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算去追能追出什么结果?”林默然真的累了,半靠着墙,歇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来人定是死士,你追上他肯定自尽。就算你没让他发现,但对方做事一向谨慎,来人一击不中即远遁,显是对你我有所顾忌,那来人落脚的地方肯定也不会是他的老巢,你追来何用?再说了……”
“什么?”解夏过去手抵林默然的膻中穴,微微输入些真气进去,林默然舒服地叹了口气,才松开手。
“他出手的时候,我就在他身上放了追踪香,你不必费神去追,我们也能知道他的行踪。”
解夏闻言一喜,道:“还是默然聪明。”
林默然翻了个白眼,又道:“而且小夏你考虑太不周详。如果他们还有后手,你这样追去,你夫郎我现在的状况你认为我能幸免于难?你竟然就打算把我丢在这里,自己离开?!小夏,你到底有没有一个做女人的自觉性?”
解夏喜容一收,一阵后怕,连声道:“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半步。我向你保证!”说完,见林默然要笑不笑的表情,明显是不信任。又连忙几个保证,直到把林默然逗笑,才算结束。解夏松开抱着林默然的手,道:“我去看看那家伙丢的什么暗器过来。”说着,走向暗器落地的地方。
月光很亮,解夏却意外地在地上什么暗器都没有找到,蹲在青石板上,百思不得其解。林默然在一边勾着嘴角微笑,并不提示。解夏咬紧下唇,仔仔细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检视。
“啊!竟然是这个!”过了良久,解夏才轻轻地叫了一声,伸手在地上揩了一下,放在鼻间闻了闻,抬头看向林默然,点了点头,道:“一模一样的味道。它是可以传染的吗?”
林默然微微皱眉,道:“应该如此。”说罢,四处看了看,道:“万轻该回来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万轻的声音:“主子,姑娘,属下来迟。”
解夏起身,拍了拍全是灰的下摆,转头看着万轻,只见他鞋上有灰,头发有些乱,显是奔得急。此时正低着头,下巴小小的白白的,在月光下整个人看上去很脆弱。解夏忍不住皱了皱眉,叹口气,没有说话。目光移开,见万轻身后三丈之外一个青布轿,两个轿夫,正慢慢地往自己与林默然这边走。
林默然向万轻伸出手,手掌向上,道:“拿来。”
万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交在林默然的手里,道:“虞先生说,拿回去用主子的阴寒之功试一下,等明日他回来就知道了。”
林默然点了点头,钻进轿子,一行人慢悠悠地往解府走去。
第 78 章
“什么东西?”回到解府,刚坐下,解夏就指着万轻带回来的小布包好奇地问。
林默斜靠在榻上,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地答道:“从虞浅允那里得到的茯难。”
“茯难?!”解夏大讶,道:“不是说早就禁了吗?”茯难类似于解夏现代时知道的毒品,效用相似,但远比毒品稀有,茯难的原株生存条件非常苛刻,曾让茯难一度成为贵族的奢侈品,后来因为成瘾效用的出现,许多贵族遭此劫,才被各国所禁。
这一次回答解夏惊讶的是林默然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竟是转瞬间就睡熟了。解夏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林默然抱到床上去,盖上被子,再蹑手蹑脚地出门来到客厅,万轻紧随其后。
“轻儿,你来解释给我听吧。”解夏来到偏厅,意外地看到摆了张小饭桌,桌上都是热腾腾的饭菜,这才想起来自己经智虚这一番折腾什么都没吃,此时果然是饿了。心里暗赞万轻做事真是心细,一边赶紧坐下,喝了两口汤,才道:“茯难,是怎么回事?”
万轻一拱手,道:“属下发现智虚的那滩血似与用过茯难的人的血有相似之处,主子当时打了手势让属下去查,属下就去找了还滞留在药局的虞前辈,虞浅辈今日有病人离不开,就给了属下一些她自己研制的与茯难类似的药品,用于比对。”
解夏闻言一愣,想起自己没找到暗器,却在暗器掉落的地面上找到的带有一样香气的血迹,停下了筷子。转头看着万轻道:“你意思是有人在暗地里用茯难控制人?”
万轻眼神闪了闪,没有答话。
就算自己从前的生活再单纯,解夏也知道一旦有人起了控制人的心思,那就与大阴谋大事件脱不了关系。更何况,那人似乎连自己也不想放过。
“茯难除了服食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成瘾吗?”解夏猜也知道,可能与毒品差不多,注射之类的也可以,只是这个时代没有这些工具罢了。不过,那个掉落在青石板路上的血迹,让解夏想到了一种可能:类似于《天龙八部》中种生死符的方法,用阴寒内功把液体凝结成冰,打入人的体内。只是,不知道茯难这种药物对低温有没有什么反应。解夏有些头痛,各国禁药之后,对于茯难的介绍各大医书就只余一个概念了,自己了解得实在不多。
“属下不知。”万轻意外地微叹了一口气,与平时的惜言如金的状态不同,多说了一句:“明日虞前辈就回来了。她对茯难也非常感兴趣,到时,姑娘可与虞前辈讨论。”
解夏慢慢抬起头,看着低着头却站得笔直的万轻,半晌,才道:“你真的是万轻吗?”
万轻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解夏一眼,见她的表情有些傻愣愣地,第一次,这个小姑娘有了与自己年龄相衬的模样。与她对视一会儿,万轻竟然勾起嘴角浅浅一笑,声音沉下来,缓缓道:“姑娘,万轻也是人。”
“突然想起自己是人了?”解夏对于会这样的说话的万轻完全无法从怔忡中恢复过来,只顺着话题问。
“是。”万轻中规中矩地回答。
“轻儿,可要我对你有什么改变吗?”解夏看着有了温度的万轻,心里怪怪的感觉,似乎有些失落,又似乎有些欢喜,淡淡问道。
“不必。”万轻嘴角的笑慢慢隐去,低着头恢复成小厮状态。只是奇怪得很,解夏现在看着他,总觉得他虽然与从前一样背挺得笔直,此时竟然怎么看怎么成了些温柔的线条。
解夏嚅嚅嘴,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出一句:“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是否该恭喜你。哪样的你更幸福,我无法确定。我当初也许不该对你说,说你没有自己的人生这样的话。唉……”
“姑娘不必自责。”万轻上前一步,似是想安慰莫名突然有些情绪低落的解夏,又不知如何安慰,上前了一步就停住,手讪讪地垂在腿边,半晌,才沉声道:“属下今日见到智虚,想到茯难,才轰然醒悟,从前的我被自己的过去控制,虽然不是茯难,却也如茯难一般地让人无法自拔。属下不喜如此,才,才,才会如此。与,与姑娘无关,请姑娘放宽心。”
解夏闻言点点头,道:“若为自由故,连性命都可抛,更何况这点精神桎梏。确该如此。”唉,自由,自己前生今世都太乖了,循规蹈矩,自己把自己固在框框里,哪曾享受过什么自由?万轻这种人正是自己最羡慕的,一旦想通,一旦决定,就毫不犹豫,多好,多幸福。
“那,万轻,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轻儿这种昵称也不能叫了呢。解夏心里有些闷。
“主子生完之后。”万轻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反驳,而是给了解夏肯定的回答,让解夏多少有些失落,闷闷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解夏往椅背上一靠,今天遇到的事太多了,这一瞬,解夏感觉很累:“这段时间得麻烦你了,万轻。”
“属下在离开之前还是主子与姑娘的小厮,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还是唤属下轻儿吧。”万轻的头越发地低了,解夏坐着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平静低缓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轻儿……”解夏感觉有些困了,头靠在椅背上,万轻的呢称在舌尖转了一转,轻声唤出。
“属下在。”
“轻儿……”
“属下在。”
“轻儿……”一连叫了三声,解夏自己嘿嘿笑了起来,睁开眼睛,道:“我要多叫几声,以后就没什么机会叫了。”
万轻垂首而立,沉默不语。
“这几个月,轻儿你的任务就是跟紧默然,一步都不要离。我这人粗心大意,又没有什么江湖经验,茯难的出现,我怕,怕……”解夏皱了皱眉,道:“会发生太多事情,我保护不了他。死了倒没什么,有我陪他,我是他怕因我而受苦。好吗,轻儿,答应我吗?”
万轻沉默了好一会儿,单腿曲膝,跪在解夏面前,沉声道:“属下定不辱命。”
第 79 章
解夏心情低落,没有再与万轻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挥了挥手,让万轻先行离去。闭上眼睛,回忆这一世的经历,财富美人还有强有力的武功,上天如此厚待,到底自己还要求什么呢?人性贪婪,自己也无法免俗。解夏苦笑,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往卧室走去,珍惜眼前最重要。
月上中天,走过庭院,解夏负手踽踽而行。站在卧室的门前,解夏站住,抬头让月光照在身上。心里纷纷乱。想到林默然,想到那个来历诡异的还未成形的孩子,一时间觉得这世界荒谬。真的要当母亲了吗?虽然享受爱情,享受被人爱被人照顾被人重视的美妙感觉,但对于突然出现的孩子,解夏有些不知所措。没有孩子,解夏永远可以当自己是这世界的过客,可以万事置身事外,可以冷眼看世人,心态上自在潇洒。可是,有了孩子……
解夏心事沉沉。夜深了,更夫的锣声远远地从院外传来,解夏从迷思中清醒,三更了。轻轻推开了卧室门,猛然停住。
一丝淡淡的燃过青蔓草的特殊香气盈绕鼻端。有人用安眠药!解夏真气急转,细细聆听,屋内已没有一个人。没有人?!解夏一警,脚蹬身起,迅速来到床边,果然见自己给林默然亲手盖上的被子掀在一边,林默然人已不见。解夏的心怦怦猛跳了几下,血一下涌上了头。下手摸了摸被子,已凉透,伊人早去。
“万轻!”解夏站在床边,肃着脸,手紧紧握着,心中翻起千层浪,深吸一口气,才道。
“属下在!”几乎是应声而至。万轻从隔壁庭院翻墙飘过来,拱手道。
“默然被劫,用的是青蔓与藤莆组合的安眠药,来人是个用药高手。应该是我们在前厅时离开的,你找找有什么蛛丝马迹。”解夏站在床边,声色不动地叙述,要不是握得指节发白的手,几乎让人无法看清她的情绪。
“是。”万轻进屋就见到了屋内情景,听解夏如此说,也只是眯了眼睛,应声之后细细勘查起来。
半柱香的时间,解夏一动没动,心里象火烧一样,眼睛都红了。想了千万种可能,越想越是怕。现在才知道,以为自己置身事外,如果不是孩子自己就是过客的想法全是一厢情愿。林默然,林默然!这个男人早已与自己合为一体,他是另一个自己,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林默然却只有一个……解夏想到他可能的境遇,心中一痛,闭上了眼睛。
一方面,解夏在祈祷:“别有事,别有事,默然千万别有事。”另一方面,解夏在诅咒:“无论你是谁,敢动林默然,我绝对要千万倍地还你!”
“来者二人。应是一女一男。男的瘦小,轻功很好。女的高大些,但武功普通,应该就是姑娘说的那个精通药道之人。”万轻从地面一直看到窗边,边看边说,从窗棂上拈起一根白发,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又轻轻跃出与窗外土地上的脚印比对半晌,道:“此女少年白发,如果不改妆,应该好认。”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想到京城里深宅大院那么多,追踪起来远比别处难上数倍,解夏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们从窗入从门去,从北方出得院子。”万轻说着,跃出庭院,转瞬又回来,道:“院外已被掩盖了痕迹,只有树枝有新断的枝杈,猜测可能转向西面离开。”
解夏捏着下巴沉吟,半晌,道:“去叫英洛来。”
“是。”万轻飞身离开。解夏把院子前前后后重新勘察了一遍,仆役们均被迷昏,连守外门的狗也睡得死沉。来人很喜欢用药啊……解夏喃喃,而且用得不是从别人手上买的成药,而是自己配得,要精致得多的迷药。从用药的量与用药手法上看,也是熟手。这可不是寻常事。再联系到突然出现的茯难,解夏来回踱步的脚定住,这一切……在向自己说明什么呢?
“主子,属下来迟!”英洛依旧一身红衣,但因半夜来得急,衣冠不整再加上一脸焦急,看上去很狼狈。上前就是一拱手,急道:“宫主被劫不知主子有何主意?”
解夏点点头,道:“你派几个信得过的手下给万轻,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