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着自己母后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不满,他身为一国之君,又是以孝义治天下,自然不能说自己的母后的不是。
但是皇上的审美观也和正常男人一样,什么样的年纪的女人,需要穿相应年纪的衣裳,戴相应年纪的发饰,做相应年纪的打扮,可是他这位母后却似乎不知道怎样的年纪应该做怎样的打扮,只是喜欢一味的把珠宝首饰往自己身上戴,还以为自己是十八岁的美娇娘呢,搞得朝臣们都在暗地中笑话她,她自己还不知道。
最可气的是,她还不准宫人们对她的打扮有任何异议,曾经有一位帮她梳妆的宫人劝过她做合适的打扮,结果当时就被她命人拖出去打死了,从那以后也没人敢再劝她,由着她把自己打扮得跟个老妖婆似的。
皇上见她坐下了,再次落座,并招呼朝臣们也都坐下。
纯妃娘娘这才开口演讲一番,然后由席公公上前,手上拿了一个表演单,单子上是今日报名表演的各家小姐的名字,以及表演的项目。
头一个是位御史家的小姐,这位小姐今年芳龄十四,表演的项目是书法,以及即兴作诗,做好的诗句在众人中一番传看点评。
节目一个又一个地进行了下去,很快就轮到了慕容文静,慕容文静表演的节目是弹琴。
这些大家闺秀,表演的不外乎都是琴棋书画这几样,在这样的宴会上,又不能找人下棋,所以只有琴书画再加上歌曲和舞蹈,一共五样技艺。
因为全都是从小就被调教的,总有一样能拿出手的,就算是不甚精通,也能糊弄糊弄人。
慕容文静弹奏的是一首很常见的蝶恋花,她虽是庶女出身,但是在家中却一向颇受世子妃的疼爱,自小和慕容文英一起请了专门的教养嬷嬷,教给她们姐妹二人各种技艺,再加上江惋若本身就擅琴,不时地还会点拨她们一下,所以琴技十分娴熟,一曲终了,顿时便迎来了一阵掌声,以及一些充满兴味的目光。
她本就是美人坯子,再加上一向文文弱弱的,为人谦卑,几次随着母亲出门做客,也赢了不少口碑,名声比起性子直爽的慕容文英还要好。
虽是庶出,一般的人家不喜欢找庶出的女子做嫡子媳妇,但谁家没几个庶出的儿子?庶子配庶女,自然是天作之合,再加上嘉郡王府在朝中的势力,谁不想攀这门亲事?
想当然尔,她一个庶女在这样的场合都这样受欢迎,更别提嫡女了,所以鲁国公夫人提早下手,在赏花宴开始之前,便早早地定下了慕容文英,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慕容文静才站起来,向皇上以及众人施了礼,退到一边,便见一个不在名单上的人走了上来,使得下一位即将表演才艺的小姐不得不停下脚步,站到了原处。
“父皇!”太子妃幽幽下拜,姿态飘逸得就如天仙临世,不沾半点烟尘。“今日赏花宴,百花盛开,儿臣心悦之,难免技痒,欲抚琴一首,给父皇助兴,还望父皇恩准。”
“哦?”皇上感兴趣地说。“既如此,那就随妳,朕还记得,十几年前,妳头一次站在这里参加赏花宴的时候,就是弹了一支曲子,好像是清平乐。”
“父皇日理万机,还记得儿臣当初所弹之曲,实在是儿臣之幸。”太子妃淡淡地说着,便移步坐到琴凳上,闭目凝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将手指搭到琴弦上。
铮铮的琴音响起,识曲的人顿时听出,这依然是那首清平乐。
场中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这位太子妃为什么会突然间跑上去献艺,因为众所周知,这位太子妃的性情一向傲慢,从在家的时候便如此,嫁入皇家后更是如此,甚至极少参加宴会,更不屑展现才艺给众人。
顾清梅和慕容羽对视了一眼,本能地全都认为太子妃会上去弹琴,会有什么阴谋。
一曲终了,太子妃站起身,向皇上深施一礼。
皇上满意地笑道:“太子妃真是弹得一手好琴,比起昔日的太妃也不遑多让。”
就听太子在下边开口道:“父皇,太子妃的琴弹得再好,也比不上贞国郡主的琴弹得好,上次太妃寿宴,贞国郡主弹了两支曲子,可是技艺超凡呢。便是太妃,都高兴得把那把先帝御赐的九霄环佩赏了她,不如今天,让贞国郡主也来给大家助助兴,让大家听听,什么叫真正的妙曲。”
“哦?”皇上不禁有些意外。“是吗?朕怎么没听说过?”
太妃在一旁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每日操心这些国事还操心不过来呢,怎么有功夫管内宅里的这些闲事?羽哥儿媳妇的确是弹得一手好琴,不过今日是赏花宴,都是未出闺阁的女子表演技艺,像她这种已经嫁了人的,还是算了吧,不然的话,时间该不够用了。皇上想听她弹琴,改日找个空闲的日子,把她和羽哥儿宣进宫来,单独弹给皇上听。”
太子没想到太妃能出面帮顾清梅说话,不禁暗气,出言道:“太妃此言差矣,父皇日理万机,平日里哪里有时间为了这点子小事宣臣子的媳妇进宫,单独弹琴给他听?不过是今日人多,凑个趣,一是让父皇放松一下心情,二也是让在座的夫人们听一听,真正的妙曲是什么样的,回去好教导各家的小姐,乃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太妃闻言,不禁轻轻地颦起眉头,面上显出不悦的神情,一双老眼陡地瞪向太子。
太子却浑然不觉一般,只是目光淫邪地瞅着顾清梅,他是惯好风花雪月之人,上次听顾清梅弹了两支曲子,就惦记上了她,虽然失败了,但此时看见顾清梅,仍然心里痒痒,恨不得让她弹上一曲才好,这才打发了太子妃去抛砖引玉。
四皇子冷声开口道:“太子说的这是什么话?羽哥儿虽是臣子,但也是我母妃的侄儿,母妃嫁给父皇,羽哥儿自然也是父皇的侄儿,羽哥儿带着她媳妇进宫弹琴给父皇听,不过就是晚辈取悦长辈的一片孝心而已,很是简单寻常的一件事情,怎么到了太子的口中竟如此不堪了?”
太子一听四皇子张口便将这样一顶大帽子扣到自己头上,顿时觉得自己刚刚所言的确不妥,赶紧站起身,走到中庭跪倒,“父皇请恕罪,儿臣万万没有这种念头,儿臣只是想让太子妃抛砖引玉,请贞国郡主弹奏一首,取悦父皇……”
“好了……”皇上刚刚的兴味让他们这一番争吵吵得全都消失不见了,此时满脸厌烦的表情,很显然对太子很是不满。
顾清梅却在此时站起身,步履款款地走了出去,站到琴桌旁边冲皇上深施一礼,笑道:“皇上且莫动怒,非是臣妇不识好歹,不肯献艺给皇上欣赏,实在是技艺平平,担心污了皇上的圣听。若皇上不嫌弃臣妇手拙,臣妇愿抚琴一首,为皇上助兴。”
皇上略一点头,这会说话和不会说话就是不一样,他心中想着,看向顾清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和蔼可亲了一些,“既如此,那妳就抚琴一首,让朕也听听,能让大皇姑都赞不绝口的琴技是什么样的。”
“臣妇遵旨!”顾清梅说完,款款坐到琴凳上,想了想,今日是赏花宴,自然不适合弹奏‘葬花吟’,可是自己会的曲子却不是很多,平日里喜欢弹奏的也都是一些曲调比较悲伤的,喜庆的曲子基本上是一窍不通。
咦?她突然想起来了,自己虽然不会曲调欢快的曲子,但是却会弹那首很著名的曲子——化蝶!
想到这里,她的手指一动,轻轻地拨动琴弦,顿时流泻出一段优美的旋律。
铮铮的琴音如清泉击石一般,汩汩地流进众人的心中,彷如蝶儿翩翩在飞舞,又如有人拿着丝线,勾引着众人的心神沉浸在这首曲子里无法自拔。
这里的人听惯了慢悠悠的琴音,陡然听到这样流畅欢快的曲子,不禁全都怔住。
直到琴音打住,都有许多人没能回过神,便是回过神的,也在惋惜,这样好听的曲子,怎么这么短就完了?
“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皇上一脸感慨的表情,看着顾清梅一脸谦虚表情地站起身,心中暗道,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可惜叫羽哥儿得去了,若是做了老四的妃子,何愁大事不成?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埋怨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四儿子,真是个没用的,就连他都看得出来,这小子这么护着这丫头,是看上人家了,可偏偏就拱手送了他人,连争取一下都没有。
说起他这四个儿子,他最喜欢的便是老四,不像太子那么骄奢淫欲,不像老二那么懦弱,也不像老三那么野心勃勃,只是一心办差,友爱兄弟。
他早就有心废掉太子,另立老四为太子,但是自古以来,嫡庶有别,在这些愚蠢的老臣心中,就算太子再不是个东西,也是他的嫡子,继位的最佳人选。
所以他只能耗着,希望老四可以争气点,把太子拉下储君的宝座。
但是这话又不能明说,不止不能明说,甚至连暗示一下都不行,不然的话,肯定会引起朝野震动。
而他不喜欢太子,也是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的,这个原因,除了后宫的诸位妃子和太后,基本上无人知晓。
昔日他与先皇后大婚以后,除了先皇后之外,旁的妃子,一个生下子嗣的都没有,全都糟了先皇后的毒手,所以才导致多年以后,后宫只有皇后和太子独大的局面。
直到纯妃入宫,才揭发了先皇后所做的那些事,他才知道,那些年,先皇后至少残害了掉他十几个子嗣。
因此,他对先皇后恨之入骨,亲手用一杯鸩酒送先皇后去了地府。
从此之后,他的子嗣才繁盛起来,后宫诸妃不断产下皇子和公主。
这都是纯妃的功劳,他爱屋及乌,自然对纯妃给他生的儿子另眼相看。
倒不是他心狠,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只是治理国家,不是玩过家家,太子那种人,是断然治理不好一个国家的。
若是让太子继承了这个皇位,最大的可能是变成白家的傀儡,搞不好夙夜王朝数百年的基业就毁于一旦了。
顾清梅听到皇上夸奖她的话,赶忙跪倒:“皇上谬赞了,皇上不嫌臣妇手拙,已是臣妇的荣幸。”
穆郡王太妃在一旁笑道:“皇上既然喜欢,好歹也赏这孩子点什么,也是个荣耀不是。”
“是啊,多谢大皇姑提醒。”皇上朗声笑道。“顾清梅,妳跟朕说,妳想什么赏赐?”
顾清梅的心思急动,琢磨着她该讨皇上一个怎样的封赏才好,可是想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讨要些什么,要钱?自己就是个小财主,要势?自己如今已经是贞国郡主,将军夫人。
猛地,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
“皇上……”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坐在侧席的江韶颜,忽然双膝跪倒在坚硬的青石板上,一记响头磕了下去,神情异常凝重。
江韶颜脸上不禁变毛变色起来,一双藏在袖子里的小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生怕她会借机发难,把自己威胁她的事情说出来。
不过她却是低估了顾清梅,顾清梅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若是说出口,就算是最后证实是谣言,田晓萌也活不成了,这里可是封建社会,对女子的贞洁看得比什么都重。
事情闹开了,到时候就算顾清阳是状元郎,也管不住顾氏宗族的人来把田晓萌抓去浸猪笼。
“皇上隆恩,臣妇不敢辞,但臣妇得蒙圣恩眷顾,什么都不缺。根据制度,三品官以上的官员家眷,不得擅自离开都城,若想离开都城,必须要请圣旨,还要去礼部备案。皇上知道臣妇是个爱钱的,一直以来都有做生意,所以臣妇请旨,赐臣妇可以随意离开都城,臣妇也好去各处的店铺转转,还想去边关瞧瞧护国城墙的进度。”
一干朝廷命妇和千金小姐们听到她的这个要求,全都不屑地撇了撇嘴,露出鄙夷的神情。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下贱女子,就是不安分。
外边有什么好玩的,自然是在都城里养尊处优的好,那些个生意,交给下人们来管理不是最好?
皇上难得想要赏人,不借机讨要一些御制的珠宝首饰去出风头,却偏偏只要一道圣旨,真是不知所谓。
江韶颜见她没有告状,高提的心脏也落回了原处。
皇上却大声地笑了起来,看着顾清梅的眼神中露出一抹欣慰,心中再次感叹,此女果然不俗!
“好!那朕就赐妳金牌一面,凭此金牌,随意进出都城,不必请旨!”
“谢皇上隆恩!”顾清梅伏在地上,重重地给皇上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心中暗道,有了这块令牌,她可以做很多事情。
总的来说,这一场赏花宴无惊无险地便过去了,下午时分,赏花宴便散了。
将军府中,顾清梅的小厨房中,传出轻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