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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鸿卓见小女儿在另外两个女儿面前这样说话，只蹙眉道：“娴儿越发没规矩了，才许了人家便这般，将来若是嫁过去，可如何是好。”只说着，眼神便扫过站在一旁的周姨娘，那人忙底下头道：“老爷说的是，越发没规矩了，都是妾管教不严。”
方巧娴不知方鸿卓今日为何对他这一套不受用了。只垮下脸来，正这时方旭、方晨、方宇等三个男丁也换了孝服，从祠堂里面出来一一见过了方鸿卓，方鸿卓只都问了几声，见时候不早，便让他们各自散去，其余一众人便都陪着方鸿卓去了松涛院给方老太太请安。
这时沈氏还没走，见方鸿卓进来，也忙起身见礼，周姨娘柳姨娘等又相互见了一回礼，方巧姝、方巧妗、方巧娴各在台阶下坐了，沈氏见他们一大家的都到齐了，便只推说西府有事，急匆匆的回了。
这时方鸿卓又向方老太太行礼，那边丫头们早已出去备了茶进来，方鸿卓在方老太太的左手边坐了，柳姨娘靠着方老太太后面站着，周姨娘只站在方鸿卓身后，一时丫头端了茶进来，早有梅香上前接了，才往前几步，周姨娘便抢先上来，只取了一杯茶，放在茶盘中，端了茶至方鸿卓面前，方鸿卓会意，端起盘中那一盖碗茶，送到方老太太跟前道：“老太太这几日在家中张罗，辛苦了。”
方老太太只笑着，又装作不在意道：“你倒会说了，我吃喝等死的一个老太婆，又在家里张罗什么呢，难得想给你张罗一个续弦，又不称心，平白费了我一份心思罢了。”
今日本是赵氏的七七，断然不应该提这这话，她却偏偏这么说，方老太太与赵氏的这股气，几十年人都见了阎王，却还是放不下，可见结症之深。
就连方鸿卓也都一愣，幸而方老太太接了他的茶，他才自己又端了一盏过来，只低眉抿了一口。
那边方巧妗见是冷场，又不想众人在这种日子讨论侯爷的续弦，便开口道：“回老太太，太太的七七过了，姑爷再过两三个月也要回京，孙女就不便在家叨扰了。”
那边老太太沉着声嗯了一声道：“是该回去住着了，你们永宁侯府也就仗着你这个永安侯府的嫡女回去给他们撑场面了，你如今也不小了，遇事也要思量几分，别只一味躲在后头，没老虎要吃了你。”
方巧姝忽然想起方巧妗刚回来的时候，把方老太太比作虎姑婆，如今听她这么说，忍不住便噗嗤笑了出来，又忙伸手按住了唇瓣，不敢发话。
方老太太何等精明，早已瞟到了方巧姝这个小动作，便开口问道：“三丫头这是在高兴什么，你母亲的七七，你倒是笑得出来。”方巧姝一听，心下便有些不乐意了，这一句话说的太苛责，直指她没有家教，毫无孝道。方巧姝一气，便咬唇道：“孙女不敢，不过是方才打了一个喷嚏，又怕失礼，故而憋着，母亲的七七，孙女如何笑得出来，也只有老太太才会在这种日子，还想着给老爷续弦。”
方老太太一听，脸色顿时一黑，转头却对方鸿卓道：“你生的好女儿。”
方鸿卓此时脸上神色也已变了模样，眸中虽看不出几分怒意，但脸色暗沉，如乌云压顶，让人生出几分寒意。
方巧妗见状，忙开口道：“老太太恕罪，老爷恕罪，妹妹无心之失而已。”
方老太太只白了她一眼道：“我教训儿子，轮得着你来多事？”
方巧妗被噎了一句，一时窘迫，便脱口而出：“老太太方才还跟我说，这里没老虎……”她说着，声音越发低了下来。
正这时柳姨娘才笑着道：“这就好了，一教就会，老太太你看，大小姐自出嫁以后，真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了。”只说和，又上前端了一杯茶，走到方巧姝跟前道：“三小姐既然是无心之失，那就给老太太敬一杯茶，表表孝心。”
柳姨娘此时出来打圆场，连方鸿卓也不免抬眸对她微微点头，他素有孝子之名，对方老太太可谓言听计从，方才的场面，真是让他骑虎难下。
周姨娘站在一旁，本欲坐山观虎斗，却不想虎不斗了，她却被撇在了山外面，心中自是不大受用，便扇风点火道：“三小姐怎么还不敬茶呢，要喝三小姐的茶可是不容易呢。”
方巧姝闻言，只笑了笑从坐上起身，端起茶盏走到方老太太面前，微曲膝福身道：“孙女一时失言，冲撞了老太太，请老太太消消气，孙女给您敬茶了。”她低眉敛眸，模样恭敬，方老太太一时没的发作，心里却明白的很，她哪里是什么一时失言，无非就是故意说出来气自己罢了，想通了这个道理，便觉这茶也没什么一时，只道：“我刚用了早膳，这时候还吃不下这么多茶，你敬给你父亲吧。”
方巧姝果然料错，方老太太在父亲面前，也总是一副慈母的做派，便是那时候背地里如何打压赵氏，在方鸿卓面前，也从来只端一副好婆婆的架子，方巧姝闻言，便莞尔一笑道：“多谢老太太恩典。”又转身，曲膝弯腰福身将茶敬给了方鸿卓道：“老爷请用茶。”
方鸿卓一脸冷然的那了茶盏过去，象征性的抿了一口道：“下去吧，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你是侯府的千金，怎能随意出言不逊，今日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饶你一次，若有下次，家法处置。”
方巧姝只听完方鸿卓这一大段的训斥，这才悄悄抬眸敲了方鸿卓一眼，见他唇边的胡须一抖，便急忙退后了几步道：“女儿知道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见好就收吧。
柳姨娘这才笑着道：“老爷何必吓三小姐，前几日脸上的掌痕，才消掉。”只说着，便不由低头抹泪。柳姨娘原本只想为方巧姝说两句好话，可一想到赵氏去了，留下方巧姝、方巧妗两个孩子，便想起当年的自己，不由就伤心了起来。她本就容貌秀丽，娴静淡雅，有江南女子之风流，这一抹泪，方鸿卓便心头一动，开口道：“我不吓她就是，你们无事就下去吧，你送送你大姐。”
方巧姝本就想离去，闻言更是如临大赦，只和方巧妗两人行礼告退，那边方巧娴也起身道：“老爷若是中午不走，可要在松涛院用膳，也好让姨娘备着。”
方老太太道：“今日太太七七，我这里预备了吃素，你去别处吃去吧。”
方鸿卓却道：“随老太太吃素吧，儿子有许久没陪着老太太用膳了。”
方巧娴见方鸿卓不为所动，便也给周姨娘使了个眼色，径自出了松涛院，方巧娴一到门口，那边周姨娘也跟着出来，方巧娴忙道：“你出来干嘛，那姓柳的还没出来呢。”周姨娘道：“外面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方巧娴想了想道：“任它什么事情，也没有你今儿要对父亲说的事情重要。”周姨娘想了想方觉有些不妥，便道：“今儿是太太七七，方才老太太才提了续弦，老爷没有接话，若是我再腆着脸去说，只怕这事儿也成不了。”
方巧娴只冷哼一声，嫌弃的看着她道：“你便在这儿挑挑拣拣日子，等新太太进门了，只怕也做不成这事儿了，索性我又要新嫡母了，也不用每天对着你生闷气了。”
周姨娘只伸手戳了她一记脑门道：“你就只敢对着我狠，你去跟她们狠去试试？”
方巧娴也不甘示弱，只双手抱胸，无不叹息道：“我一个姨娘的女儿，我跟谁狠去，除了你还能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9 章
且说那周姨娘和方巧娴都走了，柳姨娘便也推说要走，方老太太这几日见她伏侍的不错，又想着一个大家闺秀，因的家道中落便来给人做姨娘，如今又敛了性子，这般服帖，比那赵氏不知好过了多少，又懂礼数，比起周姨娘也不知强多少倍，心下便有几分欢喜，故而特意把她留在身边，令她多听听学学。
柳姨娘本就是聪慧之人，见老太太如此，就越发恭顺细心，方侯爷素知她性子冷淡，以前也只和赵氏交好，与自己的这一段姻缘，也只因赵氏的关系，为了活一条性命，故而才放下身段，方侯爷待她，更像是待那些投奔他去的清客，倒不用妻妾的眼光去约束他，这几次回来见她这般，反有些奇怪，便问道：“如今你倒是想通了常出来走走？”
柳姨娘只敛着眉目，又为方鸿卓送上了热茶道：“太太去了，周姐姐家里家外忙着张罗，妾是闲人一个，伏侍伏侍老太太，只怕还笨手笨脚，不过怕老太太闲着，没事陪着说几句话罢了。”
方鸿卓见她说的在理，想起她素日与赵氏最是亲厚，许是赵氏临终前交托了她什么也未可知，便不暇多问。
柳姨娘见方鸿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也有几分羞涩，只开口道：“老爷既要留下来与老太太一起用膳，时候也不早了，妾去厨房知会一声，做几样老爷喜欢的素斋来。”
方老太太瞧出两人眉目中的交流，自然心中有数，便道：“你去吧，我们母子两个也正有话说。”
柳姨娘福身告退，梅香忙上前掀了帘子，两人一起去了。
这时方老太太才收回了视线，缓缓道：“筠谊如今去了，我也不说她，单说她给你纳这个妾的时候，根本不把我这老太太放在眼里，如今一晃也十年过去了，没想到这柳姨娘倒也不错，只她的身份毕竟不妥，这些年藏着掖着，也不知我操了多少心，你若是想多宠她几分，也不是不可，但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了。”
方鸿卓知是方老太太素来小心谨慎习惯了，便开口道：“如眉家中的案子，十年前就结了，当时审理此案的程大人都已作古，如今除了你们，谁还知道她的来路，不过就说是在南边买的一个妾，谁能知道些什么。”
“说的是，总之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看着她挺老实，我也不是不喜欢，就是给你提个醒。”方老太太见方侯爷自有主张，便也不欲多言，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道：“另外有个事儿，也不知道二姨太同你讲过没有？”
方鸿卓正纳闷，便问：“不知还有什么事儿，母亲请讲。”
方老太太合了茶盏搁在一旁道：“说起来是个喜事，你可别动气。”
方鸿卓眼珠子一转，捋了捋山羊胡子道：“母亲但说无妨。”
方老太太便道：“前一阵子二姨太赏给旭儿的一个丫头，前几日被查出有喜了，虽然是在孝中查出来的，但毕竟行事在前，而且又是侯府的骨肉，我想着也不能亏待了那丫头，便让二姨太先安抚着，只说等孩子生了，出了孝，再做打算。”方老太太也没许下姨娘的位置，只因方旭如今尚未娶亲，若是被亲家知道女儿还未过门，那边就已经有了生过孩子的姨娘，只怕越发不肯将女儿嫁出来。
方鸿卓一听，便知道了原委，方旭出了这么一出，家风不正这一说定然是免不了的，为今之计又在孝中，不能马上给他找一门媳妇娶了，等出了孝，那丫头生的孩子都两三岁了，只怕也瞒不住，心中不免有些气愤，但还是忍住了道：“老太太若是想抱孙子了，那就依老太太的意思，旭儿年纪不小，也是时候给他物色一门亲事了，儿子这几日也放心物色物色，只有一点，女孩儿未过门之前，那丫头决不可收房，要收要撵，等女孩儿过门了再做定夺，小辈房里的事情，让小辈自己做主便是。”
这话原是不错，对女方也是尊重，可方老太太闻言，心里便生出几分不爽，赵氏和方侯爷感情第一次破裂，就是因为方老太太执意要抬了周氏做姨娘，虽然后来方老太太成功了，但她心里总觉得儿子媳妇为此都记恨自己，如今方侯爷这么一说，她越发便堵在了心上，便开口道：“我一早吃的多，如今也不饿，只怕要先睡个中觉，起来再用些，你先下去吧。”
方鸿卓一时不知自己哪里触怒了老太太，见她这么开口，一时也只好应了，起身告退。那边惠香忙上前挽了帘子上前送他出门，又喊了小丫头去通知厨房张罗午膳的梅香和柳姨娘，等两人回来，方鸿卓早已走了，柳姨娘见方老太太果然置气睡了中觉，也回紫兰院去了。
方鸿卓从松涛院出来，一时也不觉得饿，又想起前日回来，王忠说有几封门上送来的拜帖，都放在书房，便信步往书房走去。楚长青教书的地方是原来老侯爷的书房，与方鸿卓的书房仅一院之隔，方鸿卓从穿堂里面过来，迎面看见几个小厮在那边书房门口候着，里面传出朗朗书声，原来今日虽然是赵氏的七七，侯府却一时疏忽，忘了通知楚长青，他仍来了，一时要走，那边方泽却已经来了，不多时，方宇也礼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