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憎恶的看了阿玖一眼,目光中满是恨意。
阿玖没有忽视她的目光,静静站在林幼辉身边,若有所思。
卫王一直在林幼辉面前献殷勤,根本没往阿玖这边看。林幼辉安安生生坐着,打算他若要和阿玖搭讪,但兜头泼上一盆冷水,谁知他竟没有。他好像就是一心一意讨好林幼辉来的,并不想,或是不敢,觊觎林幼辉身边的美貌少女。
“耐性好多了啊。”林幼辉含笑想道。
秦氏在旁看了半天,小心翼翼的陪笑,“卫王殿下真是尊敬老师,便是对师母也如此有礼,真是气度过人。回头啊,得让家里的子弟都学着些,可不敢怠慢了老师。”
卫王笑道:“夫人说的极是。这侍奉老师,就应试像侍奉父亲一样。”一边说着话,一边更加卖力的打扇子。卫王异常殷勤周到,林幼辉心里原本有十分气的,倒消了两三分。眼见得厅中诸人的眼光越来越怪异,林幼辉微笑,“我这会子不热了,殿下请入座,咱们消停说话。”卫王很听话,果真在林幼辉身旁坐了,陪着林幼辉说家常,不过,胳膊抬的高高的,扇子依旧在林幼辉身边轻摇。
这下子厅中诸人越发笃定了:卫王就是专程来给他师母打扇子的。
秦氏搜肠刮肚的想巴结卫王,满脸陪笑的问着,“让侍女过来给裴二太太打扇,可使得?”卫王拒绝了,“这是我做学生的本份,夫人莫让侍女来抢我的差使。”秦氏唯唯称是。
金乡侯夫人脸色渐渐温和,慈爱的笑道:“卫王殿下真是天性单纯善良,裴二爷做他老师是六七年前的事了,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呢。”靖海侯夫人忍着气,皮笑肉不笑,“极是,殿下这般念旧,真真是难得的。”秦氏等人极力附合,“可不是么,殿下真是我等的表率了。”
这些话卫王哪会在意,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幼辉身上了。其实林幼辉身边的那位少女才是他一心想见的人,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他连看一眼也不敢,唯恐一个不小心便失了态,惹得林幼辉不喜。
“师母是不能得罪的,老师是不能得罪的,裴阁老是不能得罪的……”卫王在心中默默想道。
师母尤其是不能得罪的,老师说过,他们家,是师母当家;老师说过,他就爱听师母的话;老师还说过,小师妹最听师母的话,师母不许她见的人,她真的会不见。
卫王越发殷勤了。
林幼辉笑着跟他介绍林幼兰,“这位是我大姐,会宁侯的次子媳妇。”林幼兰才待要行礼问好,却见卫王一脸灿烂笑容叫她“大姨母”,林幼兰忙笑着推辞,“不敢当,不敢当。”卫王笑道:“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师哥和小师妹都称呼您大姨母,我自然也是。”
小师妹三个字一出口,卫王再也忍不住,转过头看向林幼辉身边的阿玖。阿玖一袭绿衣,亭亭玉立,似夏日碧波中才绽开的新荷般清丽可人,卫王一眼看过去,便再也移不开眼睛。他站起身,如梦方醒一般,“师母,这位小仙女一般的姑娘,便是我分别多年的小师妹么?小师妹,你长成大姑娘了,十哥都不敢认了。”
他认真的比划着,“小师妹,你和老师、师母去姑苏的时候,才这么高,就是个什么事也不懂的小姑娘。喜欢吃,喜欢看热闹,尤其喜欢玩石头。”
“十哥你呢,和我哥哥们一样,就喜欢读书!”阿玖笑盈盈的,跟他一起胡扯。
“极是,十哥就爱读书!”卫王大言不惭的吹嘘。
卫王含笑看着阿玖,心里跟喝了蜜似的,甜丝丝的。小师妹,隔了这么多天,我总算见到你了,不容易啊。没见着你的时候,我心里没着没落的,很不安宁,见到了你,我却好像吃了灵丹妙药一样,浑身上下没一处不舒坦。小师妹,此时此刻,我就像你红泥小火炉上架着的水壶一样,快乐的要冒泡啦。
卫王提及小师妹才一岁多便会鉴赏太湖石,才四岁多便会做诗,一件一件,如数家珍。“花开不与我商量,真是好诗!”卫王由衷的感慨。
阿玖笑咪咪,“我做的那首诗不值一别,倒是十哥那天做的诗,可真是绝了。”什么打枣竿儿长,什么不如用力摇,笑死人了。
卫王脸红了红,忙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小师妹,听说运河沿岸很繁华?讲给十哥听听,好不好?”阿玖淘气的笑笑,“成啊,那首歪诗就不提了,咱们说说运河沿岸的美食吧。”卫王粲然,“小师妹你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吃,老饕。”阿玖得意,“民以食为天嘛,这个是再也没错的。”
金乡侯夫人实在看不过这对师兄妹,笑着对秦氏说道:“什么花开的好?春光明媚,正是赏花时节。”秦氏忙道:“园子里有桃花,杏花,玉兰等等,花房中有上百盆兰花,还有些罕见的玫瑰等,都开的正好。”
会宁侯府今天办的是赏花宴,当然不能让客人们就在大花厅坐着喝茶聊天听戏,秦氏便陪笑请示过卫王,请大家移步花房,欣赏兰花,“有几盆建兰正开的好,还值得一看。还有几株玫瑰,花开出来竟是绿中带蓝,好像一泓春水。”众人都说有趣,纷纷起身,同到花房。
卫王很善解人意的交代,“老夫人年纪大了,请不必陪客,安生歇着。秦夫人也请自便,若大姨母有空闲,烦劳带着我和师母、小师妹看看蓝色玫瑰。”
秦氏倒是很愿意热情招待卫王,可卫王这么说了,她可不敢不听,只好拜托给林幼兰。
林幼兰陪着卫王、林幼辉、阿玖往花房走,几十名内侍、宫女簇拥着,声势浩大。这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走着,曹徽音躲在路旁的亭阁中向外偷望,咬紧了双唇。这丫头竟然脸皮这么厚,不管自己怎么说她都要留在花厅,不肯和自己一起回避。这会儿她更和卫王殿下在一处了,这样,可让人如何下手?
怎么才能把他俩分开呢?曹徽音迅速转着念头。
时机难得,若今日不能成事,往后怕是没有机会了。况且,九皇子身体渐好,若无变故,这门婚事也没法再往后推……成败就在今天。
一株开着蓝绿色硕大花朵的玫瑰树旁,阿玖一边赏花,一边小声问着卫王,“你怎么来了?”突如其来,让人想不到。来了之后吧,你的所作所为,又透着怪异。
“来赏花的呀。”卫王弯下腰嗅了嗅那朵蓝绿色的玫瑰,陶醉的闭上眼睛。
阿玖轻轻笑了笑,小声而清晰的问道:“十哥,陛下要打仗?”
卫王抬头看看,见内侍宫女远远的侍立,林幼兰和林幼辉在不远处闲闲站着赏花,忙小声告诉阿玖,“嗯,要打北元。小师妹,这还是秘密,你莫告诉别人,你祖父和父母也莫告诉,好不好?”阿玖忍不住想笑,“你是先告诉我答案,才要求我不告诉长辈的,我可没答应你。十哥,你把顺序弄错了,应该先要求我不告诉长辈,等我答应了,再告诉我答案。”
卫王一脸无辜,“十哥是信任你啊。”
我又不是笨蛋,信任你才会这样的,小师妹你明白么。
阿玖笑嘻嘻的看着他,“往后你便会知道了,我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你信任。”
卫王毫不犹豫的点头,“值得,一定值得。小师妹,便是你忍不住,告诉你祖父、父母了,我还是一样信任你。”
这只能说,我人品实在太好了!阿玖沾沾自喜的想道。
“哎,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算出来。”阿玖得意的小声吹嘘,“我爹才回来第二天,就被召进宫问江南的粮食库存和运往北方的时日,这不是摆明了北方要大量粮草么?十哥,我不仅能算出来陛下要对外用兵,还能算出来这领兵的将领是谁。”
卫王虚心请教,“小师妹,是谁啊?”
阿玖微微一笑,“靖海侯啊。十哥,若不是靖海侯要领兵出战,靖海侯夫人和曹徽音神色间怎会一幅有恃无恐的模样。”
那对母女,都不是心计深沉之人。靖海侯夫人大概是家世太好,丈夫太能干,又和皇后家是姻亲,所以一向被人吹捧惯了,不知掩饰心事。曹徽音,靖海侯独女,父母宠爱已极,太娇惯的女孩儿,往往城府不够深裴家阿玖另作别论,她和这世上所有的人却是不一样,不可用常理忖度。
卫王小声道:“小师妹,你太聪明啦,猜的简直一点不错。”他是有些惊异的,却也没怎么太放在心上,小师妹么,一向是聪慧过人的。
阿玖歪头看着他,“十哥,你难道没有想到,像我这么聪明的姑娘,你往后要提防着点儿?”
太聪明的女人是会让男人害怕的,据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卫王脸色微红,“嗯,要的。小师妹,十哥往后不敢跟你撒谎了,会被你看穿的。”
小师妹你这么聪明,我想你就直接说想你算了,不说是来会宁侯府赏花的。
正说着话,宫里来了名内侍,“陛下紧急召见卫王殿下。”卫王很是无奈,小声跟阿玖嘀咕,“我是个闲散亲王好不好,整天拉着我做苦工,给他念奏折,给他批奏折,一个字都不许错。小师妹,我是不是很苦?”阿玖瞪了他一眼,“我爹若是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不用他说,我早跑过去帮忙了!”卫王更是无奈,“你家,和我家,完全不一样。”小师妹你去给老师帮忙,光明正大的,人人欢喜,我去给我爹帮忙,不知道我大哥还睡不睡得着觉。
阿玖白了他一眼,招招手,命他俯□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可怜卫王和小师妹挨的这般近,一阵幽香袭来,难免心神荡漾,却是稍一分神便被她瞪大眼睛责备的看着,无比羞愧,赶紧集中精神听她说话。
阿玖说完,问他,“十哥,你听明白么?”卫王浅浅笑,“明白了。小师妹,我和你想的一模一样呀。”看看咱俩多么的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
阿玖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我这想法独一无二呢,原来你也想到了?”卫王怔了怔,忙道:“小师妹,其实我是吹牛的。我并没有想到,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显着我很聪明罢了。”阿玖听了,嫣然一笑,“十哥,快走吧。陛下有旨,你该速回。”
卫王依依不舍的和小师妹告别,又和师母等人告别,带着内侍宫女,打算离开会宁侯府回宫。他才走到游廊下,远处荷花池边忽乱了起来,“裴九小姐落水了!裴九小姐落水了!”一个身穿青色比甲的侍女往卫王这边跑过来,慌慌张张的嚷道。
第106章 祸事和婚事
卫王脚步一滞;脸色也变了。那侍女虽是慌张,却是偷眼看着卫王的反应,见他这样;以为他会转身往池边跑;不禁心头一喜,身子颤抖着往卫王面前跑,边跑边哭叫。内侍哪容得她近身;等她离的近了;早一脚揣倒。卫王冷笑一声;吩咐人,“把这丫头锁了,细细审问!”自己脚步不停;径自出了会宁侯府。
池水中有一名少女在扑腾来扑腾去;很是狼狈。池水旁站着几名青衣侍女,正在瞎着急,“这可怎么办?谁会水?”还有人慌乱的却取竹竿,想拿长长的竹竿挑到池水中,让那少女握住,好游上来。
曹徽音形色匆匆的赶来,“裴九小姐落水了?”她问了一句之后,神色凄凉哀怨的往身后望了望,然后,举身赴清池。这时是春天,水还凉着,曹徽音乍一入水,通体生寒。“我身子冷,心更冷。”她泡在冰凉的水里,心也是凉的。
这个计划看上去很完美:哄不来阿玖,便哄来阿玖的侍女,趁她不防,推她下水。岸连人高呼,“裴九小姐的侍女落水了!”有的人不明底细,却误作,“裴九小姐落水了!”以讹传讹,传到卫王耳边时,他会以为阿玖落水,他会不顾一切的返回,不顾一切的跳进池中。等他到来的时候,阿玖的侍女已经无力挣扎,沉入水中,他会朝着曹徽音游过去……
朝中重臣之女、章皇后的姻亲,好好的姑娘家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娶了她,没有第二条路。落水这件事,事后再追究,根本没有意义。因为侍女们没见识,当时过于慌张,以至于把“裴九小姐的侍女落水”误传为“裴九小姐落水”,情有可原。而曹徽音,她更无辜,她是听到风声,来救裴九小姐的,她是多么的善良无私,舍己为人。
“我,靖海侯的独养女儿,素日里何等骄傲,我的终身大事,却要这样去谋算么?”曹徽音在水中落下泪,“我甚至专门换了身绿色的衣衫,只为了让他误会我是另一个女人。我曹徽音,父母的掌上明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曹徽音知道她能得偿所愿,不过,她还是悲伤的。她喜欢风姿秀异的卫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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