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深的神情这才缓和一点,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粉,十分慎重地说:“姑娘,这药我可给妳了,妳悠着点用,此药乃是灰色粉末,最好是掺到别的汤药里,才不易被人察觉。”
顾清梅接过来,神秘地一笑,“多谢先生,来日先生若有事差遣,小女子定会鼎力相助。”
陆泽深的那张包子脸笑的又多了几个褶子,进屋给顾清云把了把脉后,表示顾清云的状况很稳定。
顾清梅又向他打听了一下,二姐应该吃些什么补品才好,这才将他送走。
才把陆泽深送走,慕容羽的一名侍卫来了,跟顾清梅道:“顾姑娘,随风大哥要我转告妳,我家少爷今天来不了了,太子请他去喝酒,要您自便,等我家少爷得空就会来看妳。”
顾清梅同他道了谢,将他送走,然后便和二哥、三哥出了门,打算买些东西去看大堂哥。
众人在布庄买了两匹上好的绸缎,又买了四色糕点,顾清梅还去首饰铺买了一套银头面,这才坐着马车来到怀仁医馆。
怀仁医馆坐落在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上,离王府后大街挺近的。
兄妹三人下了车,抱着礼物走了进去,就见到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岁的郎中坐在桌子后边,闭着眼睛正在给人诊脉。
一个身穿青布小褂的学徒迎过来,“请问几位是要看病还是抓药?”
顾清泳没搭理他,而是大咧咧地走到那郎中面前,语带调侃地说:“大堂哥,好久不见了!”
那郎中听到他的声音,猛地睁开双眼,看到他后,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是泳哥儿啊,你略等等,我给病人开了方子,咱们再说话。”
他说着,赶忙拿起笔来,刷刷点点地写了一张药方递给病人,“去抓药吧!”
然后才站起身,瞄了一眼站在顾清泳身后的顾清阳和顾清梅,叫过那个负责招呼病人的小伙计,开口道:“去后院把老太爷请来给病人看病,我这来了几位亲戚。”
说完,他对顾清泳道:“泳哥儿,走吧,跟我到后堂来坐。”
顾清泳跟着众人来到后堂,后堂是一个小花厅,靠墙的位子摆了张八仙桌,八仙桌的两边各摆了一张主人椅,两侧的墙边则各摆了三张太师椅,墙上挂了几幅字画,布置得倒是十分雅致。
顾清苏请众人坐了,然后吩咐小学徒上茶,这才笑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两个就是阳哥儿和梅子吧?这么多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顾清梅看着这位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堂哥,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他脸上看到一抹虚伪,不过仍然勉强笑道:“多年不见,大堂哥倒是风采依旧,一点也不见老。我二姐的事还得多谢大堂哥给我们送信,不然的话,我二姐这条命就交代了。虽说是自家亲戚,我们也不好空着手来道谢,便随意买了些礼物,还请大堂哥不要嫌弃。对了,大堂嫂呢?怎么不见大堂嫂?”
顾清苏微微垂下头,掩饰掉眼中的一抹不屑,“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起来,也是我对云妹妹照顾不够,才让她出了这种事。”
其实他自从入赘到这家医馆来做上门女婿,便在他那个强势的老婆的威逼下,跟家里断绝了一切的往来,自然不可能照应顾清云。
这一次也是凑巧了,顾清云受伤以后,她的婆婆便请了他过去给顾清云看伤,念着大家都姓顾,才一时起了恻隐之心,去驿站让人给二叔家送了一封信。也省得将来被二叔家的人知道了,不放过自己,旁人不知道,他可是从小就怵头顾清唐的。
顾清梅笑道:“这件事情怎么能怪大堂哥,大堂哥肯伸出援手,给我们送信,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对了,我二姐身上的伤,是您给治的吧?”
“举手之劳而已!”顾清苏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顾清梅起身道:“大堂哥,你这里忙,我们就不多做打扰了,告辞!”
“这就走了啊!”顾清苏起身,虚伪地笑道。“要不吃了晌饭再走吧。”
顾清梅客套地说:“不了,二姐那边只有二嫂一个人照应,我们也不放心,不知道大堂哥有没有口信想让我们转告给大伯父和大伯母的?”
顾清苏的神情闪过一抹尴尬,“也没什么可说的,你们就帮我转告爹娘,我一切都好就行。”
顾清梅又和他客套了两句,便带着顾清阳和顾清泳往外走,刚转身走到门口,一个长得十分富态的妇人从后堂通往后院的那扇门里走了进来,随即,尖锐的嗓音传进刚刚走到门口的顾家兄妹的耳中。
“听说你家来了亲戚,不会是哪里来的穷亲戚想来跟你打秋风吧?我可警告你,你吃的喝的花的用的,可全都是我老王家的,你别忘了,你是入赘进我老王家的人,我是一个大子儿也不会让你拿去贴补你家那些穷亲戚的。”
顾清泳听到这番话,马上便停下脚步,想要回去同这尖酸刻薄的妇人理论,但是顾清阳却一把拽住他,眸光深沉地同他摇了摇头,口中淡淡地说:“三哥,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接着,就听顾清苏道:“瞧妳说的,好像顾家就只有穷亲戚似的,我看他们身上穿的衣裳料子都不错,而且他们也是带了礼物过来的。”
“礼物?你家里的人能送什么好礼物?不过是些破烂罢了?”口中说着尖酸刻薄的话,王氏随手拆开一匹料子,却是一惊。“呦,这可是今夏都城最时兴的绉纱,要好几十两银子一匹的。”
她随手又拆开一个锦盒,看到里边的整套银首饰,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尖声道:“哎呦,这出手也太阔绰了,你确定是你家那些穷亲戚?”
因为顾清梅他们带来的礼物全都用鲜艳的纸张包着,所以顾清苏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都送了些什么,此时一看这些东西,至少也得一百两,也有些不相信。
“哎呦,你这个白痴,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你怎么不把人留下来吃顿饭呢?”王氏狠狠地掐了他一下,凶巴巴地说。“还不赶紧去把人请回来!”
可惜当顾清苏追出去的时候,顾清梅等人已经坐上马车离开了。
顾清梅很不高兴,因为她没想到,大堂哥竟然是这种人,势利眼到这种程度。
昨天,她听到陆泽深说,二姐身上的药,用的都是极普通的药材时,心中便已经有些不舒服了。可是却压根没想到,二姐的伤是他给看的,当时,她完全忽略了他是个郎中的事,只以为是二姐的婆家尖酸刻薄,舍不得钱给二姐看病,才给二姐用的次药。
直到刚刚,她在大堂哥的脸上看到那一抹虚伪和蔑视,才脑袋里灵光一闪地问了他那个问题。
她问他,二姐身上的伤是不是他给看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心中对这个大堂哥充满了失望。
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堂哥给二姐看伤,用的竟然是那么次的药。
她忽然间有些后悔,真不该给大堂哥送那么重的礼。
顾清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我们对得起他,那份礼,足够还他这份人情。日后不欠他,也省得他将来拿这事来说嘴!”
顾清梅点点头,笑着说:“四哥,你放心吧,我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时间还早,咱们去逛街吧,我想给二姐买些补品,还想去首饰铺看看,有好看的首饰,买一些,好给晓萌姐过嫁妆。”
顾清阳听她这么说,俊脸有些微微泛红,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妳呀,小小年纪,却这么爱操心,也不怕老得快。”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你是我哥呢?换了旁人,我才懒得搭理他。”
顾清梅说着掀开车帘,对赶车的三哥道:“三哥,打听打听,都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在哪里?我要给四哥多准备一些聘礼!”
顾清阳微微皱起眉头,“梅子,穷家富路的,还是少花些钱吧,缺什么,咱们回家去再买。”
“没关系的,我带着钱了。”顾清梅笑嘻嘻地说,没把慕容羽给她钱的事说出来。
顾清泳打听着,找到了都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顾家兄妹下了车,付了车钱,打发车夫离开,然后便进了一家首饰铺,在首饰铺里选了一套手工十分精巧的金首饰,首饰一共有十四件,一对龙凤镯,一对耳环,一对凤头如意钗,一跟盘龙簪,一件分心,两件掩鬓,一对步摇,一对花钿。
顾清梅付了帐,毫不在意这几件首饰便花掉了一锭十两重的金元宝。
让伙计把首饰用漂亮的锦盒装了,给顾清阳拿着,顾清梅又领着他们在街上闲逛起来,看见一张玉器铺,她不由分说拉着二人就往里走。
顾清阳有些不自在地说:“梅子,已经买了很多首饰了,不要再买了。”
他知道妹妹虽然赚了一些钱,但是还不到可以让他们挥霍的地步,而且家里盖房子也得用钱,他不想让妹妹花得一个铜板都不剩。
顾清梅却故意摆出娇嗔的表情,举起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子道:“难道只能给晓萌姐买东西,我就不能给我自己买个镯子了?”
说起来,她穿越到这里之后,除了让三哥给自己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一根廉价的白玉簪子之外,还从来都没给自己买过首饰呢。
顾清阳不禁有些发窘,讷讷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逗你的。”顾清梅见他窘得耳朵根有些发红,笑的很开心地扯了他和顾清泳进去。
马上有伙计迎过来,“几位客倌,可是想买玉器?”
顾清梅点点头,笑道:“有没有上好的玛瑙镯子?”
虽然她最喜欢的还是翡翠镯子,却也知道,翡翠的价格不菲,以她现在的身价,还是不要随随便便碰翡翠的好。
“有有有,各种颜色的玛瑙镯子都有,白玛瑙、红玛瑙、黑玛瑙、还有各种缠丝玛瑙、水草玛瑙都有,还有芙蓉石的,最近店里的师傅刚做了一批芙蓉石的贵妃镯,很配姑娘白皙的肌肤,姑娘戴上一定是极美的。”那小伙计很会做生意,一张巧嘴不禁说得顾清梅心花怒放,然后走进柜台。
柜台上摆着好几个一尺见方的大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些小件的玉器,什么玉簪子、玉镯子、玉坠子、玉佩,应有尽有。
那小伙计说着,从柜台后边的多宝格架子上拿过一个锦盒,放到柜台上打开。
大红色的绸布上,静静地躺着十几只各种腕口的芙蓉石镯子,柔和的粉红颜色,看着像是繁华盛世中的一个又一个优雅少女。
她挑了一个适合自己腕口的,戴上试了试,然后扭脸问两个哥哥,“好看吗?”
顾清泳油腔滑调地说:“我们家梅子戴什么都好看。”
她娇嗔地瞥了三哥一眼,心下却很受用,然后问道:“这镯子多少钱一支?”
小伙计笑着伸出一个手巴掌,“五两银子!”
她想了想,又挑了几只出来,“我都要了!”
说着,便从挎包里拿出银子来付账,就在此时,从外边走进来一个年轻公子,这公子大概二十岁的样子,长得面白如玉,文质彬彬,长发束冠,身上穿着一件银白色的织锦如意纹的长衫,腰系暗灰色的腰带,腰间垂着嫩黄色的丝绦,丝绦上坠了一块羊脂白玉如意佩。
小伙计看到他满面堆笑地说:“方三少爷,您来了,请您到那边的椅子那坐一会儿,壶里是小人刚沏的茶,是雨前的雪山梅,您先喝着,小人马上就过去招呼您。”
“不妨事!”温润的嗓音如一泓清流淌过。
顾清梅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让人很舒服,忍不住扭脸看了他一眼。
只见那年轻人淡然一笑,踱到一边,墙边摆着一张八仙桌和几张椅子,他随意挑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里边贵宾室的织锦门帘突然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随即,一个充满恶意嘲讽的嗓音响了起来,“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想不到你也会附庸风雅,跑到这里来买玉!”
那年轻人看到出现在贵宾室门口的少女,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起身欲走,但是更难听的话紧接着从少女漂亮嫣红的嘴唇里说了出来。
“看到我便想走,你在心虚吗?”紧接着,贵宾室里的少女在两名丫鬟的跟随下,从里边走了出来。
她的模样生得极为娇俏,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蛋,眉目如画,却偏偏做出了一副刻薄的表情。
她身上穿着一件姜黄色的阔袖上衣,桃红色的束腰百褶长裙,身上环佩叮当,挂了不少首饰玉器,云鬓华发,高高地挽着宫妆,竟是梳着夸张的玉螺髻,上边也不知是插了多少耀眼的金银玉饰,美则美矣,却有些过于庸俗。
听到她的话,那年轻人硬生生地止住了转身欲走的脚步,转回身来看着她,文静的眉宇间闪过一丝烦恼,“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