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卿淡然点头,去一旁坐下,缓缓伸出手放在桌上。阮安之有些夸张地小心地避着蕙绵,回到刚才的座位,好像他避着的是一场可以要人性命的瘟疫。
蕙绵在夏香的安抚下平复怒火,立在一边一声不吭地看那人把脉。阮安之被盯得无法集中精神,许久才收回手道:“飞卿,你的身体如今已经好多了,以后注意些不要再着了凉。”
蕙绵在他话音一落时就开口道:“你不是神医吗?怎么我三哥的病让你拖了这么长时间。”阮安之气结,是他拖吗?就是他师父对于飞卿的病都为难呢。此时阮安之亦是针尖对麦芒道:“我从来都没有自封神医,飞卿的身体我一直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在调理。”
蕙绵笑了笑,道:“您真是好大的口气,不是自封就是别人赠送的了,那我三哥的身体怎么还是老样子?我看你应该自己给自己封一庸医的称号。”阮安之亦笑道:“当初若不是我这个庸医,你楚大小姐怕是现在也只有和阎王吵架的份儿了。”
蕙绵脱口而出道:“她如今可不就是……”声音戛然而止,阮安之有些得意:“怎么不说啦?”蕙绵转身不再理他,云飞卿解围道:“你们不要一见面就这样吵来吵去的,安之我新写了一幅字,你过来帮我看看。”
阮安之听得“吵”字忽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这样的场景让他顿生一种熟悉又陌生之感。熟悉的是,往常他和她见了面确实是三句不到就吵了起来,毕竟他性子里没有如飞卿的淡漠。陌生的是,如今他却没有将今日这样的“吵”等同于以前。
阮安之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奇怪的感觉甩出,然后道:“谁跟她吵?”听此蕙绵白了阮安之一眼,“虚伪的男人”。
阮安之还想杠上,云飞卿及时道:“安之,八尺男儿身。”阮安之无语泄气,蕙绵笑得光明正大,小女子也有小女子的好处。
后来,赏字时,阮安之赞道:“飞卿的字越来越好了,初看柔和却有一股凌云之气。”
蕙绵上前瞟了一眼,拽拽道:“是芝兰玉树好不好?”
阮安之伸手想再给她把把脉,云飞卿淡笑无语。
喝茶时,素秋递茶,道:“阮公子喝茶。”
蕙绵伸出手接过,笑道:“谢谢素秋,我正好渴了。”
阮安之瞪眼,云飞卿看着茶上的热气,淡笑。
喝过茶,云飞卿道:“安之我这里新寻来了书圣勾弗的一揭贴,你不是一直想要临摹吗?”
蕙绵从某个十分高兴地去书桌上提了笔就要书写的人手中抢过笔道:“我也想临勾——弗的字呢。”其实勾弗是谁她完全不知道,王羲之倒还听过。
不过抢了笔的蕙绵马上就意识到她这样,只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她想把笔还给那人时,人家只是挑眉、摇头。
然后蕙绵硬着头皮写下的一坨,以后就成了那个无良大夫一直嘲笑她的笑料。
不过当时那人毫不顾忌地嘲笑她时,蕙绵狠狠地赠送给他一脚。阮安之大吼:“你是不是女人啊?流风被你一脚踩得现在还没有恢复呢。”
蕙绵转了转笔,轻笑:“他和你一样,活该。”云飞卿疑道:“那日我见流风伤得也不重,怎么会?”阮安之不说话,他也是昨天才被栗陆府的小厮请到府上看了流风的脚。以他行医的经验自然明白那伤不止被踩那么简单,所以他自然就从流风那里问出了事情真相。不过他可是答应了不说出去的,否则这个如今更加“粗暴”的女人怎么会放过流风。
三十五章 变丑了,小鸭子?
第二日是蕙绵和流庄约好的给茶壶上画的日子,蕙绵那日回府之后就交代了夏香到时间一定要再提醒她一下。因此夏香在前一日晚就尽责的提醒了,蕙绵本就没忘,于是当晚她就早早地洗洗睡了。
早饭时蕙绵神秘地朝着跟她错对面而坐的宫挽月笑了笑,宫挽月却被她笑得有些不自在,心中想回一个笑,却怎么也扯不出一个笑。
蕙绵没有注意到宫挽月脸上的纠结,转头又跟静静的三哥说话了,她总感觉经过昨日之后云飞卿似乎跟她拉近些距离。即使他对自己的话只是一两个字的回答,她的心中依然满是成就感。
早饭结束后,宫挽月要出府时,蕙绵立即追上,道:“二哥,我正好也出府咱们一起出去吧。”
宫挽月迈着长腿,声音冷冷道:“我可没时间等你。”蕙绵停住脚步,心想自己出门倒自在了。不过前面宫挽月略放慢了脚步道:“你不是要出府吗?还不快些。”
蕙绵捂住了咧得大大的嘴巴,应道:“马上来,我一定走得很快,不用二哥等的。”那声音中所包含的满满的喜悦感染了跟着她的夏香,同时也感染了前面不着痕迹地放慢步伐的宫挽月。
路口分开时蕙绵对宫挽月挥了挥手,笑道:“二哥再见。”宫挽月没有问她要去哪里,作了一副不耐烦的表情道:“你早点回家,别让爹担心。”
蕙绵点了点头,见宫挽月就要走,她又忙喊住他道:“二哥,你中午早点回家,我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你。”
宫挽月停步转身,有些疑惑,道:“我中午有事不回家”。语气中的不耐烦消减。
蕙绵不在意道:“那你晚上要早点回家。”宫挽月本打算今日晚上不回家的,只是看见了她眼中又带上的神秘笑意时,他开口道:“好”。这个字说出后,宫挽月就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香提醒仍站在路边傻笑的蕙绵道:“小姐,我们快去吧,流庄少爷说不定已经在等着我们了。”蕙绵听了拉起夏香的手就跑了起来,笑声不小心洒了一路。她暗暗想:目前来看事情都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了。
到了地方时果然流庄已在,彼时他正把那茶壶和四只茶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案板上。蕙绵远远见了那泛着亮光而光滑的茶壶,几步就跑过去,然后把茶壶拿在手中,举起来认真看过之后才道:“没想到我做得这么漂亮。”
流庄和蕙绵并肩而站,道:“施釉、烧制都是师父亲自来的,所以才会这么光滑。”蕙绵看了他一眼,故作不满道:“听你这意思,我做的很差劲了。”
流庄忙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师父只是让这件茶壶更出彩。”蕙绵不眨眼地看着流庄,今日他是一身浅黄锦衣,很暖人的眼色,如果忽略了脸不看只看这人身材,只会让人想到英俊非凡四个词,可是就是那张脸,不,是那双眼让他整个人都带了些呆气。
流庄低头躲避蕙绵的目光,他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心中。蕙绵这才笑道:“木头桩子,咱们开始在茶壶和茶杯上画画吧,对了我的小鸭子们呢?”
流庄道:“我昨日已经给你把小鸭子上好了色,如今都在那个架子上放着呢。”蕙绵听了便到对面的架子上去看小鸭子们,流庄上色上的很好,硬是把那不怎么像小鸭子的东西整得很像鸭子。
可是蕙绵追求的就是抽象派好不好,这么像鸭子还叫什么艺术,于是她很不领情地对流庄道:“你为什么要吧它们给弄的这么丑啊?”
流庄有些结巴:“丑,吗?”他可是琢磨了很久,才把那几只鸭子改造成如今这幅模样的。夏香也以为自家小姐故意找茬,便小声道:“小姐,奴婢看着比之前像小鸭子多了。”
蕙绵气哼,拽了流庄的衣领道:“你这个臭桩子,木头桩子,谁要你这么‘勤快’了?”
这时千叶老人的声音响在房内:“你这丫头怎么又欺负我的徒弟?还有你小庄,刚才不就一副着急等人的样子,如今人来了你怎么却不说话了?”
蕙绵听了这话,放开流庄走到老头儿面前,指责道:“还不让我欺负桩子,我看你比我欺负他欺负的更彻底。”千叶老人去了那个架子边上整理颜料,一边将瓷盘拿下一边道:“你这个不知道感恩的丫头,还说老头儿我欺负徒弟。”
蕙绵听了千叶老人刻意大声说出的话,想了想便走了过去鞠了一躬,道:“谢谢老爷爷大慈大悲不计前嫌帮助绵儿给小茶壶施釉。”千叶老人虽然听着这感谢的话有些不对味儿,仍是满意地摸了摸短须。
流庄此时也过来帮忙,加上夏香,四人没一会儿把颜料转移到案板上并很快的调好了颜料。流庄拿了一支比寻常毛笔更细更短的笔,蘸满了墨汁,小心问道:“绵儿,你想画个什么样的图案。”
蕙绵拉个小短凳坐到他身边,似不记得刚才的事般问道:“什么都可以吗?”流庄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出,我就画得出。”语毕流庄心惊,他从来不会说这样带着骄傲的话,即使他真的有完全的把握。
蕙绵想了想道:“你就帮我画两个小人儿吧,一个女的一个男的,女的向男的赔礼道歉的模样的。”
流庄听了略微思考就落笔,蕙绵早见过云飞卿的画技,如今流庄作画她也不至于太惊叹。可是很快她就很不满意地在旁指点了:“眼睛再大点儿圆点儿”,“脸也要圆圆的,这样才够卡通够可爱嘛”,“哎呀,胳膊再粗点”……
流庄已由原先满腹的自信变成了在蕙绵指点下只会连声应“哦”,“好”,“是这样吧?”
画作完成时流庄觉得这两个小人儿画得,比他当年连场科举考试时还要累、还要无措。看着那两个短短胖胖身材的小娃娃,流庄不禁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千叶老人此时倒是和蕙绵意见统一,一致认为流庄这画画的太棒了,完全忽视流庄成了疙瘩的眉头。千叶老人边看边道:“这两个童娃娃看着就招人喜欢”。
随后千叶老人放下茶壶对蕙绵道:“小丫头前两天零露楼的一首诗倒是名传京城啊,不知你师承何人?”
蕙绵此时正在看流庄拿着茶杯作画,她不想回答千叶老人这个问题。如果那天她知道这诗一出,她老爹会考问她诗词直到三更天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找这麻烦事。
流庄听了千叶老人的话也放下笔,看着蕙绵。蕙绵笑了笑,只好糊弄道:“作诗也需要拜师的吗?”
千叶老人听了哈哈大笑,喘了口气才道:“好个傲气的丫头,你的诗才若能与小庄相比,哪能平庸至今?”流庄连忙接着千叶老人的话道:“师父,绵儿的才情流庄确实不及。”
蕙绵可不想这个“诗绝”桩子这样认为,毕竟自己只是个“抄袭者”,于是安慰他道:“桩子,其实那是我在生病期间梦中听到有人吟的一首诗,我连作诗讲究个什么都不知道,不然哪能把耳环输给那个萧大小姐呢?”
千叶老人有些不相信,想了想道:“这么说你还梦到神仙了?”蕙绵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
古人对这梦境之说倒都是很相信的,千叶老人听罢又很感兴趣地拉着蕙绵问了许多,蕙绵也只好绞尽脑汁的应付。流庄则在一边捧着杯子作画,他一心二用的作画中发现蕙绵的为难时便加快了速度,好把她从师父那里解救出来。要知道千叶老人最喜欢的,便是打破沙锅问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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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不想开学啊
三十六章 命运的黑猫
等蕙绵终于逃离千叶老人“魔掌”时,回头看了看那个檀香木门,她对流庄抱怨道:“你那师父的问题简直比‘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要难回答多了,幸亏我反应灵敏,不然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夏香端着已经装好的那一套茶具和小鸭子们跟在自家小姐身后,此时听了前面的抱怨又想起千叶老人不放人走的样子。想想几天前的情形,和今天相比还真是调了一个个儿。
流庄很是随意地扫过了蕙绵抱怨时带在脸上的不满,心中突然觉得这样的一张脸倒是别样的美丽,以后若是有这样一个小妻子喋喋不休地在自己面前抱怨一些她不喜欢的事,应该也很幸福吧。但是,这样突然冒出的想法使他心内一惊,他怎么会就有了娶她为妻的想法?
蕙绵抱怨过后就转回头接过夏香手中的小木盒自己捧着了,虽然才相处不久她就是知道那个木头桩子反应很慢的。果然蕙绵这样的想法才落下,流庄就问道:“绵儿,你说的那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是?”
蕙绵道:“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啊?”说完她对流庄呲牙一笑。流庄看懂了她笑容中“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的意思,想了想才道:“这个问题确实比较难回答,如果先有鸡,那鸡是哪里来的?呵呵……”
蕙绵打断了流庄继续要说下去的话,问道:“你今日怎么不留在你师父那里了?”流庄被问住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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