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几乎没生意,刘应东心里烦闷,早早回来陪着叶儿。当地没有医生,村民个个都知道一些草药能治病,在南山上采了放在家里,身体不舒服,便会熬了喝下去,大多数病就好了,叶儿看了看,只认识柴胡,其它则不知道,想想它们大概就是没病预防有病治病的常规药,也不再深究,熬了一砂锅让刘应东给老头喂了。刘应东见叶儿很小心地让他戴了口罩,回来又让他好好的洗手,觉得很好奇,却并没有嫌麻烦,一一照做了。
叶儿盘腿在炕头做衣服,刘应东在下面修理农具,屋里本来很温馨,刘善民阴沉着脸走进了院子。
054 迁怒和感恩
更新时间2013…4…11 8:02:11 字数:2371
生意不好,当老板的难免心情抑郁,此刻的刘善民,比刘应东的心情还要差多了。他听了刘英群的蛊惑,把小杂货铺改成饭店,这才开张了几天,便遇到眼下这样的情况,村西头本来就没东头客人多,饭店全靠当地人,还有就是逢集日,外村来赶集的过来吃一碗,可舍得吃这碗面的,都是冲着它的美味来的,他们的面,却没有东头的好吃,经常一天里门可罗雀,一单生意都没有。
就在今天早上,何春娇见破落户张家的几个败家子,绕过她的店门往东走,以为是去刘应东那边吃面,心中十分不忿,她脸皮够厚,人也够贱,竟敢拦住了一个问起来:“张三哥,我这里不也一样是飘香面呀,你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那个男人不怀好意地把何春娇瞟了好几眼,但看到店子里面的刘英群,便板起面孔:“你们扯出来的面,厚的跟脚后跟一样,咬得我牙疼,汤也不好,没有东头的鲜香,还腥得很,吃得我恶心。”他说完便扬长而去,把何春娇气得在那里直跺脚,她转回店里,不说自个的料头方子是怎么来的,却嘟嘟囔囔地骂刘应东小气,若他和叶儿肯拿出做这面的诀窍,自家面条的滋味能比东头的差吗?
刚好刘善民黑着脸过来查看,这俩便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发泄了出来,说了很多刘应东和叶儿的坏话。
刘善民刚才在路上,已经听说大儿子救了一个人的传闻,现在让小儿子一顿煽风点火,心里的火气便直往上顶。
“东东,你自家老爹弟弟都不管,却捡来一个二家旁人来服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看了看叶儿,脸色更难看,“你也没去看看,这大冷天你娘那边屋子里冷不冷,只顾自己享福呢。”
叶儿连火盆都没生,只烧了炕,她刚才盘腿坐着给刘应东做衣服。自从太婆婆米氏过世,刘应东便一件新衣都没有,里面穿的棉袄只要拆洗干净,打了补丁不要紧,外面的衣服太破,太寒酸却不好了,这段时间,从棉到单,叶儿的双手就没停过。
叶儿闻听,见公公竟然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心里很是气愤,不过,她语气还是很平和:“爹,娘前几天就生了蓝炭炉子,我还去帮忙放劈柴了,可暖和了。”
沈家营北三十多里的山上出煤,叶儿分析,应该是露天煤矿吧,还是烟煤,当地人竟然找到了方法,跟烧炭一样把烟煤进行了处理,出来一种叫蓝炭的,叶儿觉得那就是焦炭。这种焦炭很贵,一般人家烧不起,刘丁氏也不知能烧几天,反正在外面吹嘘她屋里点得蓝炭炉子,叶儿这么说,就把刘善民的嘴巴就堵住了,他气愤地蠕动了几下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刘应东并不打算看在刘善民理屈词穷的份上就放过他,叶儿的话音刚落,他就接声道:“你让我怎样管弟弟?我都教了他本事,开了饭馆,和我现在一样样的,还要怎么帮?”
刘英群开面馆的技术怎么来的?真的是刘应东教的吗?刘善民张了张嘴却没话可说,总不能指责老大,都怪你不肯教,小儿子才不得已来偷,却没有偷到核心技术,现在做得不好吧?最后,他沉着脸训斥道:“你有精神去管一个路倒,也没过去给我捶捶背揉揉肩。”
“爹爹不是说我手硬,没有小群做得好吗?”以前,刘应东还小,刘善民找这个借口给刘英群买零食,刘应东心里不知有多难受了,这回有了话头,立马就反击了回去,把刘善民噎得咳嗽起来,他见儿子和媳妇,根本不把他当盘菜,气恨地跺跺脚走了。
叶儿示意刘应东去送,现在舆论对他俩不好,这些表面文章,就得做到位。刘应东刚皱了一下眉头,忽然就领会了媳妇的意思,跟着老爹身后,毕恭毕敬地送出门,到了大门外,还弯腰帮刘善民拍了拍背上的土。
刘善民差点没吐血,偏偏刘三爷背着手,从村外走回来,看了个正着,眼里还流露出艳羡的神色,张口和刘善民打招呼,刘善民匆匆应付了几句,就回了自己家。
——————
第二天,那个老头的烧退了,人也醒了,能自己吃饭,这样又过了三天,他能颤颤巍巍地走路,便过来要给叶儿磕头,被刘应东挡住了。
“磕什么头啊,一醒来就是给我磕头,现在又是给我媳妇磕头,算了算了,你能活着,那是老天的意思,我们遇上了,哪里能撒手不管呢。”老头最后,嘟囔着什么大恩不言谢的话语,不再坚持。
路上的雪化了,行人依然很少,叶儿想了想,往年这时候,情况也是这样的,官道上,只有些做生意的人,现在离过年还有近两个月,正是最冷清的时候,不过,一旦有人经过,就不是只吃面的事儿了。
“东东,我们卤点猪头肉,再炸点花生米,备点烧酒,万一有客人要呢?反正那些东西做好了放到院子里冻着,十天半个月的也不会坏。”
“行!”刘应东一听叶儿的话,就明白她的意思,第二天就从村里的屠户那里买了个猪头,又从镇上,买了几坛子酒备着。
老头身体渐渐转好,刘应东便不好意思让他住柴房,他收拾了家里南边的倒座房,沈家营人俗称门房,让老头搬进来。
“这怎么行,我怎好打扰你府里的清净,就住这儿吧。我一天白吃白住的,实在惭愧,义士不要折杀老朽了。”
刘应东听他说话,忽然心中一动:“先生,我看你是个读书人,我们村里也没个书房(学校)的,要不然,你就在我家教教孩子,等开春,再赶路如何?”
“若如此,实在太好了。”老头眼泪都下来了,“我哪里还有家啊,若是能在这里开馆,混口饭吃,我便就留下,也能想办法还了义士的恩情。”
他哽咽着,给刘应东说了自己的身世:“我名叫赵一山,本是一家大官儿的账房,不想那官儿犯事,家被抄了,五岁以上男丁全都被流放,女眷和小孩则被遣送回了原籍……”
赵一山从此和老婆还有三岁的儿子便天各一方,这一流放就是十多年,他从一个青年人变成了眼下胡子拉碴的老头儿,前几年老家来信说,老婆孩子死于一场瘟疫,赵一山心都凉了,活着也是挨天天而已。
好容易皇上换了,新皇上赦免了当年的一干人犯,但流放的人还活着的没剩下几个了,他无处可去,只好打算先回老家再说,那天他错过了宿头,天黑时才走到沈家营村口,终因又冷又饿,疲惫之极,昏倒在地上。
“恩公,没有你们,就没有我赵一山,今后,我这条贱命,就供你驱策。”
叶儿觉得赵一山不像个账房,那有管庶务的账房,背一包袱经史书籍的?她没有说破这个,只感觉赵一山不是坏人,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055 缓和
更新时间2013…4…12 8:02:28 字数:2493
刘应东却不疑有他,一听赵一山是账房,便想跟着他学打算盘。还好他还算是个有眼色的人,知道此刻并不适合说这话,而是跑出去,帮忙买了几张树皮纸和笔墨纸砚,赵一山写了个招生的告示,让刘应东帮忙贴到大街上,刘应东又把门房里的杂物,全都搬到了东厢房,在房子中间,盘了个炕一样的土台,四边向里凹,给孩子放腿,台子里面烧了火。这样,来读书的孩子,就趴这上面读书写字,既不会冷,也解决了书桌的问题。这么安排叶儿不仅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暗叹这大概是当地人的一大发明,她心里还有点小钦佩。
农村的冬天,正是闲的时候,有想法的人家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认字算账,沈家营也不是个穷村子,几天下来,断断续续的,来了十七个孩子,一个月十五文束脩,外加轮流管先生吃饭,每家一天,十几个孩子轮着来,一个月还不到两天,负担并不重。因为笔墨纸砚很贵,刚开始,赵先生教孩子写字,都是在石板上面。街上的杂货店就有卖,一个两面打磨地很光的青石板,四边用木头镶嵌,一种和石膏差不多的石头,磨成细条,叫石笔,能在石板上写出白色的子来。
叶儿看赵先生教孩子写字,一个石板一个石板的写,觉得太费事,就买了六块石板,让刘应东把边上镶的木边去了,用石灰嵌在墙上,当黑板,赵先生的工作量一下子减轻了十几倍,他一个劲给刘应东夸赞:“弟妹真是兰质蕙心,善良又聪慧,恩公是个有福之人。”说得他对叶儿更加呵护。
刘应东每晚,在先生吃饭回来后,跟着他学记账、打算盘,赵一山见他聪明,还经常给他讲一些经史、人情世故、待人接物的礼仪等等。刘应东学得如饥似渴,经常回到房间,还捧着赵一山借给他的书看,叶儿便假装好奇,让刘应东再教自己,刘应东有时,讲着讲着,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学通,便会有点不好意思,叶儿便为他辩解:“你肯定自己会了,就是还不能讲出来,明天,你再问问先生,看他是怎么讲的,回来再教我。”
刘应东不知道叶儿是用这种方式,巩固和强化他所学的知识,还为能给老婆当先生,感到骄傲呢。叶儿见他最感兴趣的,是打算盘,每晚都要噼里啪啦地练一阵儿,刚开始看着手指还挺笨拙,一个月下来,已经相当熟练了。
眼看要进入腊月,天气更加寒冷,官道上的行人反而开始多起来,都是贩年货的,沈家营集日上的人,也多了许多,饭馆的生意,就比前一个月好多了,刘应东眉头,渐渐舒展起来,脸上的笑容也灿烂起来。
可是主院儿那边的人,看他却更加不顺眼了,原因无它,那边的生意毫无起色,反而还更糟了,因为刚开始去吃的人,出来都摇摇头,说一声“和东头的差远了”,渐渐的,知道他们做得不好的人越来越多,谁还去吃呢?
刘善民把刘英群大骂了一通,要把饭馆再改回杂货铺,眼看要过年,正是卖货的黄金时间。刘英群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少不了抱怨何春娇几句,怪她出了这个馊主意。
“是你说的本事都学好了,你嫂子扯出的面条又细又薄又匀,你扯的厚的厚薄的薄,厚的没有熟,薄的都煮烂了,自己学艺不精,怎么能怪我?”
刘英群被何春娇噼里啪啦一顿,说得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低三下四地问:“这可怎么办?”
何春娇歪着头想了想,忽然高兴起来:“我记得上次老大骂你,说想做生意,可以让车氏教你一招,现在我们就去想她请教,让她教,哼,咱们生意要是还不好,就找她算账。”
刘英群一听,果然是好主意,忍不住咧嘴笑起来。刘应东回到家,刚吃过晚饭,刘英群后脚就进来了,他就像忘了刘应东曾经扯着他胳膊,让他滚的事儿,满脸堆笑地叫了声“哥!嫂子!”
“坐吧,有事吗?”两兄弟在街上做生意,锻炼了这阵子,都学会忍了,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文章做得还凑合。
“哥,过去的事儿,都是我不懂事,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刘应东和叶儿,都有一种看到黄鼠狼的感觉。其实,叶儿性子还是很宽容的,她也希望主院儿那边好过,无它,只是希望少受骚扰,自己能和刘应东过安宁日子而已。
见两人都不说话,刘英群只好继续检讨自己,刘应东没耐心了,皱眉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我那饭店生意不好,想让嫂子给支个招。”
叶儿想了想:“扯面是个技术活,你下不去那苦功,不如做豆腐脑怎么样?”
“那更辛苦。”刘英群叫道。
“但这个生意好做,咱村还没一家这样的店,你一边卖豆腐,一边卖豆腐脑,不是很好的一桩生意?豆腐脑早中晚都有人吃,尤其村里年纪大的人,身体有点不适,总不能天天喝稀饭吧?有豆腐脑调剂一下,最好不过了。”
刘英群还是摇头。
叶儿皱起眉头“做餐饮本就是最辛苦的事儿,想清闲,爹爹原来的杂货铺就好,收入还稳定,就是比较压资金。不怕不挣钱,就怕货不全嘛。”
刘应东在一边听着,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