲齐大人会犯上与我症状相若的病,太医院必定举荐白家人前去应诊。四下无人时,你为他服下那味白家专产的吐实药剂,从他嘴里打听一些话出来。”
三品御诏虽只是一个拿饷无权的空衔,进入到藏书阁的权限却是大有增长,使她得以翻阅一些归档许久的陈年奏折。些许蛛丝马迹与那位齐大人隐有干系,她须一试。
白果面上阴晴不定:“为什么找我去?”
“你是女子,也是得太后信赖的白家人,不易使人生起戒心。不过,如若我不是这般情形,这趟差事轮不到你。”
“我替你做了这件事,你就不害王爷?”
她秀眉一动,笑道:“或许。而且……”她将人拉到跟前,俯耳数语。
“你——”白家姑娘高扬螓首,“你想让他说什么?”
……
白家兄妹正式告辞。
薄光服下药,继续沉睡。
江斌回到宫内面见天子,回禀“经白庄主和白姑娘的诊治,薄御诏气色见好,成效卓著”。
天子大悦,重赏白家兄妹。
白英看着那些金银锦缎,对妹子道:“你看见了罢?皇上对薄光的宠爱显而易见,你若敢莽撞坏事……”
“我不会。”白果喜气孜孜,“我一定帮她这个忙。”
轮到白英纳闷:“你这么大的改变,薄光和你说了什么?”
“秘密。”白家姑娘跳跃而去。
~
“你若哄得我高兴,助你进入明亲王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翌日,薄良从四小姐嘴里打听到了昨日的耳边私语,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薄光笑颜灿烂夺目:“白果倘若进到明亲王府,明亲王后院失火,对我们有益无害不是么?”
四九章 '本章字数:2853 时间:2013…11…12 00:08:43。0'
大雪纷飞中,苗寨大图司夫妇到达天都城。
对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天子以国宾待之,大小宫宴轮番上演。太后为了表达对昔日爱将的盛情,召集朝中一品命妇,专为司晨在问天阁设宴,赏雪中红梅,品良酒美馔,极尽隆重。
“嫁到云州之后,几乎忘了天都城的四季分明。这样的冬天,竟像是别了一辈了。”司晨扫一眼窗外的雪色。稍发感慨,
“可不就像是一辈子?自晨儿远嫁之后,哀家跟前就分外寂寞起来。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一回,真是太好了呢。”端坐主位,慎太后若干感伤,若干感动,眼际湿润。
司晨踞于紧邻太后的左侧席位,优雅笑语:“太后娘娘洪福齐天,与晨儿的相见岂止这一回?晨儿还想二十年后携儿孙一道来为看望太后呢。”
慎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儿孙满堂自是很好,可这一打发怎就到了二十年后?云州到这里虽然远了些,你一年回趟娘家总是要的罢?”
“太后吩咐,晨儿自然遵命。”司晨拈起琉璃盏,向太后敬酒,继而美目瞟下各位命妇,“敬大家。”
诸命妇自是热烈响应。
司晨和诸人一气交际辞令过后,美目扫过诸席,讶道:“怎么不见明亲王妃?”
“齐大人昨儿突然发病,悦儿前去照料,这是为人儿女的本分不是?”
司晨感同身受:“是啊,晨儿远嫁在外,也一直担心家父的身体,幸得太后、皇上隆恩,总算是有惊无险。”
慎太后叹道:“总是有一些小人整日钻营算计,对朝廷这些股肱之臣心存嫉妒之心。皇上虽然信任司大人,也不得不按章办事。好在清者自清,假不欺真,司大人一世清白未毁,哀家见了先帝也不用叩首请罪。”
说到动情处,太后娘娘以帕拭去眼角湿润:“哀家一直想问你,晗儿的身子恢复得如何了?这一次他没有和你一起回来,是还不宜远行么?”
“在将到天都城之前,我们收到了苗寨传来的书信,上面说大哥他内外的伤势皆恢复完全,兴许过不几日他便能踏上归程。”太后娘娘呀,您不知如今要紧得不是大哥如何痊愈,而是痊愈之后该如何面对现实呢。
“太好了。”慎太后甚感欣慰,“你大哥是个忠孝双全、重情重义的男儿,待回到这里,皇上一定重重封赏。”
司晨喜形于色:“大哥此行得以成功平定叛匪,薄监军居功至伟。她以监军之尊,潜心为所有受伤兵士亲手疗治,稳定了上下军心,令得士气大振,才能重挫那伙叛匪的悍气。”
慎太后一笑:“光儿的封赏当然也不会忘了。”
“晨儿想明日去看看她可好?”
“是么?”慎太后略作思忖,“也好。”
~
薄光料中一半。
因她仍是抱病在庆,慎太后不宜宣召,也不想等得过久。今日,不顾雪后泥泞,在太后娘娘在司晨陪伴下驾临薄府。
因江院使联同白家兄妹的妙手施治,她终恢复了神志,在丫鬟搀扶下欲着地迎接,足下一软,跌回床上。
慎太后见状嗔道:“行了行了,你这身子还是虚弱,快回床上好好躺着。”
她倚着床架半坐,赧颜道:“谢太后,光儿已经好了,不过是躺得太久,身子骨有些泛软。”
“好了就好,你不知这些天哀家急成什么样?”慎太后示意丫头们将那张雕花黄梨圈椅搬近床侧,稳稳落座,伸手为薄光掖了掖被角,“江太医说你是寒气入体,引发了一些旧疾。天都城近来冷得厉害,朝中有不少大臣也病倒了,你还是得多加小心。”
她掩口低咳几声,道:“光儿既已醒来,已经写了方子,希望能够预防今冬的寒疾。”
慎太后点头称许:“真是个好孩子,自己身子没好完全,便惦记着治病救人,难怪皇上那么喜欢你。”
“皇上……”她羞垂螓首,“太后说笑,皇上哪有喜欢光儿?”
司晨心中涌起无数“赞”字:此女是何方妖魔鬼怪?
慎太后噙笑:“皇上的心思,别人不懂,哀家还看不出来么?本来,碍着你和允执的那段,哀家不能说没有丝毫顾虑。但你们两情相悦,你又是做了司相的义女,哀家这个坏人若当得太久,就太过讨人嫌了呢。你说呢,晨儿?”
司晨笑颜温柔:“太后娘娘说得是。”
“前些天,皇上向哀家说起你的封号。皇上心疼你历劫归来,想直接给你妃位,哀家自然是赞成的。但哀家转念一想,倘是直接封妃,必定引得后宫群情不稳,你未进宫,先树敌,绝非好事。哀家想,不如封你为昭仪之位,等你过了数月有了身孕,再封妃不迟,你认为呢?”
太后娘娘的眼睛内慈芒聚集,若是仔细看去,那一丝不容拒绝的机锋隐隐可见。她含羞浅笑:“太后娘娘,光儿认为不妥。”
“不妥?”慎太后眉锋一挑,“哪里不妥?”
“以光儿的身份,实在不敢忝居正二品的昭仪。”
慎太后着实意外:“光儿此话可是由衷?”
“当然。”薄光甜甜道。
“你这么懂事是很好,但皇上那边……哀家也不能太委屈了你。”慎太后举棋不定,“晨儿,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尚宫,给哀家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司晨淡哂:“太后难为,是因为您不想委屈薄御诏,您何不封她一个与宫中妃嫔平起平坐的名号,像是县主、郡主之类?”
慎太后大喜过望:“哀家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光儿监军有功,哀家封你为护国郡主,享一品宫妃的月俸,持郡主腰牌,可自由出入宫廷。这正好更能符合光儿喜爱自由的性子不是?
薄光在床上屈膝跪倒:“光儿谢太后隆恩。”
“快起来罢。多亏了晨儿,哀家多日的难题圆满解决,你们两个堪称是哀家的左膀右臂。”慎太后一手牵起薄光,一手握住司晨,笑意盈盈,“哀家这就命宗正寺撰旨,筹备封赏之事,也将你这座宅院改为郡主府。”
“太后想得真是周到极了。”她覆睑谢恩。
如此,薄家的存在至少在形式上抹杀去了么,太后娘娘?
~
三日后,圣旨降临薄府,封薄光为“护国郡主”,赐良田百亩,别庄两所,黄金万两,一等东珠五颗,二等东珠十颗,青缎貂绒朝袍两套,首饰花九树并两博鬓,金翟鸟一只,至于其它绫罗绸缎,首饰簪花,不胜枚举。
太后有意抬高薄光身份,皇上也没有什么不满,待佳人痊愈,从长计议不迟。
此旨颁下,祝贺人群络绎不绝,薄良携诸婢殷勤接待,白家姑娘便是在如此的喧哗声中,从红底金字的楠木匾额下走进“护国郡主”府。
薄光深藏闺房,笑脸相迎:“这么快就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白果一脸质疑:“你不是要做皇上的宫妃么?怎么成了郡主?”
她面容一淡:“我和你从来没有可以谈心聊天的情谊。”
“……那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哪些话?”
白果急得脸颊涨红:“你想食言?”
她貌似顿悟:“看你这副脸色,本大人想起是什么话了呢。”
“算不算数?”
她笑靥甜蜜:“要看你能不能哄我高兴。”
“这是我那日记下的。”白果急不可耐地从袖囊出抽出一张素笺。
她接在掌心,放在鼻下嗅了嗅,
“按你所说,我写时用得也白家的独门药水,你应该知道怎么看到罢?”
她平铺案上,从架桌内侧抽屉内拿出一个细小蓝瓶,挤了两滴药液进到茶水内,而后,以手指蘸着,在素笺上轻微涂抹。
当其上字迹一一进入眼际,补入脑内,她唇角抿出一丝浅笑:“你做得不错呢。”
白果皱眉:“这个有什么用?”
薄光抬眸,静视不言。
白果悻悻冷笑:“你不愿意和我聊天不打紧,本姑娘也没有巴结你的打算。你只要言而有信。”
“好。”她莞尔,“待我康复入宫之日,便是达你的愿望之时。不过,我劝你一句,你若想得到明亲王的心,千万不要做那种嫉妒无措的恶女,莫把心思用到谋害明亲王妃与世子头上,因为男人的过错害到女人身上的女人,最可悲。”
白果轻嗤:“你的经验之谈?”
……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挑眉浅哂:“我是看在我家娘亲的份上好心相劝,听与不听,在你自己。送客。”
五十章 '本章字数:3207 时间:2013…11…12 23:46:17。0'
今儿个是祭灶节,薄光大病初愈,披挂郡主服制,进宫谢恩。赶往康宁展的途中,路遇司晨。没想到后者弃了自己的轿子,与她同乘。
“郡主的车是这个样子么?先帝没有公主,近亲的王族里也没有与我同龄者,我还是第一次见着。”司晨稍作顾盼,“你想怎么谢我?”
她茫然:“为何?”
司晨乜来一眼:“装糊涂不是?如果不是我脑子动得快,劝太后封你郡主之位,你如何推辞皇上的封妃大典?”
她淡道:“我没有那么天真,既然当初决定回来,已没过还能全身而退。”
“大哥醒了。”
她一震。
“江浅的信中道,他醒来后一直找你,江浅抵不住的时候,只得给他看了你的信,自从那时,他便一字未发。”
“他……他的身子好完全了?”她静静问。
“他按时用药,准时用膳,不吵不闹,颇有利伤势恢复。”
她笑:“那样很好。”
“江浅说,大哥的身子痊愈与否,要看未来三年内的养复情形,她现在也不敢说已然使他痊愈。”
“……江浅的医术高于我,一定可保他无事。”
司晨自嘲一笑:“从小,大哥对你一向比对我还好,我不是没有过一点怀疑。但他又在竭力促成你和其他男子的姻缘,使那点怀疑无从下手。他连我也瞒着,还跑去云州率兵打仗,是想一个人死在那里的罢?你赶过去,则是为了拉住他。而如今,竟像是我这个妹妹亲手拆散了解大哥一生一次的姻缘。你不知如何面对他,我更不知道。”
薄光听得困惑:“你是在和我谈心么?”
“不是。”司晨处之坦然,“我在转移自己的负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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