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运筹帷幄?”
“哎呀,就是盘算的好啦,我家隔壁的那个先生说,盘算就是运筹帷幄。”
“你真聪明,好些专门读过书的,都没有知道的词语多。”
总算蒙混过去,叶儿悄悄吐了一下舌头:“咱们,要是再能找个先生教教就好了。”
“都怪我当年贪玩,没有念多少书。”
“不说这个了,还是你厉害,不然,我们现在说不定就被赶出门了。”
两人一时没说话,半个多月前,刘应东面临去西部战线送死的窘境,他若不在了,叶儿在这个世界就没了依靠,眼看着,他们几乎走入绝境。到了这样的地步,刘应东终于对父母死心,也才配合了叶儿,开始了他们的绝地反击。
就在刘善民要刘应东顶替刘三爷的儿子当壮丁的那晚,刘应东一手提个灯笼,一手提着酒坛子,去了泊池,在抓了半口袋青蛙,来到村东头一个小瓜棚前,这里有看瓜人烧水的瓦罐,还有一堆柴禾,他把瓦罐系上绳子,在井里提了一罐水,架在三个石块上,用火镰打火引燃柴禾,一边烧水,一边清理起青蛙来,没一会儿,他便把洗干净的青蛙串起来,伸到火上去烤,烤一会儿,还很仔细地撒点细盐,肉香味很快就在周围蔓延开来。
一串烤好了,瓦罐里的水也烧开了,刘应东把瓦罐取下来,把剩下几串蛙肉架在火上,拍开身边小酒坛子的泥封,他叹一口气,喝一口酒,吃一口肉,没多一会儿,就醉醺醺地念叨起来:“这可叫我咋办呢,唉,谁知道我有多为难啊。”吱一口酒。
“侄娃子你有什么难场事儿啊?”梁靖选从小瓜棚里走出来,很关切地问刘应东。
“谁?哎呀梁叔!”刘应东很震惊地看着梁靖选,似乎想问“你怎么在这里”,但他张张嘴却变成了:“来,梁叔,见一面分一半。”刘应东把手里的蛙肉串举起来,“尝尝侄子的手艺。”
“这是啥?”
“蛤蟆,嘿嘿嘿,叔你尝一口,好吃!”
梁靖选迟疑了一下,但禁不住香味的诱惑,从火堆上取下一串来,“这个也熟了。”
“来,喝酒!”刘应东给眼前的碗里添上就,把酒坛子往梁靖选跟前一放,“这是叔你的。”
“呵呵,大侄子真是豪气,出息!”梁靖选伸出拇指夸赞刘应东,便开始吃喝起来,一串蛙肉进肚子,他说话舌头也大起来,“兄弟这是有啥为难事儿了?”
“别提了,我爹想让我替了六哥,应朝廷的壮丁,可媳妇在家哭呢,她非要说,这是爹爹让我拿命换银子,让我寻死路呢。唉,我心里烦,那是亲爹呀,怎可能让我寻死路?还不是想多挣点钱了?我爹说了,等我回来,就把家里那头骡子,给我换成大马。我身体棒,能挣来这份钱,很多人还不敢接这活儿呢。你说是不是啊?叔,二十两银子,说句不中听的,有人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多的,不瞒梁叔,我媳妇笨,不会讨爹娘喜欢,她想事儿,就爱钻牛角,你说我麻烦不麻烦?”
见刘应东委屈无奈的样子,梁靖选笑了:“是啊大侄子,你前年不是去过一次嘛。”
“就是冷点,我身体棒,根本没事儿,可外面传说的邪乎,我媳妇就信了,一个劲儿的哭,我很烦,就一个人出来走走。”
梁靖选一声不吭,嘴巴吧唧吧唧,一串烤蛙肉就进了肚子。他提起酒坛子,喝了两口,又开始吃第二串考蛙肉,这回,他酒喝得多,肉吃得少,很快,舌头就有点大:“听说,你七叔出三十两银子?”
“八哥早都找到人了,三伯这二十两,也有两个人和我争,我媳妇糊涂,偏偏她马上要生了,我都成家三年了,还没有孩子,对她不得不让着点,唉,眼看着嘴边的肥肉吃不到,我真的很难受。”
梁靖选眼珠子转了转:“我看,是你糊涂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还没儿子,怎能让自己涉险呢?”
“她也这么说,唉,我心里就有点难过,这不,都答应三伯了,现在反悔,让他哪里找人去?我这才心里烦,跑出来喝酒,唉!”
两人又唠叨了一会儿,梁靖选摇了摇酒坛子,听见还有不少,他看看还有一串蛙肉,想了想给刘应东说道:“大侄子不要愁了,让我家三奎替你去吧。”
“这个不行,我媳妇也就一时想不开,等我明年回来,她就知道这钱有多好挣了。”
“大侄子,朝廷在西边都打了好几年了,你想挣这个钱,明年再去也行啊,叔叔最近不凑手,你就让叔叔一次吧,让三奎去,好不好?”
刘应东还是摇头、:“不行,,不行,我媳妇过两天就会想明白的。”
梁靖选站了起来,他一手提了酒坛子,一手拿着那串蛙肉:“就这么定了!”语气里带出一股森冷的气息,不由分说,往村里的方向走去。
“哎,梁叔!”刘应东追上来,“我明天就要和三叔签生死契呢,你不能这样啊。”
梁靖选愣了一下,伸手拍拍刘应东的肩头:“大侄子你说得对。”他又要往前走,想起什么,扭头给刘应东说道,“你可不许今晚和刘老三签了契书,把银子拿走。”
刘应东眨了眨眼没说话,梁靖选指着他的脸:“你陪我走一趟。”
“梁叔!”
“走!”
“哎,哎!”刘应东跑回去,把水罐里的水倒在火堆上,确定都浇灭了,又用瓜棚边的小破铁锨,把刚才的造出的垃圾都铲到了地里,这才回头,老老实实跟着梁靖选往村里走。
到了梁家门口,梁靖选让刘应东站大门口等一会儿:“叔马上就出来,你要是跑了,别怪叔叔不讲情面。”
刘应东瑟缩了一下,挺拔的身姿佝偻了一些,嚅嚅地说道:“瞧叔说的,我什么人哪,不会走的。”
梁靖选进去没有多一会儿,就出来了,带着刘应东去了刘三爷家。
刘应东敲门,三爷好一会儿才出来,还敞着怀,趿拉着鞋子,显然已经睡了:“这么晚了,有啥事儿?”
等看到刘应东身后的梁靖选,愣了一下。
“进屋说吧,三伯。”……
叶儿等得实在耐不住了,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她跑过去,门还没开,刘应东就亟不可待地说了一句:“成了!”
开门,关好,刘应东一下子就把叶儿抱了起来:“呵呵呵,媳妇儿,成了啊,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容易就成了。”
进了屋,刘应东抱着叶儿在地上转了几圈,这才把她轻轻放到炕上:“你怎么想到梁靖选会答应此事?梁三奎虽然傻,却是唯一的儿子,他为何这么狠心呢?都说梁靖选很疼梁三奎的,自己饿着也要儿子能吃饱,梁三奎这才长得那么人高马大的呀。”
叶儿本来不想说,但觉得,说了有助于老公的成长,她是女人,在这个社会有很多的不方便,若是刘应东能强硬起来,他们才有好日子的,便低声提示了一句:“梁三奎新婚让人听房了,你知道吗?”
刘应东脸上闪过不自在,这种事情,怎好意思给老婆说呢?但他还是点了头:“听说了。”他摸了一下光头,恍然大悟道,“三奎媳妇怀孕了,三奎刚开始还傻笑着到处给人说,这两天忽然拿刀子追着他爸砍,梁靖选唯恐儿子半夜里痴病发作,把他砍了,不得不躲出去,他在村里横行霸道的,当然不敢让人知道此事,还是我夜里去捉蛙才发现,回来给你说了。”
叶儿见男人一点就透,高兴地接话:“三奎媳妇很腼腆,基本不出门,刘三奎嗜酒如命……”
046 定计
更新时间2013…4…3 8:02:53 字数:2067
“嗯!”刘应东点头道,“梁靖选以前对儿子特别好,还指望傻子给他传宗接代呢,眼下见辛苦养大的儿子没用,便趁儿子酒醉,霸占了儿媳妇。他在街上白吃白拿,大家都恨他,肯定背后有人跟梁三奎垫他坏话,这个傻子,才会要杀他爹的。”
“嗯!”叶儿点头。
“梁靖选今天拿了我的酒,还有烤蛙肉,梁三奎嗜酒如命,就不会再拿刀子。梁靖选只要骗他说,乖乖跟着那些人走,就会天天有酒有肉,梁三奎哪有不答应的?只要上了路,就由不得他了。”
“嗯!”
刘应东看了看叶儿,见她低着头,便吸了口气再说道:“梁王氏一举得男最好,若是女儿,梁靖选大概会带着她远走他乡。梁三奎就成了最碍眼的了,现在还能换来二十两银子,以梁靖选的为人,肯定会这么干。他这两天被傻儿子拿切菜刀逼得不敢回家,一时没想到这个,听我一说,哪有不动心的?”
“嗯!”叶儿点头。
“我找到三伯,给他说找到替六哥的人,他肯定特别高兴。因为逼我替代六哥,若有个三长两短,三伯可就名声扫地了,但换了梁三奎,三伯就完全能够抬头挺胸,八哥花了三十两,六哥才花了二十两,三伯肯定心中感谢,对我就会有所眷顾。”
叶儿很高兴地点头:“就是这么个道理。人性本是自私的,只要把自己放到对方的立场想一想,就知道他要什么,我们也就能在满足他需要的情况下,替自己谋划了。”
“呵呵呵,是这么个理儿,好媳妇,真聪明。”
“你也聪明啊,那时村里还有人出钱找人代替,你怕爹不死心,便让刘三爷保密。呵呵,我都疏忽这一块了呢。”
刘应东就笑:“媳妇,你会耍心眼子,我也会。呵呵,下一步,就怕爹爹分家做什么手脚了。”
这也是叶儿正想的,她虽然自忖离开那些家产,一样可以过得好,但也不愿意让刘善民和刘丁氏这样的人好过。
刘应东微微蹙眉,凝神思索着,朗俊的模样让叶儿移不开眼睛。此刻的他,真像老电影里的那些游击队长,身上流露着的自信、坚强、睿智的风采。
呵呵,叶儿想笑,还睿智呢,他明明小笨蛋一个,神情居然会显得睿智,大概自信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气质了。
刘应东被媳妇盯地有点不自在,他起身,随手拿着叶儿的首饰盒子翻看着。
这是刘米氏给叶儿的,里面的首饰,都让刘丁氏拿走了,叶儿穿来时,就是个空盒子,因为还算漂亮,叶儿坚信自己迟早会有首饰,就把盒子一直放在桌上,还擦得干干净净。
刘应东本来无意识地随手翻着盒子,这会儿忽然对着灯光仔细看起来,叶儿也好奇了,难道盒子有什么机关?她刚想到这里,就听见盒子喀拉一声,刘应东把底儿抽了下来,还真是,底部是夹层的。
叶儿兴奋起来,伸脖子去看,夹层里还有张纸,是一张当票,四十多年前的,叶儿丧气地很,四十年前的当铺,说不定早都倒闭了,再说,当的东西,说不准也早没了。虽然这个当票,是个无限期可赎回的。
刘应东小心地把当票用一块布包了,放进抽屉里,这才咧嘴笑着,对叶儿说:“咱在这里面藏一张纸,写上奶奶要给咱留一半家产,爹爹要是拿了孝道压咱,不就压不住了?”
“好是好,可新写的字和时间长了的,墨色不一样啊。”
“不用墨,老舅经常用木炭写字,我现在就用木炭写了,再用茶水涂一遍,夹在黄历中,过两天再拿出来就行。”刘应东兴奋地说道。
“好啊,好啊。”叶儿拍手。
两人兴奋过了,叶儿沮丧地说了一句,“就怕你爹不认账。”
“那咱就想办法让他认。”刘应东说出这样的话,让叶儿忍不住心底里欢呼,真是孺子可教啊,尝到了谋划成功的甜头,他开始事事都动心思了。
刘应东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一拍手:“三伯母的姐姐远嫁到中河郡,没想到那里发大水,只留了一个外甥张富贵。他人太老实,刘三爷为他找了好几个东家,都没成。他很会种棉花,不如,我去找他,就说,若是咱分了家,就雇他来帮着种棉花。三伯知道这个,说什么也会分家时帮我多争点地的。哪怕他就是看出来根本不是老舅写的,估计也不会揭穿。”
“可要是事后爹爹说三伯作弊呢?”
“只要三伯答应了,他会有办法遮掩,咱们怕什么?再说,咱奶是你伺候老了的,她老人家临终,说过给咱一半家产的话,三伯他们都知道,现在,他们不愿意惹了爹爹装聋作哑而已,要是有了好处,三伯肯定会说出这话来的。”
叶儿觉得他说得有理,便点点头。
“明天一大早,我就找张富贵去。我赶骡车回来,就诱惑他,让他来看一眼姨母。三伯那边的话,就由他来说了。”
叶儿高兴地直点头:“好办法,好办法。”
两人躺下,吹灯睡觉,却都兴奋地难以入眠,刘应东从身后抱着叶儿,声音软软的叫着她名字:“都说过了三个月,就怀牢了,你现在都六个多月了。”
叶儿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