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辉,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可怜极了。
“阿玖这些时日是不是精神不济?”裴二爷笑了笑,转过头问妻子。
“可不是么,时常耷拉着小脑袋,看来是要请太医来瞧瞧方好。”林幼辉抿嘴笑。
阿玖眼睛亮了。
她高兴的扑向林幼辉,“娘,请哪位太医?这位太医的医术如何?”
林幼辉乐了乐,“是一位和林家打了几辈子交道的太医。这位太医耳聪目明,囡囡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眼便能看出来。”
阿玖大声欢呼,“太好了!”
真是亲爹亲娘啊,参加花会知道写好几首小诗备着,要进宫参选他们会请靠谱的太医!
裴二爷伸手抱起宝贝女儿,阿玖捧起他的脸颊亲了一口,又凑过去亲了亲林幼辉,笑靥如花。
第53章 一饭之恩
贤妃要召见的女孩儿一个接一个进了宫;只有裴家九小姐因身体抱恙而告了假。
“小恙在身?”贤妃脸色沉了下来,淡淡道:“林三小姐病了;她的表妹裴九小姐也病了,说来也太巧了些。”
一旁的女官微微欠身;神情很恭敬,“娘娘;裴九小姐和林三小姐都住在银锭桥林府,或许两个孩子常在一处;饮食相似,故此恰巧一起病了。”
贤妃脸色更加阴沉,目光中闪过丝厌恶,“出了阁的姑奶奶还住在娘家;成何体统。”
对于胆敢抗命不来、令她面目无光的林幼辉,贤妃很不喜欢。一个女人不喜欢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下意识的会挑那人的毛病。这会儿,贤妃连林幼辉竟然会住在娘家都表示不满了。
女官不同于宫女、嬷嬷,也是官宦之家或书香门第的女孩儿,读书明理,学问广博,她们负责辅助后妃,有时也负责教导后妃。这位被差来协助贤妃挑选伴读的女官性子清高,不屑于谄媚巴结、随声附合,贤妃脸色不好,她跟看不见似的,依旧彬彬有礼的微笑着,“林家姑奶奶虽出了阁,可公婆远在苏州,娘家父母、兄长又执意挽留,住在林府何妨。”
娘家热情挽留,夫家也没话说,夫家娘家和和美美的,外人瞎管什么闲事。
天底下拿亲闺女当外人的父母,多了去。“女儿是别人家的人”,打小就不待见,胡乱养大,一幅妆奁打发走,从此不闻不问,这样的父母真有,还不少。可是真心疼爱女儿的父母也有啊,像林尚书夫妇,小女儿离京多年,好容易回来了,留着住下怎么了?碍着旁人什么事了?
哪条律法规定,出了阁的闺女不能住在娘家的。
…连个女官也敢顶撞我!贤妃一阵胸闷。
同样是妃子,邱贵妃何等的威风凛凛,我却窝囊成这样!
贤妃半晌没说出话来,过一会儿,无力的挥挥手,命女官退下。
女官端庄的行礼、退下,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优雅流畅。
贤妃发了会儿闷,叫过一名心腹宫女,命她到广福宫,给邱贵妃送个信儿,“裴家九小姐告了病假,来不了。”
过了半个时辰,宫女回来了,恭谨的曲膝,“贵妃娘娘说,她知道了。”贤妃忙问了当时的情形,知道邱贵妃神色如常,并没流露出恼怒的意思,方才放下一半的心。
另一半的心,还悬着。
邱贵妃这个人,自从连着生下三名皇子,封了贵妃,便嚣张跋扈起来,根本不把寻常嫔妃放在眼里。谁若敢得罪她,大多没有好下场。
宫里原是有位丽嫔的,因着林荫小道上偶遇邱贵妃,让路让的慢了些,便被邱贵妃侮辱了一通。事后邱贵妃到皇帝面前告了一状,皇帝为了安抚邱贵妃,把丽嫔发配到昌平为先皇太后守灵去了。
可怜丽嫔才刚刚二十岁,青春岁月却全部埋葬到了清冷的陵区。
“她如今风头正劲,我不能惹她,我惹不起她……”贤妃不断提醒自己,提醒自己要小心,不可大意。
邱贵妃是小人,越是小人,越不能得罪。
“名副其实的小人,说翻脸就翻脸。”贤妃越想越气,“反复无常,前几个月要压制她那嫡姐,这会儿又要抬举。虽说是隔母的,到底是亲姐妹,时好时坏,有意思么?”
“还特特的要裴家九小姐进宫,她要亲眼看看是什么人才,何方神圣。裴九小姐不就是十皇子的小师妹么,有什么呢,哪里值当她花这些个心思。”
这回,贤妃真还猜错了。邱贵妃要见阿玖不是因为十皇子,而是因为临江侯陈庸,她姐夫。
邱贵妃,是很感激她的姐夫、临江侯陈庸的。
邱贵妃在兴国公府是庶女,兴国公夫人是个厉害的,把这美丽的庶出女孩儿严严实实藏起来,根本不让她出门见人,很多亲朋都不知道邱家还有位庶出的小姐。陈庸和邱氏成亲后,兴国公夫人也没有让当时还是豆蔻少女的邱贵妃出来见客。
陈庸有一回陪邱氏回娘家,舅兄们灌酒灌的他受不了,借口更衣逃了席,在花园里躲了会儿。好巧不巧的,听到了一阵哀怨的哭泣声。
那年邱贵妃才只有十三岁,袅袅婷婷,似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纯真秀美,楚楚动人。陈庸向来怜香惜玉,循着声音走过去,见到是这样一位小美人,哪有不帮忙的?知道她是姨娘生病了府里没人管,急哭了,便取出荷包,拿出碎银子和几张银票给她,“多给赏银,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让府里的仆役悄悄请了大夫来,悄悄去抓药。”
可以想像,邱贵妃有多感激自天而降的恩人、她的姐夫。
邱贵妃及笄的那年,英国公献女入宫,以表明对皇帝陛下的效忠。兴国公凑热闹,把庶女也送进去了。兴国公既不是什么实权人物,远远比不上英国公府,邱贵妃又是庶女,身份不高,初进宫时,真是举步维艰。一开始她连皇帝的面儿也见不着,后来好容易有了宠爱,又要和皇后、妃嫔斗智斗勇,睡觉都要睁着眼睛。好容易她生了皇子,封了贵妃,算是可以喘口气了吧?兴国公府里,她的生母又旧病复发,卧病在床。
那是从小到大和她相依为命的人,生她养她的人,邱贵妃痛彻心脾,全部心思都放到了给生母延医问药上。
一直等到她的生母离开人世,邱贵妃才有心情、有精力过问临江侯府的事,才会提携陈凌云。
陈庸知道姨妹居然还记得当年那件小事,又是意外,又是后悔,顿足叹息。自己都淡忘了,她还记得!早知道有这份交情,何不早早的求她呢,省了多少弯路!
陈庸每每想到那天自己喝多了,不大记事,便悔青了肠子。
他缠绵病榻,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估摸着自己快不行了,开始盘算后事:嫡子陈凌峰,他已经上了折子请封世子;长子陈凌云,他打算托付给远在宁夏的庶弟陈庄他不放心侯夫人邱氏,不敢把陈凌云留在京城,要远远的送走。他庶弟陈庄在宁夏守军苦战多年,官至宁夏副总兵,是个手里有实权的。陈凌云跟着他,有前途。
陈庸本是舍不得把长子送到宁夏那苦地方的,可是他快要不行了,侯夫人心狠手辣,陈凌云还小,太夫人喜怒无常,他想来想去,别无良策。
邱贵妃倒是可以托付,可是邱贵妃也没法一天到晚看着陈凌云,不许侯夫人下毒手。
陈凌云自己倒是很想到边城大展身手,建功立业,“爹爹,我要做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让爹娘享福,让阿薇扬眉吐气!”才十岁的男孩儿,很热切的想要回报父母,想要保护妹妹。
陈庸躺在病床上,看着手按腰刀、一脸兴奋的长子,无奈点头。
也只有这样了。
长女陈凌蓉,他托邱贵妃看在他的情份上看顾一二;小女儿陈凌薇是最可怜的,她是小姑娘,离不得家,只能养在后宅。太夫人时而疼她,时而冷落她,侯夫人不喜欢她,她又是庶女,很难有前程……
陈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陈凌云和陈凌薇这一对庶出子女。至于嫡出的凌蓉和凌峰,陈庸想的就少了些,反正他们还有亲娘,还有外祖父兴国公。凌峰有世子之位,凌蓉做了公主伴读,前程尽有。
陈庸撑起最后一口气,挣扎着写了封亲笔书信,托邱贵妃替他照看一双庶出儿女,“阿薇长大成人之后,烦妹妹替她留意一门妥当亲事,我怕太夫人撑不到那时候,更怕你姐姐会存心加害庶女;凌儿在苏州时便中意小裴编修的独养女儿,可惜不能如愿……”
邱贵妃接到陈庸的绝笔信,起了侠义之心,也起了好胜之心。临江侯,我知恩必报,你这双儿女,我一定替你保全!凌薇,我会差个嬷嬷过去照看日常起居,长大后她的婚事包在我身上,凌云么,不必等到往后,现如今,我便可以让他如愿以偿。
邱贵妃打算的很好:不管找个什么由头,把林幼辉和阿玖召进宫,或单单把林幼辉召进宫,自己亲自做媒。
“有人敢驳的面子么?”邱贵妃微笑。
她很自信,以她皇帝第一宠妃的地位,没人敢驳她的颜面。她若开口做媒,裴家乐意也好,不乐意也好,只有硬着头皮答应。
知道裴九小姐抱恙不能进宫,邱贵妃也没放在心上。这回不行,下回呗,反正总会能见着裴家这对母女,自己张张口,下嘴皮一碰上嘴皮,她们只有乖乖听命的份儿。
九公主知道“小师妹”病了,不能进宫,很是高兴,“那小丫头最讨人嫌了,一直病着才好呢。”
她兴冲冲带着宫女到宫后苑摘花,碰巧遇上了她的好十哥。
十皇子今天学了《离骚》,对各种芳草来了兴趣,特地来一样一样辨别。
芳草如美人,值得费心思。
九公主对芳草可不感兴趣,她举着手里的月季花,笑吟吟问道:“十哥,听说你小师妹病了?可真是让人担心啊。”
十皇子正低头细看,听了这话,诧异抬起头,“我小师妹病了么?”
九公主强忍着笑,把阿玖本该入宫,却告了病假的事说了。
十皇子“哦”了一声,又低头细细观察起芳草。
九公主未免有些下气,十哥他不理我!不过,却也暗暗喜欢,看看,十哥对他那所谓的小师妹,并没放在心上。
第54章 真性情
十皇子认识了不少芳草;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便专程去了坤宁宫;要跟皇后显摆显摆。他才到了坤宁宫门口;便有宫女迎上来行礼问好;“十殿下。”把他带到了西暖阁。
西暖阁里,一名年约半百的贵妇含笑在上首坐着;下首官帽椅上坐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这年轻男子俊朗中又透着英气;眉眼间虽有笑意,却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尊贵和威严,看上去并不好亲近。
十皇子高兴的叫道:“娘,大哥!”
这两位;一位是他亲娘章皇后;一位就是他亲大哥,太子殿下了。
章皇后虽然已经不复年轻,面目间依然隐隐可见当年的清秀和美丽。她微微笑着,招手叫过十皇子,“今儿都学什么了?跟谁一起玩了?看把你高兴的。”十皇子笑着说了,“老师讲《离骚》,我便到宫后苑看芳草去了。”
太子声音低沉动听,唇间带着优雅的浅笑,“小十什么时候这般好学了?刮目相看啊。”他言辞间带有戏谑之意,显然和弟弟极为亲呢。
十皇子靠在章皇后身边,撅起小嘴,“我一向勤学好问,大哥才知道啊?”凤眼中满是委屈,长长的眼睫毛微微上翘,如蝶羽一样轻轻颤动,可爱又可怜。
太子愉悦的低声笑起来。
章皇后含笑看着英俊尊贵的长子,美丽非凡的幼子,心里那个舒服,就别提了。有什么比兄弟友爱更好的呢,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这几天有没有去闹你爹?”章皇后轻轻拍着身畔的小儿子,柔声问道。
“有啊。”十皇子扬扬眉毛,粲然一笑,“我昨儿个还去跟爹要东西了呢!米襄阳的书法体势骏迈,超逸入神,我便磨着爹想要幅真迹。”
米襄阳生平于书法用功最深,成就最大,他的墨迹,那可称得上是价值连城了。
“什么好你要什么呀。”章皇后失笑。
“小十眼光不坏!”太子笑着夸奖。
十皇子浅浅笑,“爹太小气啦,听说我要米襄阳的真迹,便连连摇头,说他最喜欢米襄阳,舍不得给别人。我当然不依,‘爹,我是别人么?’爹没法子,只好赐了我一幅《天马赋》。”
章皇后和太子均是莞尔。也就是小十能这么着耍赖吧,换个人,还真不行。
比小十年纪大的皇子,哪个敢在皇帝面前这般放肆?没人有这胆子。比小十年纪小的弟弟们呢,呵呵,还不知道米襄阳是谁。十一、十二大概只会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