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怡抿着嘴笑道:“屋里针线也不多,晚上不过就是找管事的听听话,现在郡王爷起身早,我们府里的作息也跟着改了。”
既然甄氏要来说好话,她也趁着机会将话说了,免得晚上落栓之前甄氏来不及备车回去。甄氏兴趣一减,也好直奔主题说来意。
甄氏果然瞬间表情不虞。
橘红换了杯茶上来,甄氏端起来喝了一口放回矮桌上。“这次我来是有件事要托郡王妃,咱们几个姐儿要寻女先生,宗室营的长辈定了几个,还待我们选选,大家想到郡王妃从前请过先生,就让郡王妃看看拿个主意。”
姻家的事这么快就传开了。所以甄氏才会想方设法将她和姻家关系匪浅的消息传出去。
琳怡就一脸受宠若惊,“那怎么行,”说着摆手,“大嫂千万别将我推出去,有那么多长辈在。哪里轮得到我们小辈,万一选错了我可不成了罪人。”
这样就拒绝了。将话说的满满的没有回旋的余地。
甄氏笑道:“看你说的,哪有这样严重。”
“怎么不严重,”琳怡看向甄氏的眼睛,几乎能从中看出狡黠的目光,“咱们宗室家的女儿教养非同小可,宗室连枝错了一步就要大家受累,我年纪小还要跟着长辈学呢。就算有这个机会,那也是旁观,将来有机会自然能用上。”言下之意身下无儿无女。子女教养她没有经验。
陈氏是一步都不走错,不管是软的硬的在陈氏身上通通没用,不过陈氏就算现在推脱了,她也是和姻家扯不开关系。
甄氏叹口气,“这样说还要劳烦长辈。”
这次轮到琳怡掩嘴笑,“那是一定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种事自然要请长辈做主。”
甄氏坐了一会儿笑着起身,“我去看看娘。”
巩妈妈将甄氏送了出去回转,“大太太这是怎么了?句句话里有玄机。”
巩妈妈都能听出来,看来姻家的事闹得很大,琳怡收敛目光低声吩咐巩妈妈,“妈妈还是回去让父亲也帮着打听打听,福建姻家的情形。”
巩妈妈听着脸上一僵,真的出事了。
……
甄氏来到周老夫人房里笑着道:“看样子咱们郡王妃还不知晓呢。”
周老夫人缓缓道:“从前的事我们不过才听说,郡王妃一家早早就离了京自然不清楚。”
甄氏仍旧笑,笑容里却有些不甘,“这要是早闹出来,陈家的爵位还不一定能承继了。”
广平侯被夺爵和国舅葬送了福建水师有关,这样的话也是最近才传出来。现在成国公死了,大周朝的水师统领本就是个敏感的事,接下来广平侯爵位又能承继了,虽然后面的事不算大,皇上继位之后连着还了几家的丹书铁劵,可是文武百官哪个不是人精,加之身边的谋士、幕僚们的各方努力,终于从皇上这两个举动悟出些道理,就将从前皇上没亲政时关于水师的事都翻了出来。结果,这两件事原来是有关联的。
甄氏道:“怪不得陈家跳的那么凶,说不得早就看准了这个趁机复爵。”成国公那么大的事,陈允远一个地方官怎么敢入京捅破。
人的目光就是短见,要是早看到这一步,从前许多事也就弄了清楚。康郡王怎么和陈家交好娶陈氏,这么多人抓住成国公这件事连在了一起。非要等到事发出来,才恍然大悟,原来皇上的目光早就落在了水师上。
这就像一条能通天的绳子,只要攀上就会加官进爵。
甄氏看向周老夫人,“娘,你说这些事康郡王都知晓吗?”一个人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将这些都看透了,骗过所有人自己铺了条锦绣前程。亏了这么多年,他们在一个桌上吃饭,竟然没看出半点端倪来。
周老夫人看看儿媳没说话。
甄氏抿了抿嘴,要是之前不知道,运气也太好了,“那接下来,我们不是就要看着郡王爷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周老夫人看着桌上的牡丹花微微出神,“你说来简单,郡王爷走到这一步也是不容易,现在文武百官都回过味儿来,再往后只怕更难行了。姻家和郡王爷还交好呢,姻语秋又是陈氏的先生,现在姻家都跳出来不肯支持扩建水师伐倭,你说文武百官会有几个站在主战这边。”
甄氏微微睁大眼睛,“娘,您说郡王爷主战?”
不主战怎么会做武将,成国公是主张在沿海防御为主,皇上毫不犹豫地杀了成国公,又有意对旧事重提。
那件旧事还不是水师伐倭。
康郡王是皇上新提拔的武官,办差十分得圣心,皇上想要做什么,康郡王岂有不支持的道理,康郡王唯一的靠山就是皇上。
皇上就如同一条绳子,康郡王不使劲拉着就要掉下来,是主战还是主和,那还用说?
甄氏道:“那可糟了,身边的人都不支持郡王爷,陈氏夹在中间不是要坐蜡吗,”说着顿了顿,“娘真是厉害,早就看到了这一步。”
否则怎么在几天前,周老夫人说出,郡王爷和陈氏之间会生嫌隙的话。
周老夫人半阖上眼睛,“不是我看出来。而是郡王爷的性子,”寡薄、阴狠,陈氏自以为落在了梧桐树上,可不知道这棵梧桐树是要吃人的,若是痴痴傻傻的人也就罢了,偏陈氏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所以我说,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古往今来太聪明的人哪个落了好下场。
周老太爷换了药方,甄氏吩咐人去抓药,周老夫人让人扶着去看周老太爷。
周老太爷紧闭着眼睛。
周老夫人将身边的人遣下去,这才低声道,“老爷可都听到了?”
被单下的人形开始瑟瑟发抖。
周老夫人露出些笑容,“自己的儿子不疼,却要疼那个野种,瞒着我将家里的银子都支出去只为了将兄弟和这个野种带回来,老爷若是将那些银子留下来,两个儿子不知道能有什么前程。我嫁过来这么多年辛苦持家,又为老爷生下四个子女,老爷还真忍心就要休了我,若是我犯了七出我也无话可说,却是为了那个**……”说到这里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现在又如何,还不是要我伺候老爷。”
周老夫人说完话起身躺到软榻上,眼看着那隆起的被单不时地抽搐。
一会儿功夫甄氏从外面出来去看周老太爷。
周老夫人手指划过三颗佛珠。
不远处传来甄氏的声音,“申妈妈,快让人进来伺候,老太爷失禁了。”
周老夫人听着睁开眼睛,焦急地撑起身子。
甄氏忙过来搀扶周老夫人,“娘别急,那边有下人伺候,您好好歇着,若是拖垮了身子,这个家可要怎么办。”
周老夫人这才叹口气重新躺回软榻上。
大家正说着话,周元贵和周二太太郭氏进了门。
看着内室里下人忙着一团,周元贵放下手里的虫罐儿去看周老太爷。周老太爷见到儿子,挣扎着似是有话要说,嗓子里发出“咯咯……咯”地声音不停地看向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终究不放心,让甄氏、郭氏搀扶着走到炕前,拉起周老太爷的手哄着,“没事,没事,马上就换好了,”说着眼睛湿润起来,“这病可什么时候才能有起色。”
【第一百六十五章】温度
周老太爷哆嗦着手,桌子上的虫罐儿里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蛐蛐……蛐蛐……蛐蛐……”应和着来往杂乱的脚步声。
又“蛐蛐……蛐蛐……蛐蛐……”裹着周老夫人隐忍在嗓子里的哽咽声。
耳边是金属交鸣的声音,儿媳妇看过来的眼神麻木又厌烦,儿媳妇那双眼睛转过去,开始软声劝慰老妻,“……这么多年不容易……能吃的药都吃了……能请的郎中都请了……家里用了那么多银子买好药……娘又辛辛苦苦地照应……”没完没了的梯己话。
周老太爷困难地将视线挪到儿子脸上,儿子视线左看右看,最终落到虫罐儿上,听那蛐蛐声似是听得兴起,最终忍不住撅起小嘴逗虫般发出一个单音。
周老太爷只觉得胸口越来越沉,终于承受不住“噗”地一下爆了。周老太爷眼睛一翻,手垂了下去。
周二太太郭氏最先看到,大声道:“娘,快,老太爷痰迷了。”
屋子里立即乱起来,周老夫人忙让申妈妈,“拿药,拿药……快些。”
一阵子捣药的声响,一勺药顺着嘴边喂进去,好半天炕上的老太爷才缓过气来,众人这才放下心。
周老夫人听着那蛐蛐儿叫的烦心,皱着眉头看周元贵,“将你的虫罐子拿出去。”
周元贵看一眼看虫罐儿的婆子,那婆子捧了罐子退了下去。
屋子里总算真正安静下来。
……
琳怡听说周老太爷病急了去,带着巩妈妈去探望,炕上的老太爷脸色蜡黄,胸口一起一伏虽然微弱,还算规律顺畅。
大家等着郎中来看过改了方子,所有人脸上都有种庆幸的表情。多亏发现的早才能无虞。
周老夫人留着琳怡说了会儿话。
眼见就到了下午,琳怡要吩咐厨房准备饭菜,郭氏也就跟着去帮忙。
周元贵急着想要去看虫儿,被周老夫人叫住留下来训话。
郭氏脸面上有些不好看。跟在琳怡身边不好意思地道:“老爷也是该训,总不能和外面那些人一样,一辈子都离不开虫罐儿,日后要怎么办。”
不是亲兄弟,就算是亲兄弟,妯娌之间也不能说长短,所以是好是坏琳怡都不准备接话,只是一笑了之。
郭氏也没在这上面纠缠。很快就问起琳怡准备做什么饭食。
两个人说着话在厨房忙乎起来。
郭氏叮嘱厨娘准备了几道菜,周老太爷的新药刚好也抓回来,郭氏拿着药去小厨房煎煮。
琳怡这边也将宴席的饭菜定好,吩咐人泡了糯米。加入杏仁、糖桂花、芝麻做了杏仁茶,让厨娘拿出铜质大壶烧了滚烫的热水准备沏茶。
正忙的热火朝天,有厨娘道:“屋子里进了蛐蛐儿,叫了半天了,也不知道藏在哪里。”
大家就笑起来,“快捉了让二老爷看看,说不得也能卖个大价钱。”
厨娘道:“真是想钱想疯了,不怕主子听了笑话,还以为遍地都能捡黄金呢。”话音刚落,“呦,又叫起来了,真的是蛐蛐儿。”
琳怡亲手将杏仁茶调好,大铜壶水也烧开了,正要吩咐帮厨的丫鬟沏茶,外面门上的婆子跟着进来道:“郡王爷来了。”
君子远庖厨。家里的男人是不会进厨房的。
琳怡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头来看周十九。
周十九换好了衣服,十分的闲逸。
“郡王爷等一会儿,我这就出来。”琳怡说着指挥帮厨的小丫鬟从铜壶里倒水。
内务府新制的大铜壶,比平日里用的大些,刻做了几朵大铜花,上面雕了只大蝙蝠,远远看去很有气势。只是倒水难些,厨娘和帮厨丫鬟练了两日选了一个手稳的丫头斟茶。琳怡走开一步让丫鬟往碗里倒热水。
一碗斟好,调整一下位置倒另外一碗。
屋子里的人看着大家伙新奇,都抿着嘴看高高的壶嘴里流出的热水。
厨娘也用围裙擦了手从里面慢慢走出来看热闹。
大家正全神贯注,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别踩。一千两银子的大将军……小蹄子你疯了不成?哎呦……”
本来安静的厨房,一下子像炸开了响雷般。
斟茶的丫鬟猛地一下子被喝止,整个人不由地一哆嗦,眼前又是一花,手上顿时失了准,一壶热水一下子浇落在地,众人都看傻了眼,小丫鬟想要补救没想到反而没拉住手柄,一壶水就倒下来。
热气腾腾的水眼见就冲着琳怡脚边泼下来。琳怡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有人伸手一挡,热腾腾的水都落在宝蓝色的袍子上,喷溅过来的水花很快也被挺拔的身影挡了过去,接着她手腕一紧被拽开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抱起来放在小杌子上,眼睁睁地看着绣鞋被脱下来。
脚面上被溅了几滴热水,现在缓过神才觉得有些略微的灼痛。
耳边传来周十九的声音,“去给郡王妃拿烫伤膏和鞋袜来。”
橘红睁大了眼睛盯着康郡王的手臂。
琳怡也看过去,周十九的臂膀上热气蒸腾。
“我没事,”琳怡打断周十九的话,也吩咐橘红,“快去拿药油,”说着去抢周十九手里的绣鞋,“我的脚上不过是溅了两滴,郡王爷的手臂烫的厉害。”
周十九不肯将鞋给琳怡,“等拿来干爽的再换上。”
琳怡皱起眉头干脆起身要踩在地上,还是白芍反应快,扯过旁边小杌子上的锦垫让琳怡踩上去。
厨房一下子忙起来,厨房指挥着丫鬟打凉水。
刚刚闯进来捉虫的婆子嘴一张一合,“这……可……郡……王爷……是二老爷……的蛐蛐……”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腹上一重,整个人像风筝一样被踹了出去重重地跪在地上,只是闷哼一声嘴角就有血流出来。
琳怡来不及看那被周十九踹飞的婆子,急着去解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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