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器官坏死了,让我瞧瞧,需不需要切了!”殷璃飞才安静的吃了几口,突然眼冒金光的四处扫荡。
骁王顿时觉得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原本心底萌发的一个念头瞬间被摁死在摇篮里,大张的腿也下意识并紧了一点。
“没有没有,你先吃饱饭再说!”宫笑赶忙安抚道,对于她高举的手术刀也是敬谢不敏。
“怎么会没有呢,你刚刚不还说——”殷璃飞不相信,将手术刀在巾帕上又擦了擦。
“带她去净苑吧!”骁王这时开口。又看了殷璃飞一眼,各种情绪在眼底交织,最终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决定,他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羊肉了。
宫笑当即领命,朝着还睁眼等着的殷璃飞招手:“走了小殷,咱们去瞧病人!”
“哦哦,来了!”殷璃飞立即跳起,满眼兴奋。
宫笑不禁感慨,这才进宫一天,就被这丫弄的心惊胆战无数回。好在每次都有惊无险,也发现,二人配合的默契度越来越高了!
——
二人告退之后,由宫人带领往所谓的“净苑”而去。
殷璃飞此时也是越发好奇,那个要救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本以为是朗青疏的故人,却被骁王养在宫中。以为是皇室中某个重要的人,又觉得骁王对那个人的态度很奇怪。
让自己先通过考验是谨慎,但就这样简单的考验了一下,就放她和宫笑进去了。自己都不陪着一起去看看病人,便显得对那人漠不关心。
穿过几重殿宇后,很快,就到得所说的净苑。殷璃飞仰望了一眼上书“净苑”的高耸牌坊,又朝园内眺望过去。
却见一片葱葱郁郁的树木,感觉从净苑里面穿出来的风都比她站着的土地外凉爽很多。
而后拾步踏过矮一截的阶梯,发现,大理石地板到这里就断了!沿着路径往里,便只是普通的鹅卵石铺地,鹅卵石径上的缝隙里长满青苔,可见这个园子很少有人过来。再走了几步,拐了几道弯。仿佛已经远离盛夏,殷璃飞都不禁为园子里的凉气打了个哆嗦。
再放眼四周,入目的绿、横亘在林间没有清除的腐朽断木、上覆肥嫩的木耳……耳边是鸟语虫鸣,让殷璃飞错觉误入了原始丛林。
“她躺了三年不能动弹,身体里的脏器在不停的衰败。为了延续她的生命,我用了蛊。眼前的环境,便是为了那些蛊营造的!”宫笑看出殷璃飞的疑惑,解释道。
殷璃飞了然,不禁压低声音问道:“咱们要救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啊?”
宫笑闻言看了殷璃飞一眼:“那个与你救人没有太大的干系!”这就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看了眼前方带路的内侍,殷璃飞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很快,终于穿出树林,见得远处一座小阁楼。阁楼的建筑一改西蛮风,却似北齐的风格。只见小楼外的回廊里缠绕着紫绿色的藤蔓,有的穿过镂空的窗棂,戳破窗户纸,甚至伸进了屋里。
殷璃飞都不禁担心,住在这样的地方,人躺着几年不动,会不会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藤蔓缠绕了一身,而成养分?
摇去那让自己毛骨悚然的念头,随着楼里一个婢女推门出来,立即恭迎上来。
“圣使!”那婢女先是抬眸看了眼殷璃飞,便侧立在房门外。
宫笑停住步子:“小主的情况最近如何?”
“回圣使,情况很稳定,只是近来长了个子!”婢女回道。
“嗯,你且退下吧,我进去看看!”宫笑吩咐道。
“是!”那婢女领命,便朝门口走廊的另一端去了。
宫笑便抬步跨入门槛,殷璃飞随之跟上。进屋后发现,这间屋子还是挺干净整洁的。藤蔓也没有爬进来,只纠葛在隔壁的房间和回廊里。
再往里走了几步,宫笑抬手掀开一道帘幔,就见得里面一张吊帐的床榻,从顶端垂落下来的纱帐垂地,隐约可见纱帐内躺着一个人。
随着宫笑将最后一道纱帐撩开,殷璃飞见看清了床上人的全貌——
只见床上是个妙龄的女子,女子一张清秀的小脸沉静安详,露出雪色衣袖的肌肤几乎赛过衣衫的颜色。应是身体的原因,也因为长年不见阳光。
确实,透过窗棂的光都照射不到这里,此处便显得阴暗。女子躺在此处,便显出几分孤寂凄凉。
看着女子无知无觉的样子,殷璃飞心底几分恻然。尤其走近的时候,几乎是闻不到女子的呼吸的。于是伸手轻扣上女子露出薄被的手腕,探着了脉搏——是动的!
宫笑站在旁边不语,只静看殷璃飞动作。
殷璃飞探过女子的脉搏后,指尖又在她的发间摸索过,好一会儿收回了手,眼底却有几分凝重。
“如何?”
“几处重要神经被淤血压着了,动则可能殒命伤本,不动的话就只能听天由命等淤血散尽她自己醒来。当然,也有可能这淤血到她这样躺死也散不尽……”殷璃飞说出自己诊断的结果。
“我也担心蛊虫噬咬伤着她的神经,所以,只敢在她颈部以下施放,以保持血液的畅通。”宫笑皱眉,也说出自己这些年的难处。
之后,两人一同望着榻上的人陷入沉默。
“你可有办法?”少许,宫笑开口打破沉默道,声音也比以往严肃了很多。
“我在想!”殷璃飞答道,想了想又说:“化瘀的方法不是没有,只是那神经太危险,搞不好她醒了也只会是个傻子!”
“也就是说,你可以救醒她!”宫笑眼睛一亮。
殷璃飞因得他过于激动的语气转眸看他,瞬时明白他的意思。她的意思是想完全治好了人,而他的意思是只要人醒来,不计后果如何。
犹豫了一下,殷璃飞开口:“九成醒,七成傻、一成亡!”而后面两种都不是她身为医者的初衷想法。探看过病情后,她还以为,这个女子救不醒,只是她的亲人也无法做这个抉择,所以僵持了这些年。
毕竟不动这血瘀,她有可能醒也有可能康复。一旦动了,若是傻了,损害的神经怕再无复原的可能!面对一个傻子或一个活死人,都是两难的选择啊!
“九成几率已然不小,能醒就成!”宫笑朗声道,完全没有听见殷璃飞说的后两项要点一般。
殷璃飞不禁凝眸看他,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003章 花前月下
宫笑迎着殷璃飞的眸光,勾唇笑道:“你现在还管她治好了会傻?你要知道,如果她醒不了,你就得死!在一个陌生人和自己的性命之间你选哪个?”
殷璃飞听罢不赞同的摇了摇手指:“你要我怎么说呢?为了自己的性命去伤害一个和自己无冤无仇的无辜?”
“她无辜?”宫笑冷笑,“她无辜的在这里一躺几年,那些因她而被朗青疏害死的巫蛊一族难道不无辜。这些年溟楼在各国杀人无数,那些被佣金买走的性命就不无辜?还有因为溟楼的佣金壮大的骁王队伍,因此才能进犯北齐,你们那些死去的北齐将士不无辜?”
“救人并不是你们能够去伤害其他人的理由,害人的是你们,她却什么也没有做!”殷璃飞皱眉。
“哼,我宫笑自问没有那么高尚,我伤害别人的理由,不过是想自己活下去!”宫笑冷嗤道,“而且,这些话,你应当跟朗青疏说去,如没有他,就不会有这一系列的事情!眼前的是你与她,你选一个!”
说着抬手指向榻上安静睡着的女子!
殷璃飞一时沉默,其实觉得宫笑的选择并没有做错。如果换成是她,大哥被人拿捏住,就算不为自己,她也会选择先保护自己的亲人。而这一路循环下来,也确实是朗青疏不愿意放手。
可是她此时的立场是,救这个女子,她可能会傻,不救她,她也各种生存或死的可能。
再观她自己,宫笑要杀她,也不是说立即就会动手的事情……
“我研究研究吧!有些药物我以前只是看过,但自己却从来没有动过手。具体药方对不对,我还得调试一番!”殷璃飞最终道。
宫笑看了殷璃飞一眼,见她半妥协的样子,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需要的东西我会开张单子给你!”殷璃飞说,再看了榻上的人一眼,便转身离开。
“这段时间,你便住在这里吧,这地方也清静!”宫笑说道。
殷璃飞已经走出门槛,闻言左右看了一圈:“你让我在这里野营啊?”
宫笑淡看了她眼便径直朝走廊的另一个方向拐去,殷璃飞随机纳闷的跟上。不多时,就到得另一扇房门前,宫笑抬手推门:“你就住这里吧!”
门开的时候,入目的是一顶药炉。房间里整体还算宽敞,四面窗棂是整齐完好的。刚刚从外面进来她也有注意到,蔓延了整个小楼的藤蔓却在离这间房间的一米处停住。
“药柜在左边的房间,装的多数一些我原本为她治疗所需的药,不够的我会再让人送来。右边的房间,就是你的卧房!”宫笑解说道。
殷璃飞也已经在屋里走了一圈,左看看里面林立的药柜,嗅得里面的空气阴凉却干燥,确定药的确都是好的。
又到得右边的门口掀开帘子看了看,只见里面的空间不大。只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顶柜子,还有一把椅子,便无他物,唯一的窗户是对着门外走廊。可见屋外葱郁的树林,以及奇诡纠缠的藤蔓。
“这是你的箱子!”这时宫笑又说。
殷璃飞闻言诧异回头,就见宫笑从正屋的一个柜子里拎出一只箱子,可不就是她遗落在他们手里的。
殷璃飞走到他跟前,打开箱子检查了一番发现东西不少,这才抬眸望向宫笑:“我一个人住这里,连个打下手的也没有?作为一个傻子,这样妥当吗?”刚刚一路走来,发现这个叫净苑的地方似乎只有两个婢女。
一个在门口看着,一个在苑内照顾那昏迷的女子。
她倒不是真想有人帮忙自己,而是在想,自己“单独活动”的空间究竟能有多大……
“你不是收了我的学费?”宫笑挑眉问道。
殷璃飞听罢惊诧看他:“你也住这里?”
“这是我的地方,我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宫笑见得殷璃飞的表情故意模棱两可的道。
殷璃飞眸子一眯,盯了宫笑好整以暇的表情几眼,而后啪的一声合上医药箱:“这倒是!哎,怎么感觉又饿了!”
说罢往正对门口的方桌上一坐,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一支羊腿,以及手术刀来,就那样当着宫笑的面削起羊腿上的肉来。那也根本不是削羊肉的手法,小巧的手术刀在她手里玩转,沿着骨骼筋脉而走,削过的地方丁点儿肉皮不留,甚至不伤骨面。
宫笑眸光一闪:“所以,白日我会过来和你一道商讨医术以及救人的问题。晚上,我会住骁王侧殿!”
“你住骁王侧殿?”殷璃飞这才停了手上动作斜眼看他。
“嗯!”宫笑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竹筒往桌案上一放,又说:“虽然咱们是提前回来的,但以防万一,这里只有你与三个婢女居主,如果有危机情况,你就鸣这个炮竹,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殷璃飞眸光落在那炮竹上,思绪转瞬千转,怎么她觉着宫笑的话里有话呢?
“后面我会与骁王说,你见着医书药炉什么的,就沉浸其中废寝忘食……”宫笑说这话时自己都有点心虚的望向她手里还抓着的羊腿骨。
“呵呵!”殷璃飞听罢,忍不住笑出声。尤其想到之前在殿里,说起切除器官时,骁王下意识的动作。
宫笑睃了她眼,心底一阵叹息,又开口道:“今日就算了,连日奔波你也累了,先就休息一日,明日开始再做打算吧!”
“还有这个,是这殿内的地图,你没事别乱走,如果真不甚走丢的话,再照着这个回来!”宫笑这次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羊皮纸递给殷璃飞。
如果说之前觉着宫笑是话里有话,而这会儿可谓直白了。就差没有跟她说:这儿守卫不森严,你可以随意走动。走丢了也不要紧,还能看图回来。至于她为什么要走动,那就是天知地知她自己知了!
“你让我单独一个人住这里,骁王就如此信任我?”殷璃飞眨巴了下眼。
“骁王不是信任你,是信任我!”宫笑直接指出事实所在。
殷璃飞咂舌,很想问,他既然那么相信你,你还……不对哦,宫笑这是觉察到自己想做什么,所以故意“助纣为虐”。还是说,信任她已经是他们自己人了?
答案很显然,大家本是敌对而来,现在虽然在合作却连朋友也算不上,他怎么可能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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