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深居禁宫,少了皇上的宠爱,多了后宫女人的勾心斗角,旁人唾手可得的感情,在皇后身上却难以实现。
皇后娘娘端庄地挥了挥手。
琳怡行礼让女官带着退了下去。
从侧殿里出来,女官低声道:“慈宁宫外已经准备好暖轿。”
琳怡应了一声,谢过女官。蒋氏迎上来,搀扶起琳怡将她送出慈宁宫,周琅嬛的母亲范氏也来相送,“若不然我向皇后娘娘禀告一声,将康郡王妃送出宫再回来。”
琳怡感谢地看范氏,“能一直坐暖轿到宫门,家人都在宫外等着,不用劳累几位夫人,现下祭拜太后娘娘才是要事。”
蒋氏和范氏将琳怡送上暖轿,又有两位女官一位内侍一直服侍琳怡出宫上了马车。琳怡坐在马车软垫上,巩妈妈忙拿出温着的汤,“郡王爷才送来的,说是时间差不多了,郡王妃该是快出宫了,奴婢还怕一会儿就凉了,现在喝正好。”
周十九也在宫中拜祭太后娘娘,好不容易才脱身买了汤水和鹿角胶,这些日子周十九总是将她照顾的妥帖。
暖暖的一碗汤喝下去,又吃了口鹿角胶,琳怡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巩妈妈才吩咐车夫驱车前行。橘红捧来暖炉,琳怡摇了摇头,天气越来越暖和,她身上也热起来,从前不离手的暖炉,如今一碰就要流汗似的,“路过广平侯府,扶我回去坐坐吧!”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走西边的大路就能路过广平侯府,她想顺路回去一趟。
巩妈妈有些迟疑,“郡王妃的身子能不能行。”
随着孩子月份大,她的身子已经好起来,琳怡颌首,“没事,妈妈吩咐车夫到府前停下就是。”
巩妈妈这才应下来,又叫跟车的婆子,“你先去广平侯府禀告。”
婆子跑着去了,琳怡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软垫上,耳边响起皇后娘娘说的话。
马车停下来,巩妈妈掀开车帘,琳怡下车就看到门前停着的肩舆,小萧氏一脸焦急,“在宫中累了半天,怎么不回去歇着。”
琳怡一边坐上肩舆一边安慰小萧氏,“母亲放心吧,我没事。”
肩舆直接抬去长房老太太房里。
长房老太太也板起脸,“真是胡闹。”
琳怡笑着道:“原是路过,我歇一会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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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安宁
琳怡坐在炕上,白妈妈忙让丫鬟拿了靠背垫着,长房老太太让琳怡在板壁旁边躺下,“这里暖和。”
琳怡只好顺着长房老太太的意思躺过去。
琳怡身上还穿着孝服,看着颇有些刺眼,长房老太太道:“宫中怎么样?好在没有难为你,让你这么早就出来了。”
按照大周朝的礼仪,外命妇要等到申时之后才能出宫,内命妇则要一直哭道天亮。
琳怡道:“是皇后娘娘特准的,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个有身孕的宗室妇。”
长房老太太颌首,“皇后娘娘一直为人宽厚。”
琳怡抱着青色紫金花手炉,将皇后娘娘和她说的话跟长房老太太说了。
长房老太太皱起眉头让人去唤陈允远。
陈允远正在书房里,听了消息换了衣服才到了长房老太太房里。
长房老太太看向琳怡,琳怡又将皇后娘娘的话说了一遍,陈允远诧异地抬起眉眼,吃惊地道:“这……皇后娘娘是如何得知。”
长房老太太皱起眉头,“这么说,你确实还在插手科道中之事?”
陈允远顿了顿,“也不算是……是新任给事中和儿子从前做事有些不同,就有几个老大人找上门和儿子说话,请儿子出些主意,儿子不敢多嘴,也没有说太多,只是闲聊些话罢了。”
闲聊些话就能传到宫里去。
这样深想下去,陈允远顿时起了一身冷汗,“这么说皇上真的对儿子的作法颇不认同。”
琳怡看向陈允远。恐怕不止是不认同,否则不会有如今的情形,若是皇后娘娘不提醒,父亲接着这样作为。朝廷就会说父亲假作抱病致仕,还在插手朝廷中的事,父亲从前那些功劳不但没有了。还会落下玩弄权柄,欺瞒君上的罪名。
长房老太太仔细思量,“现在看来,我们家只有大门紧闭才能避过灾祸。”
大门紧闭未必能逃过去。琳怡看向长房老太太,“祖母不如和父亲一起回族里一趟,父亲的病也好将养,过几个月京中安稳了。您和父亲再回来。”
广平侯不在京中,旁人也就无话可说。
长房老太太仔细思量,琳怡说的有道理,只是琳怡怀着身孕,她这样走开又不放心。
琳怡道:“凡事有轻重缓急。说到底还是要为将来着想,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是让父亲先委屈保全。”
长房老太太长叹口气,脸色微霁,“也好,我年纪大了不好回去,”说着看向小萧氏,“你就陪着回去三河县好好将养。”
琳怡知道祖母是担心她,还要劝说。
长房老太太沉下眼睛,“我这把老骨头还是住在自家舒坦。这京中也要有人照应,你们自去,小八姐就交给我。”
小萧氏看向陈允远,她虽然舍不得孩子,这时候却要以老爷为重。
陈允远答应,“儿子听母亲的。收拾收拾这两日就走。”
“不用再等了,”长房老太太打断陈允远的话,“让人准备好车马,明日一早就出京,你如今没有官职在身,无论去哪里都方便的很。”
陈允远有些迟疑,“会不会太急了些。”
长房老太太抬起眼睛,“我们家中能安然无恙,你就该庆幸。前些日子康郡王让你致仕你还觉得委屈,如今可看明白了?不是你行事不当,是有人早就等着害你。”
陈允远的肩膀一下子跨下来,“我听母亲的就是。”
长房老太太道:“既然如此,让人先送书信回族里,明日就启程去通州。”
陈允远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沉下头思量。
琳怡看看周围,“依女儿看,父亲这次离京是好事,哪朝哪代能少了言官,如今科道越没人说话反而越好,反而能衬出父亲直谏的可贵。”若不是这样皇后娘娘也不会这样提醒她。
陈允远看向琳怡。
琳怡颌首脸上露出些轻松的笑容,“如今政局不稳,正是需要言官的时候。父亲避开锋芒也是为了将来,人说不止不行就是这个道理。”
屋子里本来沉闷的气氛,一下子化开来,长房老太太看向琳怡。
琳怡道:“您就信女儿的吧!”
虽然听了琳怡的话,陈允远心里开阔了不少,却仍旧觉得这样离京有些仓皇,陈允远去书房收拾东西,小萧氏吩咐厨房安排饭食。
长房老太太和琳怡坐着说话,“前几日你还忧心忡忡,这两天倒是想明白了。”
琳怡抿嘴一笑,“如今我们家比起才从福宁进京时已经好太多,那时二房步步算计我们,我们都没输,现在更不怕她们。董家一直小心翼翼地等机会加官进爵,现下皇上召见董长茂进京又将董长茂身边的将领安置在护军营,就是试探董长茂是否值得信任,董家昌盛就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一不小心就是瞬间的繁华罢了,董家却不懂得站得越高越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这样一来,眼下就是我们反击的好时候。”
皇上若是信任董长茂,为何不直接将他调任九门提督,而是先用董长茂身边的人。
长房老太太赞许地看着琳怡,“光是看皇后娘娘的母家,就知道为官要小心,不能引出皇上的猜忌之心。”
正是这个道理。
琳怡和长房老太太一起用了饭就乘车回去康郡王府。
到了下午皇后娘娘遣内侍送来了上好的鹿角胶,琳怡让巩妈妈拿了银子送内侍出府,琳怡拿起贴着黄缎的鹿角胶凑在鼻端闻了闻,比她平日里吃的味道浓厚许多。
巩妈妈笑着道:“这下可好了,我们家中的可以尽收起来,一直能吃到郡王妃生下世子之后。郡王妃身子恢复的好,也能早早怀上第二胎。”
这一胎她还没生下来,巩妈妈已经惦记着下一胎。
待到周十九回来,琳怡将宫中和广平侯府的事简单说了。
周十九道:“我也是今天才听到一些传言,却不如皇后娘娘说的那般清楚。”
那是自然,琳怡沏了水给周十九,“要说了解皇上,谁能比得上同床共枕的皇后娘娘。”
周十九喝了口茶,细长的眼睛闪烁不定,让人看不透,“皇后娘娘如今的处境也不是很好,关键时刻能与你说这些,也是信任你。”
想到这个,琳怡有些内疚,皇后娘娘这样信任她,她却不是一心追随的皇后党。琳怡看向周十九,“淑妃娘娘母家在宫中四处活动,”看淑妃母家魂不守舍的模样,“是不是皇上对储君之位已经有了决断。”
周十九道:“皇上要立二王爷为储君。”
琳怡眼睛一跳,这正与前世相符。
“太后娘娘听说了这件事,当晚就去了景仁宫,指责皇后娘娘乱政,皇后娘娘足足跪了两个时辰,皇上就让人送了一幅画给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因此气病了。”
琳怡在宫中没有听说这些,“是什么画?”
周十九声音轻缓,“是先皇临终前让宫中画师画的母子图,太后娘娘牵着年幼皇帝的手。皇上未亲政时,朝工曾指责太后娘娘干政,当时的阁老就给太后娘娘出了主意,让太后娘娘将这副图挂在养心殿,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提这件事。”
先皇临终前让人画这幅图,就是告诉太后娘娘,皇上年幼需要太后娘娘辅佐,先皇已经如此安排,谁还敢多嘴,“现在皇上早已经亲政,不再是需要扶持的幼帝,现在这幅图倒是提醒太后娘娘要放开手,不能再干政,同一幅画,用起来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意思,皇上没有明说,其实是在替皇后娘娘正名,提醒太后娘娘。”
没想到太后娘娘一气之下薨逝了,皇上一定后悔莫及,立储君的事又会耽搁下来。淑妃娘娘和五王爷看准了要利用这个机会让皇上回心转意。
周十九拉起琳怡的手,“岳父辞官,我向来没有表露过立场,不管整件事如何发展,现在都与我们无关。”
早就猜到会有今天,周十九才会劝父亲致仕。
太后娘娘薨逝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京中的显贵几乎都卷了进去,广平侯府和康郡王府却十分的安宁,琳怡一直清闲地养到了临产,府里才又忙碌起来。
离算好的日子还有一个月,琳怡就开始觉得腰腹坠涨的难受,提前请好的稳婆几次进府,大家小心翼翼地等了几天,琳怡肚子里的孩子却好像不想出来了一样,奇怪地安静下来。反正正日子还没到,琳怡也不着急,没想到这时候倒是有人坐不住了,哭闹着找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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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示好
琳怡让白芍扶着去暖房里折花,巩妈妈急匆匆地赶过来,“老夫人的娘家嫂子来了,正在第三进院子里哭呢。”
琳怡放开手中白色的茶花,她还以为要过阵子才会找上门。太后娘娘的丧期还没过,这样哭闹倒是也不显得突兀,许多事还要借着丧事才好办。
琳怡慢慢走出暖房,回到内室里歇着,刚坐下段家太太带着两位小姐来给琳怡请安,大家都要穿素,葱白的褙子倒显得两位小姐十分清秀出挑,段大太太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神情倦怠,说起话来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橘红端茶上来,大家喝了些水,琳怡才主动询问,“大太太这是怎么了?”
不问还好,这样一问段大太太的眼泪顿时淌下来,“家中这些日子不大安生,我家老太爷的身子不行了,从前只要问些药就能好,现在却怎么吃也不管用。”说着抬起头悄悄看了琳怡一眼,像是有些意犹未尽。
琳怡看出端倪,低声问,“大太太还有什么话不好说?”
段大太太脸色难看,“郡王妃怀着身孕,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免得吓着郡王妃的胎气。”
说的这样严重,琳怡也就不再追问,目光挪到两位小姐身上,段家两位小姐,年长三小姐带了白色的纱花,梳着高高的发髻,眼睛清亮流转,趁着旁人不注意正在打量屋子里的摆设,看到软榻旁的玉麒麟,麒麟的眼珠里不知是嵌了宝石还是黑珊瑚。对着光闪闪发亮,段三小姐顿时羡慕起来,目光一转又落在琳怡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然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端起茶来喝。
琳怡微微一笑。这是闹的哪一出。段家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琳怡这边和段大太太闲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