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咳咳……儿臣只是不想瑗熙难过……”皇帝看到母亲这样,心早已是自责了无数遍,她再怎么夺权打压他,那也还是他的生身母亲。
“罢了,哀家也不与你争论什么,皇上,可你要明白,哀家是让了一步,但欧阳氏却不得再居后位……”
明福公主的寝宫,自从得和父亲病发的消息,她着急地坐立不安,不过苏嬷嬷跟她说,皇帝在她床前守了好些日子,这会儿倒下也在情理之中,若要救皇后娘娘脱离牢狱之灾,那么这是最后的手段,就算皇祖母不疼孙女儿,难道就不心疼儿子?
她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遂安然地在寝宫里面等候母亲出狱的消息。
翌日,她已经能下床了,在屋子里面徘徊着,苏嬷嬷也一脸的烦躁,今天的早朝过后就应有对母后如何处置的结论。
“公主、公主……”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监急忙奔进来。
“怎么样?”明福公主急忙起身张嘴就问,她是一刻也坐不安宁。
天牢里面,一身白衣的欧阳皇后听着上面的传旨太监念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欧阳氏行为乖张,心存不悌,犯上忤逆,念及其乃明福公主的生母,自即日起废黜后位,迁出椒房宫,贬为从一品静妃,钦此。”
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保住后位,欧阳氏的脸上浮起一抹苦笑,罢了,最终自己逃脱了三尺白绫与打入冷宫的命运,这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三跪九叩,“谢主隆恩”,冷静地起身接过传旨太监手中的圣旨,此时她的娘家大哥也因此案被贬去外地为官,一时间,京城人人议论不已。
忠王府,李凰熙倒在孙抚芳的怀里,轻声道:“母妃,女儿不甘心,最后还是没能将皇后置于死地……”
孙抚芳轻抚她的秀发,轻声道:“傻孩子,哪能这般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是换成别人家的女儿,只怕还做不到你这程度。欧阳氏这回贬为静妃,她在后宫的日子一定会很难难,见高拜见低踩这是宫中常态。凰熙,要说没有用的人是母妃,你还这么小不应该让你来承担这些……”
李凰熙看到她的表情阴郁,这会儿不敢再自责,怕母亲因此动了胎气那就糟了,忙又劝慰了几句,孙抚芳方才愁眉初展。
“对了,皇祖母说过两天要接安熙进宫伴驾,母妃,你给安排一下,新衣多做几套,首饰也要备下几套,这些都马虎不了,好歹是忠王府的郡主,若是太寒酸了,怕是要让人笑话了去,尤其是皇祖母刚刚赏了我们的情况下。”
孙抚芳点点头,随即才想起女儿不是接过自己管家的责任去了,怎么还要自己备下这些东西?
李凰熙看到母亲眼里的迷惑,这时候才道:“母妃,女儿前阵子给杜太傅去了拜贴,他也应下了要接见女儿,所以女儿正要与父王前去拜会。”
杜太傅?
孙抚芳想到此人正是怀恩的生父,点了点头,“去吧,有段日子没见到怀恩了,不知他娘的病此时好些了吗?前段时日事情一浪接一浪的,我也没有寻得机会去看看她,现在又怀着身孕,倒不好去看她。”最后又叮嘱女儿要代她好好地问候一番才行。
孙抚芳未出阁前与怀恩的亲娘吴氏是手帕至交,两人在闺中时感情特别要好,所以才有了怀恩与李凰熙小时就接触彼此的经历。只是两人的命运却是大大的不同,孙抚芳这艳冠群芳的人嫁入皇室为忠王妃,而吴氏却被家中的继母做主嫁与比她大了三十岁的杜太傅为第三房填房,一嫁进去嫡子庶子都比她要大,那日子过得可想而知。
李凰熙笑着点了点头,披好身上的云纹披帛,看到管家来催,这才起身随管家出去。
轿子在闹市中穿梭,李凰熙心不在焉地听着街头那些叫卖声,自那天从宫里回来,她就与梁晏没有再会面,一想到他,心情就沉重起来,对他的感情远比自己想象中深得多,自嘲的一笑后,她的神色就一凛,努力地驱赶他出自己的心房。
“郡主,已经到了太傅的府邸。”外头的夏荷禀道。
李凰熙这才由人扶着下了轿子,父亲已经由杜太傅接待往会客的正堂而去,而她则转身由丫头婆子接待往内院而去,这杜府的建筑一如忠王府那样的格局,过了仪门,就直奔中轴线上的正院正房而去,还在回廊上走着,就看到前头有一名俏丽端庄的少女领着端药盏的侍女往前走,当目光转向她的时候,微微失了会儿神。
片刻后,少女趋上前微屈膝,“郡主来了?母亲前几天收到了郡主的拜帖时,就一直念叨着,这会儿总算见着郡主。”
第九十一章 建京风云(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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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凰熙急忙一把搀扶着她的手臂起来,亲热地挽着她往前走,“语乔姐姐怎么跟我客气起来?是不是嫌我回京这么些时日都没有来拜访,与我置气啦?”
少女正是怀恩的亲妹妹,只比李凰熙年长两岁,十六岁的杜家七小姐杜语乔,有着一双与怀恩极其相似的眼睛,灵动似有千万语在其中,眼角下有着一颗美人痣,鹅蛋脸型,形貌端庄,只是为人低调,不若赵汝真那般名震京师。
杜语乔听后直呼冤枉,笑道:“我倒是想去看看你,只可惜你现在却是大忙人,我哪敢去打扰?娘这段时日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这心正发愁,连去给忠王妃贺喜也没能抽出时间来……”一提起母亲吴氏,她的面容就肃穆起来,小心地掀帘子进去。
李凰熙笑着宽慰她几句,刚踏进厅里面,还没进内室的暖阁,就听到里头拔尖的声音,有妇人正尖酸刻薄的争吵着,她的眉头就是一蹙。
杜语乔的脸上隐有薄怒,“又是我的那几个嫂嫂,她们一天都不争上几遍就不安生,无非是看着我娘现在躺在床上,想要从她手里夺去中馈之责,爹还没有发话,我娘还没死,她们急什么急?”说完,已是沉着脸色进去。
李凰熙知道这个杜太傅家并不是一团和气,杜太傅的命硬,原配生有二子,第二任继室又生了三子,再到吴氏只生了怀恩,又被得道高僧批命应遁入空门方才能养活,命中注定是佛祖的弟子,若在红尘俗世中就是克家克父母的命短之人,恰在那时候杜家上下从老到小没有一个安生,杜太傅为了避祸方才不顾正生下孩子虚弱的妻子,着人将怀恩送去了白马寺出家。
杜夫人吴氏在冬日寒风刺骨下跪着求丈夫回心转意,无奈杜太傅一意孤行,因而落下了身疾。直到今天李凰熙还怀疑所谓的佛祖弟子转世是杜家不知何人在背后动的手脚,目的就是要正得宠年轻继母不能凭借这个幼儿巩固地位从而分去一杯羹。
她正想着,却听到里头怀恩淡淡的声音,“你们在一个卧床不起之人的面前争吵这些,不知羞耻吗?杜家好歹是百年大族,竟养出你们这群枉顾礼仪廉耻之人,真是家门不幸……”
“你给我闭嘴,既然已经出了家侍奉佛祖去了,就不要管杜家的家事……”
“没错,杜家的事轮不到一介外人插嘴,你算算你回京住在杜家有多久了?我们家没有义务要养着僧侣……”
“我若是你,就赶紧回白马寺修行去……”
尖酸刻薄的话一句接一句,李凰熙已是听得怒火高涨,在掀帘子进去时,身旁的杜语乔不悦地道:“我娘正病着呢,各位嫂嫂在她床前闹,这是尽孝吗?都给我回去,我娘这儿不欢迎你们这群三姑六婆。”
“哟,小姑,你虽说现在还是杜家的姑娘,但是议了婚事就是别人家的媳妇,杜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插嘴,给公爹听闻只怕要治你一个不敬兄嫂的罪名,名声不好听了,只怕许不到好婆家,那时候我们杜家可没有多余的隔夜饭养着你……”一名长相尖酸刻薄的年约四十多岁的妇人挥帕叫嚣着,这人正是杜语乔的二嫂。
杜语乔因为她的话而俏脸气得涨红,这个商家女出身的二嫂简直不可理喻,握紧了拳头浑身打颤。
躺床上的吴氏听到这样一番话,气得想要起来骂这比她还要大的二儿媳妇,无奈那身子使不上力气,软绵绵地又躺回床上,“你……们都给我出去……”
“哟,婆母,你这是气什么?我们在你床前侍疾也是进了孝道,你该感谢我们才对,你看看你才三十多岁就有我们这么多儿媳在这儿孝顺,别人只怕要羡慕死了……”杜四嫂转头朝这比她年轻的婆母说着刻薄话。
突然,那个正坐着转念佛珠的怀恩身形一闪,猛然地出手攥紧杜二嫂的手,那力道是十足十,杜二嫂一张老脸因而吓得失色,“你……你要干什么……”
怀恩没有答话,另一只手又攥紧杜四嫂的手拖着这两人往外走,在看到被妹妹身形遮住的李凰熙的时候愣了愣神,只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拖着这两个鬼吼鬼叫的妇人出去。
李凰熙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很少看到怀恩会如此行事,不过这几个妇人说得话实在难以入耳,杜家传到这一代哪还是什么诗书传礼的百年士族,竟比外头的市井凡夫走俗还要不如。
没一会儿,怀恩又如一阵风般飘了进来,将剩下那几名妇人都强势地拽了出去,期间这几名妇人大声叫骂。
一出到外厅的门,他就将这最后两人推了出去。
“好啊,你一个大和尚做这些事就是犯了戒,你等着,我们不会善罢甘休……”
怀恩转动了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后,即冷脸地将佛珠圈紧在手中,英俊的脸庞上满是疏离的高山之雪,“若你们不怕丢脸传出逼病重的婆母交权的丑闻,贫僧乐于奉陪,各位施主不想他日死后到阿鼻地狱去受割舌之罪,那就管好自己的三寸不烂之物。”说完,禅袍一转,已是往里屋迈去。
外头几名妇人正由各自的侍女扶着起身,脸上羞恼一片,纷纷咬牙怒“呸”了一句,怒火高炽地骂着侍女离去,途中少不得指桑骂槐,声声刺耳。
屋子里的李凰熙正上前问候了一番吴氏,吴氏脸上有些红赧,直道让她看到家丑甚是丢脸,李凰熙笑着安慰了几句,吴氏方才神态和缓,问候起了忠王妃的情况。
“我母妃的身子倒是安好着,只是这胎儿不过才四个来月,虽说已经很稳了,但太医嘱咐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因而母妃只好在府中呆着,要不然早就下帖请吴姨前去叙一叙或是亲自来看望一番。”李凰熙温婉地道,眉眼瞥到怀恩进来,脸上满是关怀,这才发现,一段时间不见,怀恩似乎瘦削了不少。
吴氏叹息道:“你母妃总算是苦尽甘来,你父王现在又遣了府里的姬妾们,你母妃这会儿也能安心了……”枯瘦的手握住李凰熙的手,眼里满是慈爱,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少女,她的心中多有感慨,未出阁时曾与孙抚芳笑言将来要结儿女亲家,若自己的儿子没有出家,娶得她为妻,那是多好的一桩事啊,思及此,眼里的泪水又浮了起来。
“娘,郡主来看你,好端端地哭什么?”杜语乔忙给她抹泪道,母亲以前也是好强的人,最近病势加重变得倒是脆弱了不少。
吴氏看了眼听话的女儿,这才笑了笑,随即看到儿子进来,那一身灰色禅服永远刺痛她的眼睛,此生她最恨的就是灰与褐这两种颜色,一看到就会记得这桩心头之恨。
“你与她们计较做甚?娘只想你能在家中多住些日子陪陪我,等娘不在了,你再去侍奉佛祖也不迟,没得与她们生了嫌隙,毁了你的名声,让你家住得也不安宁,你那个狠心的爹止不住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她道,句句令人听闻都心酸不已。
怀恩原本看到李凰熙到来的喜悦被母亲这几句伤感的话冲淡了,他的心里满是愁苦,母亲为此怨恨了一生,这是她永远放不下的心结,在她主持中馈的杜家从来不许设佛堂,她也从不去任何佛寺参拜佛祖,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佛祖已经抢走了她的儿子,她凭什么还要对它顶礼膜拜?她一生直到死也不会跪在佛祖的面前。
记得幼时母亲去白马寺看他,从不进寺门,每每都是孙抚芳做陪,进寺领他出来,因而他才会与李凰熙的关系如此密切,那时候,孙抚芳这忠王妃每次去也会带上不谙世事的李凰熙。
怀恩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来,“娘,你多虑了,她们再怎么样也会顾虑到杜家的名声,不然将来爹发怒计较起来,他们能分到的家产会少很多。”执着佛珠上前端过妹妹手中的药碗给母亲喂起药来。
吴氏的双眼紧紧地盯在儿子的脸上,在他喂来一匙汤药时,她顺从地张口吞下,这样的天伦之乐,享受一天就少一天。
一旁看着这对母子的李凰熙不由得伤感地暗暗抹了抹眼泪,杜太傅当年做得太绝情了,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