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本就是郁城的一个大户,家中亲眷自然不少,再加上江氏的娘家,也来了不少人。
突然,顾清梅听到一个柔和的嗓音,“顾姑娘!”
她讶异地看过去,就见到一张笑眯眯的脸孔。
“啊——是嘉郡王世子妃?”她记得这个妇人,那天在镖局,她见到的,这妇人模样和江氏有些相似,所以她猜她是慕容羽他娘。
“顾姑娘果真是冰雪聪明,那日匆忙一见,也无人引见,妳怎么认识我?”
顾清梅笑道:“夫人的模样和亲家母很像,所以我才冒昧一猜。”
江惋若神态自若地牵了她的手坐到一边,在戏园子的两侧,各摆了一排椅子,是给那些丫鬟仆妇们歇脚用的。
她笑吟吟地问:“今年多大了?”
“十五!”
“正是好年纪!”江惋若笑吟吟地打量着她,然后雍容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顾刘氏,见顾刘氏站在那里,笑得很局促,不禁笑道。“亲家母也坐会儿!”
“不……不了,我站着就行……庄户人家,招待不周,还请夫人不要见怪。”顾刘氏紧张地笑了笑,在这样雍容华贵的夫人面前,她难免自惭形秽。
顾清梅笑道:“娘,夫人要妳坐,妳就坐吧。”
虽然她心中已经和顾刘氏起了隔阂,但在外人的面前,还是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并不恨顾刘氏,顾刘氏只是做了大部分母亲都会做的选择,在儿子和女儿中间,选择了站在儿子一边。
俗话说,养儿防老,没有说养女防老的,女儿都是赔钱货,没有人会重视,这一点,就算是她再会赚钱也改变不了的。
她只是难过,因为之前顾刘氏是很疼她的,她也没想到最终会闹成这样。
江惋若道:“这样的安排若还是不周,那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安排才算周到了,瞧这吃食多精致,一人一份,省得大家去吃旁人的口水,还有这餐具,虽然比不上官窑,却也是民窑里上等的货色。更要紧的是菜色……”
她的话点到为止,却没有深说下去,今日的菜色是最让她满意的,虽然都是一起吃饭,但是每个人面前的饭菜都不一样,全是各人爱吃的,若是有人不吃葱花,那菜里边就绝对看不到一片葱花。有那吃斋念佛的,就给上了全素。有偏爱吃肉的,桌子上看不见一丁点的菜叶。
她眼中波光流转着,“亲家母,只是不知道妳家今日这喜宴都是什么人安排的?”
顾刘氏不自在地瞥了一眼顾清梅,“都是我这丫头安排的,我是什么都不懂的。”
江惋若面上笑容加深,“这可真是个能干的,有个事,我想问问妳,我看妳这屋子这么大,一盆炭火都不见,怎么这么暖和呢?”
顾清梅笑着伸手一指,角落里的一个小屋子,笑道:“建这屋子的时候,我就琢磨这个事,这么大的屋子,若是冬天来了客人,得摆多少个炭火盆?我又是个财迷的,所以才想着,何不干脆把这屋子的地板做成一个大火炕?所以,就让人在地下垒了烟道,然后挖了两个半地下室,若是有客要来,便使个小丫头在里边烧些柴火,也就是了。又省钱又便宜,省得用了炭火盆,若是有不小心碰上的,烧了烫了,我可赔不起。”
一旁的穆郡王妃笑道:“瞧这丫头伶俐的,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亲家母,只是不知道妳家这伶俐的丫头说了亲事没有?”
顾刘氏讪讪地说:“还没呢!”
“这孩子有出息,亲家母可千万别给随便说个小门小户的,没的埋没了孩子,过个两三年,等家里的哥儿有了出息,她的身份自然就水涨船高了,到时候再说亲也使得。”她的话也不能说得再透了,就看这妇人的智慧了。
顾清玥爽朗地笑着走过来,“可不是夫人说的这个话,舍妹如今才十五岁,不过还是个孩子,依我说在家里教导两年再出门是最好的。”
顾刘氏见两位夫人都和蔼可亲的,也不就那么局促了,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是我夸自己的女儿,我这女儿最是能干了,如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指着她打点呢,嫁得太早,我也舍不得。”
江惋若笑着说:“亲家母可真是会生养,家中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争气,日后肯定都会有大出息。”
顾清梅觉得,自己再留在这里听这种话,便不合适了,于是起身道:“娘,您陪夫人说话,我去瞧瞧乡亲们那边是不是还需要照应。”
说着,她冲江惋若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刚刚走出戏园子的大门,她便觉得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肩膀,她蓦地转了个身,就见到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这小姑娘身上穿着一件长身的棉裙,外边裹了件火鼠皮的大氅,笑眯眯地看着她,但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这姑娘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妳是……”她迟疑着,因为今日来的客人太多了,所以她大多都认不出来。
这姑娘冲她眨了眨眼睛,“妳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来帮人传个口信,有人在后花园的井台边等妳。”
她纳闷地问:“是谁在等我?”
这姑娘卖了个关子,“妳去了就知道了!”
顾清梅想了想,本能地感觉这姑娘出现得有些诡异,于是摇了摇头,“对不住姑娘,我还有事情要忙,妳去告诉约我那人,有什么事情到前边来找我。”
“喂!”那姑娘闻言顿时立起了眉毛。“人家对妳痴心一片,妳竟然把人家的心意当成狗屎,妳到底要不要脸啊?”
顾清梅顿时怒道:“这位姑娘,妳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走,我带妳去找妳家长辈,我倒想问问妳家的长辈,是怎样教导妳的?一个姑娘家,行事怎么这般鬼鬼祟祟?”
说着,她便一把抓住那姑娘的手。
那姑娘没想到她居然对这样的约会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再加上听她说要带自己去见长辈,明媚的一张小脸蛋上顿时露出惊慌的神情,用力地将她的手甩开,然后转身就往外跑。
顾清梅作势追了她几步,她却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跑得更快了。
顾清梅见她飞快地跑不见了,不禁停下脚步,暗暗沉思,实在是搞不懂对方的来意。
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便是这个姑娘对她绝对没有善意。
却见一道俊朗的身影从墙角那边绕了过来,顾清梅笑着迎过来,“你一个男客,到这里来干吗?这戏园子里边可是招待女眷的。”
慕容羽笑道:“我想过来瞧瞧妳,外边这么冷,妳怎么不在屋子里待着?跑出来吹风,把脸吹皴了怎么办?”
顾清梅抿着嘴唇笑了笑,扭脸看看戏园子的门口,看见也没什么人,于是开口笑道:“你都跟你娘说什么了?刚才拉着我好一顿夸,夸得我在屋子里坐不住了,赶紧出来躲躲臊。”
“这妳可冤枉我了,我可什么都没跟她说过。”慕容羽牵了她的手,觉得她的小手冰凉,便带着她回到她自个儿的屋子里。
因为她的院子里有太多的金银珠宝,所以是今天唯一一个没有招待客人的院子。
如今云深可是再也不敢随处乱跑了,除非确定院子里有人,不然的话,是绝对不会离开顾清梅的屋子的。
看到他们二人进来,云深一声不吭地去沏了两杯茶,给二人放到桌上,然后问道:“小姐,用燃炭吗?”
因为今日给顾清阳办喜事,她忙得要命,所以屋子也没点炭火,准备办完喜事回来休息的时候再点。
于是她点点头,脱了自己身上的大氅后,又帮慕容羽吧大氅脱了下来,随口应道:“把炭火盆放在卧房里,妳再去厨房,帮我们拿些热汤饭来。”
她想了想,又道:“再烫一小壶状元红。”
云深应了,便去准备炭火盆,却见顾清梅找了个围裙戴上,自己动手,来到院子里的小柴房,抱了一大捆麦秸进了屋子,然后拿了个小杌子坐在炕边上,竟然自己烧起了火炕。
她不禁有些诚惶诚恐,“小姐,这些粗活我来做就好了。”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若是妳回来了,再帮我烧,我现在烧一烧,也能暖和些。”
云深一看她坚持,只得转身离开了。
慕容羽脱了鞋子,盘腿坐到炕上,将手肘撑到大腿上,一手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她找着火折子,打开后轻轻吹了吹,把火引着,橘色的火光映在她白皙的脸孔上,隐约可以让他可以看清楚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点燃了一些麦秸,然后将燃着的麦秸塞进炉膛,冰冷的房间里,终于有了一点热气。
他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看的她毛骨悚然的,忍不住抬眸瞪了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妳没看我怎么知道我看妳?”
顾清梅觉得,这男人可真是自己的克星,随便说句话就能把自己噎个半死,干脆气呼呼地低下头,不肯再理他。
慕容羽西下看了看,在炕上站起来,走到炕琴那边,打开炕琴自己拿了两床被子出来,堆在炕头上,然后舒服地倚了下去。
顾清梅担心他这样躺着会着凉,便去衣箱上拿了他的大氅给他盖到身上,“屋子里这样冷,你就这样躺着,也不怕冻病了。”
慕容羽翻了个身,脸冲她,笑吟吟地开口道:“我听刘掌柜说,单是妳出样子做的那些貂皮大衣,便赚了二十万两。”
“是啊!”她歪着头,娇嗔地冲他抿嘴一笑,眼波流转着。“那你用什么法子来谢我?”
他故作认真地想了想,“以身相许?”
“去!”她恼羞地轻轻啐了他一口,一长俏脸如红霞一般,在火光的映照下,分外诱人。
他忍不住便笑了,“若不是怕人笑妳四哥卖妹求荣,我早就来提亲了。”
“拜托!”她忍不住低声吼道:“我才十五岁好不好?”
“这个年纪刚刚好,我娘就是十五岁的时候嫁的我爹。”
顾清梅无语了,想她前世的时候,这个年纪在干什么?初中二年级,那个时候别说嫁人,便是敢谈恋爱都得叫早恋。
若是被发现了,要通报家长,还要写检讨,从此以后在老师和同学眼中抬不起头来。
可是再瞧瞧这里,古代,民风多么开放,十五岁的女孩子就能嫁人啊!
真想呼吁现代里那些早恋的孩子们赶紧都穿越吧,这里是早恋者的天堂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云深取了吃食回来,一共是四样小菜,两荤两素,都用精致的盘子装着,还有一碗颜色奶白的鲫鱼汤。
她将饭菜从多层的食盒里取出来,放到炕桌上,最后又拿出一个白瓷的小酒壶,并两只酒杯,放下后,便对顾清梅道:“小姐,我来烧火吧。”
顾清梅站起身,白了慕容羽一眼,“下来洗手来!”
☆、第七十九章 离家进京
随后转身去了净房,拿了块抹布出来,将花厅中一个小小的风炉上的铜壶拎了起来,又走进净房,兑了温水,自己先洗了手,又服侍慕容羽洗了手,将铜壶里的水兑满,又放回到风炉上,这才和慕容羽一起回到炕上,守着炕桌开始吃东西。
她天不亮就起来了,饭也顾不得吃,就开始忙活,到现在脚不沾地,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偏偏那样的场合,又没法子吃东西。
她先端起鱼汤,狼吞虎咽地喝了一大口,然后用筷子戳烂里边的鱼肉夹来吃。
他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赶忙拦他,“喂,你都浑身酒气了,还喝,这个我等一下喝来暖身子的。”
他好笑地说:“我又没喝醉,再喝几杯怎么了?”
“还不是怕你伤了胃。”她没好气放下筷子,伸手去抢他手中的酒盅。“四皇子妃说,四皇子的胃不好,焉知不是酒喝得太多做下的病?你们男人就是这样,见了酒就跟见了亲娘似的,不对,见了亲娘可能都没见了酒这么亲。”
他也不知道是听出了什么开心的事,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伸手过去捏她的脸颊,“我娘一定喜欢妳,就这番话,妳说的跟我娘说的一个字都不差。”
“讨厌!”她察觉到云深异样的目光,本能地拍掉他的手。“刚才吃饭你一定光喝酒都没吃什么东西,只灌了个水饱,赶紧吃点东西,压一压,省得天不黑就饿了。”
他厚着脸皮道:“那妳喂我!”
“去!自己吃!”她真想把这个混蛋给赶出去,当着云深的面,竟然也敢跟她调情,可见是家里小妾太多,已经练出了厚脸皮。
二人说说闹闹的,很快就把这顿饭给吃完了。
云深收了碗盘,给厨房送了回去,她刚走,顾少雅便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哎呀,梅姑姑,我可找到妳了,亲家们要走了,奶奶要妳去送客。”
“好!”顾清梅答应了一声,从炕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