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法事、点长明灯,符咒是最不可信的。不过就是图个心安罢了。琳怡伸出手抱住周十九的腰,“不过小孩子也是难说的,就说我的小八妹,我半个月不见她就长得白胖,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周十九笑着道:“我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叔父也病在床上不能说话,所以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琳怡低下头。靠在周十九怀里,“只要郡王爷分得清就好,哪边是父母,哪边是叔婶,很多时候旁人不过说说,真的过日子的还是自己。叔父为了郡王爷动用了不少银钱。婶娘心里不舒坦自然疑神疑鬼,若说郡王爷是叔父所生,对婶娘来说也有莫大的好处,这样一来,郡王爷和大老爷、二老爷就是亲兄弟了。”
琳怡是劝他不要相信那些传言吧!他也曾偷偷想过叔父或是他亲生父亲,否则怎么会对他比对周元景和周元贵好,现在想想大约就是因不是自己的孩子才会更用心。周十九亲吻琳怡的额头,“元元说的对,既然没有结果,不如就往好处想。”
受人滴水恩甘当涌泉报,周元景他们可以眼看着不管,周老夫人那边也可以慢慢周旋,单是年纪小的全哥……琳怡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才睡着。
第二天宗室营里的女眷来康郡王府看望周老夫人。
蒋氏也坐车过来,先给周老夫人请了安,才去琳怡屋里说话。
蒋氏低声道:“大家都在问,郡王爷有没有帮忙呢!”
琳怡摇摇头将当时的情形说了,“刑部当时就来验了,还有甄家人在,谁能遮掩过去?大嫂伤的厉害,要说不小心摔了,决计不能成那个模样,若说是女眷打的,又没有那个力气。”
蒋氏道:“说的是,再说已经交去了宗人府,要论和信亲王府的关系,康郡王还能比得上你家老夫人不成?”说着看向琳怡,“你放心,总会有人说句公道话。”
蒋氏向来维护她,再说宠妾灭妻,丢人的是周老夫人和周元景。
蒋氏想起全哥来,“那孩子怎么办?将来要养在康郡王府?二太太那边怎么就不能带?只怕是周老夫人故意给你出难题。”
这是谁都看在眼里的。于情于理她和周十九都不能不管。
蒋氏道:“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就算你照顾全哥长大,全哥将来也未必承你的情,毕竟他有个亲祖母在。”
她何尝不知道。
郭氏被甄氏的事又惊又吓已经卧床不起,能不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还尚未可知,周老夫人更是将全哥包揽过来。她总不能就将周老夫人和全哥一起赶了出去。
琳怡和蒋氏对视一笑。
蒋氏半晌才道:“大太太一死,甄家人将甄氏之前的错都怪在周元景和周老夫人身上。周老夫人的声名可比不上从前,”说着压低声音,“你也别急,早晚有一天……”
蒋氏话说到这里,白芍进来道:“信亲王妃来了。”
琳怡和蒋氏对视,没等周老夫人去求,信亲王妃亲自来了。
琳怡和蒋氏去垂花门将信亲王妃迎去老夫人房里。
周老夫人让女眷们围坐在中间,哭得眼睛红肿。
见到信亲王妃,周老夫人忙起身上前行礼,信亲王妃将周老夫人扶起来,“转眼之间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周老夫人只是掉眼泪。
信亲王妃忙问起全哥,“可怜了孩子。”
周老夫人让奶妈将全哥带来,一会儿功夫就传来小孩子小跑的声音。
大家转头看过去,只见全哥瞪大眼睛,稚嫩的脸上都是愤恨。本来无忧无虑的孩子脸上却满是不合乎年龄的神情。琳怡看向周老夫人,为了达到目的连亲孙儿都要这样利用,不管这样做会给幼小的孩子心里落下什么样的创伤……这样的祖母……真是令人心冷更加为人不齿。
信亲王妃将全哥张开手,全哥一路跑过去,看到琳怡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一下子就扑到琳怡身上,琳怡吓了一跳弯下腰来,全哥含着眼泪不停地捶打,“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母亲……你是坏人……我永远都记得……是你害死我母亲……”
满屋子人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突然之间会有这样的变化。
奶妈在身后不知所措,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琳怡和全哥身上。
琳怡拿起帕子给全哥擦眼泪,谁知道全哥低下头一口就咬在琳怡手腕上。
这下子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全哥双手紧抓着琳怡,不肯放松。
周老夫人张大了嘴,忙吩咐人,“快……快拉开……快拉开……别伤了郡王妃。”
全哥的奶妈和旁边的丫鬟、婆子这才回过神。
四五个大人都奔着一个六岁多的孩子伸过手去。对一个刚没了母亲,父亲不在身边的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忍心,周老夫人更是口气谦卑,生怕惹怒了她似的。
琳怡抬起头看了一眼围上来的下人,清澈的眼睛中露出几分威严。
几个人互相望望不敢再向前。
琳怡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拍全哥,全哥隔着厚厚的衣服在咬她,只有孩子才会这样,不知道直接咬在肉皮上才能让人疼。她总不能像对待甄氏那样,对这样的小孩子。
她不是周老夫人,也永远不会像周老夫人那样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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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回敬
全哥哭泣却发不出声音。一个小孩子嘴被堵住能坚持多长时间,不用强迫他,他会很快松开,琳怡拿起帕子擦全哥脸上的泪痕。
全哥还断断续续地喊着,“我母亲……我会记得……我都记得……”却忘了去拒绝琳怡手上的帕子。
琳怡放轻声音,“你该记得,全哥,没有谁会比父亲、母亲还好,他们是生养你的人。”
全哥大约没想到琳怡会这样说,全哥的眼睛里有些犹豫,他转过头向奶娘求助,在奶娘那里没有得到答案,又去看周老夫人。
小孩子其实胆子很小,特别是在遇到陌生的情形时,所有人的目光又都在他身上,他会本能地寻找解决的法子,全哥眼睛里透着害怕和询问。谁都能看出来全哥在询问周老夫人。
利用小孩子的人其实很可笑。难不成周老夫人会觉得她会比一个小孩子更加惊慌失措?琳怡顺着全哥的目光看向周老夫人,停顿了一会儿也露出惊讶、失望、伤心的神情,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闪而逝。
琳怡将全哥抱在怀里,慢慢安抚全哥,“你想记得什么都好,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让你伤心的还是高兴的,等将来你长大了,等到你可以不去依靠任何人的时候,你可以仔细地一遍遍地去回想,等你真的明辨是非对错,你会将好的那部分做回忆。所以你的父亲、母亲你当然要记得,永远都不要忘。”
谁也不会承望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听懂这番话,琳怡的话一半讲给全哥一半讲给周老夫人。等全哥长大了就会知晓他的祖母怎么利用他,人这一生许多事都会变,周老夫人养育周十九,不是要让周十九长大之后仕途顺利,渐渐脱离她的掌控,而是想要利用周十九获得利益,现在看来周老夫人没有达到她的目的。至少在这上面周老夫人应该吃到教训。
全哥长大还有那么多年,谁也不知晓将来全哥会站在谁那边。若是让她养育全哥,她会尽可能对让全哥明辨是非。一个人想要做个好人固然不容易,要变得一无是处其实也很难。周老夫人总不会想要将自己的孙儿养成周元景那般。
全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小孩子总有词穷的时候,琳怡弯下腰将全哥抱起来交给旁边的奶娘。
全哥立即缩进奶娘的怀里。
橘红忙上前去看琳怡的胳膊伤的怎么样。
“没事,”琳怡道,“小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不用这样大惊小怪。”
信亲王妃看看琳怡,满眼关切。“忙了半天快过来坐坐。”
琳怡点头过去坐下,大家很快就从这件事中回过神来,又去关切周元景会被判下什么罪名。
琳怡坐了一会儿,出去吩咐门房准备马车送女客们回府。巩妈妈跟了出来,忙去看琳怡的伤,淡蓝色金银花镶边的袖口拉起,下面的皮肤一圈红肿。
巩妈妈皱起眉头,忙让丫鬟将药膏子拿来仔细涂在琳怡胳膊上。“下次大爷再跑出来,奴婢说什么也要拦着,小孩子是没有心计。不知道大人教唆什么。大爷这样当着大家的面说郡王妃害死了大太太,让别人想起来,还以为郡王妃真的见死不救。”
琳怡知晓周老夫人的意思。周元景将甄氏直接打死了是什么罪名,周老夫人哪有脸面向信亲王妃求情,若是甄氏的死是别人推波助澜又落井下石,无论是周元景还是甄氏就都有了可怜之处,再说这段日子因天津知府上奏折说宗室贵族占地之事,宗室贵族都惴惴不安,生怕御史言官推波助澜,皇上决策对宗室贵族不利。周元景这时候出事,周老夫人想要救周元景,就要说成是政治角逐的结果,周元景被重判就有可能助长那些御史言官的气焰,有了个开头,还怕弹劾的奏折不接连递到御前?争取让信亲王妃是周老夫人唯一的希望。
琳怡陆续将女眷送走。东暖阁里只剩下周老夫人和信亲王妃。
周老夫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信亲王妃,“若不是之前的传言,两口子也不会闹和离,更不会有今天的结果,王妃如今在这里,我也不瞒王妃,元景脾气是不好却没有杀妻的胆子,这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故意闹到今天的局面,我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求王妃能帮帮忙。”
信亲王妃叹口气,“我也是常年在家,之前也没有听到任何传言……也是听家人说起……开始还不肯相信,后来问了王爷,王爷才说果然是这样。外面的事都是男人管着,我们妇孺也不好就问起来。”
信亲王妃这是在推脱。
周老夫人掉眼泪,“王妃不看别的,就看在我们可怜的全哥,就帮忙说说话。”
信亲王妃为难起来,“不是我不帮忙,上次大太太闹出那些事来,我也是愿意帮衬的,只是……葛家差点出了人命,如今大太太又……就算进宫去求太后,我也张不开嘴了。”
周老夫人万念俱灰,顿时颓然下来,“难不成眼看着元景就这样……可让我们老老小小如何活啊。”
周老夫人哭了好一阵,信亲王妃这才踌躇地答应,“那我就帮你问问看,只是万一没有用处你也不要怪我。”
周老夫人脸上浮起一丝期望,“不会……不会……王妃能帮忙我已经是万分感激……”
信亲王妃喝了口茶,看向周老夫人,“你也要保重身子才是,这个家还要靠你撑着呢,你那小孙子怪让人心酸的。”
周老夫人被说的又掉了眼泪。
送走了信亲王妃,申妈妈上前道:“信亲王妃一直不肯答应,奴婢吓得手心里都是冷汗。”
周老夫人垂下眉眼,“她就是要等到我放下脸皮去求她,求得她心中舒坦了,她才会答应。”这些年但凡宗室有人上门求,都是如此。信亲王妃就是喜欢等到别人身处绝境,再伸出手去。
申妈妈倒了热茶给周老夫人。最可惜的是没能将郡王妃困住,郡王妃就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总是能从别人指缝溜走。
周老夫人想起琳怡抱着全哥说的那些话。大庭广众之下威胁她,若是她敢将全哥交给琳怡养,琳怡就能让全哥背离她这个亲祖母。全哥还要十年才能长大,十年时间能改变很多,人永远不能和时间做赌注。
周老夫人眼前浮起琳怡那双熠熠发光的眼睛。
……
晚上琳怡去套间里服侍周十九换常服。
琳怡抬起手,周十九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周十九拉起琳怡的手来看,“手怎么了?”
琳怡笑道:“也没什么,被全哥隔着衣服咬了一口。”
周十九飞扬的眉毛一收,拉起琳怡的衣袖来看。
涂抹了药膏已经好多了,只剩下淡淡的红印子。
琳怡道:“明日也就消了,小孩子没有多大力气。”她不想让周十九觉得全哥是多大的负担,否则周十九很容易就会想到小时候被抚养的事。
周十九将琳怡的衣袖整理好,眼睛清澈,“有没有想过万一那边将全哥推过来让你养,你要怎么办?”
琳怡和周十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遇到我这样的婶娘只怕老夫人短时间内不会舍得放开手。如果老夫人真能将全哥推来我这里,全哥长大了也会质疑老夫人。若说我不好,老夫人却舍得将亲孙子交给我。若说我好,老夫人怎么在全哥面前说我的坏话。”
所以怎么算,她都不是绝对的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