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依依旧笑:“来吧,你快来给我点教训吧。”
“好呀你——!”喝叱间,嬷嬷已扬起手臂,作势挥下。
“住手——!”
“住手——!”
突兀间,传来两道声响。
“谁叫你打她——!”胤礼从嬷嬷怀里跳出来,哭红的大眼顺便瞪了下,随后朝门外的人跑过去大叫:“四哥!”
四哥——!这一叫,也叫入了楚依心尖。
不是吧,现在就让她遇上这个传说中俊美却残忍的雍正帝?
“四爷吉祥,奴婢正要教训这不知分寸的贱婢呢……”
胤禛只抬起一对无波的眼眸,淡撇楚依一眼,道:“她是三福晋,是你能打的么?”
“三福晋……不是说三福晋已经——”嬷嬷忙捂住嘴,惊恐地望向她,那眼神活像是见着了鬼似的。
她倒是很稀松平常,仿佛已做好被人用这种眼光看待的准备。
“我的确是三福晋,哎呀,听说毕竟是听说,我这不活得好好的?不信你摸摸……”故意露出诡异笑脸朝那已经吓得发傻的嬷嬷靠近。
“啊——”只听一声尖叫,那嬷嬷抖着一身肥肉跑出门外。
“哈……哈哈……”楚依捧腹大笑,丝毫不顾及旁边还有两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胤禛深黑瞳孔于她身上一凝,纹丝不动,便那般淡静地望着,也不知心中思索着什么。许久,见她似是笑累了,似是已惊觉身边有人时,才眉头展开一抹不着痕迹的笑意。
靠前一步,他道:“看来三嫂心情甚好。”
楚依老实点头。
胤禛又靠前一步,道:“但我总觉得三嫂哪里变了……”
楚依一惊,身子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风驰电擎般伸出的手臂牢牢扣住手腕。而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底,似有一丝冰凉的寒意滑过。
“三嫂这一落湖醒来后,性子倒变不少。”
她大为惊骇,本以为顶着这张如假包换的脸面绝不会有人怀疑自己,可没想到,遇上这鼎鼎有名的雍正帝,竟一眼看穿?不过——
他用的……是疑问,如此说来,他只是存着强烈疑心,并没有拿捏实据。楚依,不可先乱了阵脚,要站稳。思及此,她惊惶的面上慢慢平静下来。
眼神无辜,疑惑反问:“四爷问得好生奇怪,或许玉宁真是落湖脑袋糊涂了……连着性子都有些转变了吧。但人有过这一遭经历,总是会有些变化不是吗?这不足为奇吧。”
胤禛只那般缄默地盯着,但无声中却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逐渐削弱楚依的自信。
“我作为三哥的弟弟,也不过关心一下三嫂而已。三嫂又何必……如此紧张?”
第四回:四爷到(捉虫)
“妾身只是身子弱,在冒虚汗罢了……哪有紧张呢?”楚依决定,果断跟这位雍正帝打太极,打着打着他不耐烦就不会搭理自己了。
见她打马虎眼似得一笑,他俊眉皱得越发紧,强压制在她腕间的力道也加重几分。
气氛一下变得僵滞,心中暗骂这冷面王干嘛非揪着她不放,都怪刚才自己太过显露放肆,才让这丫的有机可趁,逮住说事。
难道……是她穿越女的气质太过于强烈吗?瞅着那眼色不善的胤禛,楚依的小心肝那是一颤一颤,正在琢磨着用何说辞时,门外传来声天籁般悦耳的音调。
哈利路亚——救星到也!
“宁儿……欸,四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可曾看到十七弟?”胤祉见他人在此处,却不见胤礼身影,不觉头又开始发疼,叹道:“不知又跑去了哪儿顽皮!”
“三——啊!”她欣喜欲叫,却见胤禛将她的手控在胸前,蓦地眼神一利,如一把烁烁寒光闪耀的冷剑,戳得她立刻噤若寒蝉。
这犀利的目光,仿佛在警告她敢喊一声,便将你灭了!
胤祉看出他们之间的诡异,不觉皱眉疑问:“四弟与宁儿……”问着,胤禛已松开楚依的手,转身。
“只是问候而已,可不知为何……三哥的嫡福晋似是十分惧怕我?”话到尾末,一下变了味道。
楚依惊悸未定地抬眼,就见胤禛微侧过脸颊,神情莫测地凝视着她,顿时心跳又落一拍。
这男人……真是太危险!
“可能是先前不慎失足落湖所致,以往的事皆是不记得了。”胤祉有些惋惜怜爱地看她一眼,感叹道。
楚依眼眸一亮,顿时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我——妾身恐怕真真是大病一场才会失忆……谁也不记得了……妾身的命、好苦啊!”话至此,便作势掩袖,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噢——原来如此么?”胤禛斜斜一道眸光射来,楚依顿时心肝猛颤,却还是强自镇定地回以委屈之色。
心道,总之我就是失忆,谁也不记得,你要怀疑便怀疑个够,反正这句身体就是董鄂玉宁,我楚依已占,便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宁儿,你身子骨还未好,怎么就下了床?”胤祉忽然出声,眼中带一丝嗔怪。
楚依立时佯装出一副摇摇欲坠之态,身子一晃,胤祉上前一步刚要去扶她,却见胤禛出手更快,一把将她身子搂住,竟丝毫不顾胤祉在场。
“的确身子很弱……”他这么语声极缓地说着,眸光暗沉,言辞意味深长。
胤祉见此,眼色蓦地一闪,逐笑道:“差些便让玉宁摔了去,可不知到时又要我多心疼呢。——还不谢过四弟?”
“谢……四阿哥。”楚依接过话茬,忙从他怀里抽身,恭敬行礼。
低垂着头,她只能望见胤禛那一双棕褐色的长靴,不敢抬头,一想到那对凝望自己时眼光诡谲的黑眸,楚依就觉着心底发凉打颤。
与此人,能不硬扛就绝自不量力地往上凑。省得没活够,就成了炮灰。
许久静谧无声,胤禛幽沉的嗓音终是响起。
“起吧,三哥,那臣弟便先行告退了。”
“嗯,过会子我便来。”
胤禛微点了下头,末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深邃眸光朝她面上一定,很快便撤开了去。遂转身,大步离开。
那眸光里所含的深意……真是叫人费解。
楚依心有余悸地呼出口长气,刚一抬头便听胤祉声音淡淡地问:“四弟问了你些什么?”
“什么问了什么?”
胤祉忽而朝她走前一步,楚依吓了一跳,膛目望他。见胤祉扯过她的手腕,掀开袖子,当看见腕间那明显的红痕时,眼眸一沉。
“这伤痕从何而来?”
楚依一愣,遂对胤祉的目光起了些微变化,看来这胤祉,也并非是个善茬。或是说,这皇宫之内,每个人都很懂察言观色,不过是她天真,竟忘了这是尔虞我诈的宫廷,并非现代社会。
往后……更要小心了。
扯唇笑笑:“不过是方才身子虚,没注意碰着了桌椅。”
胤祉秀眉一皱,少顷,才缓缓舒展开来,用指腹摩挲着她的伤口处,轻声细语地嘱咐:“如今你失了忆,宫里的规矩也不太知晓,言行举止更是要掂着些。遇见什么人,什么事,我也不能随时随刻伴在你左右……宁儿,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那临了八字,字字至情至深,猛然间如同一波柔水灌入楚依心田。
眼色微动,她微垂头,不敢直视他灼热视线,只能于心底默默念了句:可惜,能让你痛的人,早已不在了。
“明日,我会命人来教你宫廷礼仪,毕竟你是我的嫡福晋,有些重要的场合不得不出席。万一到时出了什么差错……”他凝重道,眼中满是对她的担忧焦虑。
楚依只好点头:“放心,我是失忆,又不是丧失了学习机能。而且我很聪明,一定学得快,绝不会让你丢脸。”
胤祉见她如此,又似是想到什么,不觉抿唇淡笑:“也是,方才宁儿……便挺机灵,但未免也太过显然。”
她不好意思地脸蛋一红,暗道那哪能跟你们这些从小身处皇室的老油条比啊!更何况,她面对的可是最能揣摩人心的雍正帝,不敌也属正常。
哪一天她变得跟雍正帝一样老谋深算,那她就不叫楚依,干脆改名叫慈禧!
撅嘴,有些怨声怨气:“不然还想我怎么做?挺不错了我觉得……”
“王婆卖瓜。”
楚依纠正:“应该是‘董鄂卖瓜’。”
胤祉噗了一声,哭笑不得地瞅着她:“你这话……”
“这话如何?”
“真不似个姑娘家会说的话。”他摇头叹息,看她的眼神就有一股孺子不可教也的意味。
楚依也摇头叹息:“可你娶都娶了,也休不得了。挺多,我帮你多纳几个小老婆,如何?”
“……”
胤祉走后,楚依便开始发呆,时不时向四周百无聊赖地一望,继续发呆。
“唉——!”
“你叹什么息?”一道稚嫩声音遽然钻入耳中,楚依扭头,发现胤礼从大门口蹬蹬跑入,扯着她的衣袖便问。
“你不是跑出去玩了,怎么又回来?不怕你四哥到时候骂你?”
胤礼晃头:“四哥才不会骂胤礼呢!四哥很疼胤礼的……”
楚依微怔,神色不清,那是因为你还小,对他没有威胁。用手抚了抚他的头,遂想起方才他嫌恶拍打的动作,不觉手一顿,却见胤礼小脸红红的,并没有似方才那般无礼。
顿时展颜一笑,揶揄道:“你怎么不嫌弃我的脏手了?”
胤礼脸蛋愈红,憋了半天才挤出几字:“嫌弃……也要忍着,不然……不礼貌……你、你说的!皇阿玛也说了做人要知礼,所以才会为胤礼取名为礼……所以、所以……”
楚依忍不住,噗哧一下,这奶娃真太逗了!
“所以,胤礼很乖。”她柔柔地哄道。
胤礼鼓起嘴,水润大眼瞧了她半晌,突地哼了一声,小短腿蹬蹬跑到门槛处,遂对她扮了个鬼脸,大叫道:“老巫婆——!”
话毕,便一溜烟儿跑没了人影。
“……”
楚依觉得自己已经不是石化,而是风干了。
“福晋。”一声脆响惊醒她,楚依见门外站着名黄衣小婢,正带着好奇与一丝惧色瞧着自己。
她有些无奈,离那么远真当她是鬼魂不成?再说有大白天出没的鬼吗?
“怎么了?”
“爷让你去前厅。”
楚依一怔,想起方才胤祉说过会子去,便又联想到胤禛那黑面阎罗,心中暗恨,这人——还真不想放过她不成?
撩了撩耳鬓,她宛然一笑:“我稍微梳妆一下自会过去。”
她眼睛微睁:“爷说您不是不认路了……”
“……”好吧,她忘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梳妆,就是想要拖延时间,可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瞧下瞧,发现实在无处可妆,只好轻咳一声,随丫鬟前往前厅。
“爷,福晋到了。”说着,丫鬟便弯腰退到一侧。
楚依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地往前一站,朝正前方的胤祉行了个礼,随后将目光调向在场另外几位阿哥身上。
这不看还好,一看便看到胤禛正定定凝着她,瞳孔中生起一丝玩味研究之色。
楚依怎么感觉自己跟小白鼠似的,正在被这未来伟大的雍正帝拿着白晃晃的手术刀解剖?
天——这念头太可怕了!她咽咽口水,忙将目光调离。
“这位就是三哥的福晋?倒真是位如花美人。”就听一声微含轻佻之意的调笑声在耳边作响。
楚依循声望去,便见胤祉左下方斜倚着一名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极为秀美妍丽,貌若女子。
那狭长眉梢轻挑,顿显出几分妖冶媚态。
此时他唇瓣含笑,却带着一丝邪气。
若她没猜错,这便是九子夺嫡中所属八爷党的毒蛇老九。果然,便听一声温润如玉的嗓音浅淡笑说。
“九弟,也不看看三哥在场,竟如此口无遮拦,不晓礼数了?”
第五回:美男子
她看过不少男人,但如此人这般,却是罕见之极。恐怕身为女子,在他的注视下,都不知觉间会化作一滩春水。
仿佛那淡淡一眼,似素手轻抚,抚得身子骨都绵软无力。
他袭一身天青长袍,衬着那玉色肌骨越发白净,修长手指捧着杯底,连茗茶的姿势都优雅完美到无可挑剔。
真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见楚依盯着自己,但并未显出花痴之色,只感到那一双专注端详自己的眼中有赞叹,却亦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惋惜之情。
为何——竟这般瞧他,仿佛怜他大限已至般。胤禩甚感不解,却不动声色地瞧她。
“怎么,见到八哥竟瞧傻了?”
一听这调笑声,楚依便知晓是胤禟,也不慌乱,倒一板一眼地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如同方才您瞧妾身是同个道理。若是对美毫无反应,岂不是非人,到成块木头?”话落,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