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氅里带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和清冽香气混杂而成的独特气息,让沈清忧顿觉安心,这样的感觉,除了他,已经无人可以给。马车微微摇晃,傅少卿俊美妖娆的脸庞渐渐变得模糊,虽然看不真切,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在看着自己,一直看着自己。
傅少卿略显痴迷的看着她的睡颜,许久都不曾动一下。外面风雪漫天,寒风凛冽,马车一路摇晃,似要带着他们奔向一个未知的未来,没人知道将来的变数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和她的结局会是如何,一如这场久久不曾停歇的漫天风雪。
当沈清忧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厢里也只剩下了她一人。四周很是安静,静的只能听见外面大风雪的呼啸声,就如怪兽咆哮一般,令人觉得森寒。
“沈小姐,你醒了。”青吟掀开车帘,刺骨的寒风参杂着沁凉的雪花随她一同进入,让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听到青吟对她的称呼,沈清忧只是淡淡一笑,如今也只有青吟还会这般称呼她,就好像她还是未出嫁的女子一般。或许在青吟的心中,她从未承认过她是纳兰轩的女人,她也记得,很久以前,傅少卿也是这样称呼自己的。
只是后来的形势,‘沈小姐’三个字,已经不能再从他的口中喊出,即便他的心里如何不愿,她始终都成了纳兰轩的女人,成了纳兰轩的妃子。
“你家公子呢?”沈清忧缓缓直起身子,不由问道。
青吟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我们已经回到京城,公子见你睡得很沉,不舍得叫醒你,只是让我留下来照顾你,说等你醒了,让暗影送你回宫,我家公子已经回府了。”
他走了。沈清忧微微黯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睡得这样沉,难道只是因为他在身边吗?青吟见她如此,以为她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沈小姐别误会,我家公子只是怕连累了你,所以才先行离开的,你也知道,纳兰轩疑心很重……”
说到后面,青吟看着她,不再言语,只是小脸上的担忧之色却让沈清忧看得明白。是啊,上一次宫变之时,就因傅少卿救了自己,纳兰轩便将自己丟置在偏僻庭院数月之久,若是让纳兰轩知道,这一次又是傅少卿救了自己,还不知他会如何对自己呵。
她心中嘲弄一笑,面上却无半点波澜。只是难为傅少卿事事都为自己周全,她这位‘故人’,还真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呢。
……
风雪眯眼,那道深红的朱漆宫门缓缓打开,沈清忧在几十名暗影的保护下步入皇宫。莹白的雪花簌簌落下,明明是一样的冰雪,可是她却觉得,皇宫里冰雪的冰香气息竟和外面的冰雪不一样,到底少了点什么呢?
哦,原来是自由的气息。
纳兰轩在得到暗影的禀报后,急匆匆的便来到宫门前的御阶上眺望。当看见那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时,他听见了自己冰封绝冷的心发出破裂的声音,那些日夜折磨着他的思念汹涌的流出,一发不可收拾。
他看着她缓步走至自己的身前,屈膝行礼,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婉动听,跟以前一样。她的身上落了许多晶莹的白雪,映着她绝美苍白的脸庞,美得就如误落凡尘的仙子一般。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再入深宫
许是怕她会再次从他眼前消失,九级高的御阶,纳兰轩竟一跃几步的便到了她的面前,狠狠一把将她揉进怀里,嘴里发出声声低喃:“忧儿……忧儿……你没死……”
他的力气很大,也很霸道,这使得沈清忧肩头的伤口发出撕裂的疼痛,疼得她背脊上冒出森森冷汗,却硬是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只是任由他狠狠的抱着自己,任由他在她耳边声声低喃。
许是注意到她的身体冷的异常,纳兰轩终于放开她,怔怔的看着她那双蛊惑的紫眸,不知是不是四周琉璃风灯的缘故,明明她唇边带着浅笑,可他竟觉得她的眸中清冷一片,冷得让人无法触碰。
可是下一刻,他却看见了她肩头渗出丝丝猩红,再也顾不得去探究她的眼神,一把将她横抱而起:“传御医!”说罢,大步往紫宸殿走去。
玉茭在紫宸殿门口的台阶上,远远的便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往寝宫走来,待走近了她才看见纳兰轩怀中抱着人,不由喜极而泣:“娘娘还活着,娘娘还活着……”
纳兰轩抱着沈清忧,眼中除了她,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只见他剑眉紧皱,抱着她进了寝殿轻轻将她放在贵妃榻上,见她肩头上渗出的鲜血越来越多,俊眸愈发沉了:“御医为何还不来?”
“奴才再去通传,再去通传……”一旁的魏公公连连说道,弓着身子连忙退出了殿外。
沈清忧淡淡一笑:“只是伤口裂开了,臣妾并无大碍,皇上且安心。”
闻言,纳兰轩的面色并未缓和,只是紧紧握了她的手,是他没有保护好她,他一直以为她或许永远都回不来了,他欠她的或许再也没机会去补偿。可是现在,她回来了,活生生的回来了,一切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御医冒着鹅毛大雪深夜赶来,紫宸殿里,宫人们进进出出,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御医在为沈清忧重新清理了伤口,上了药,这才松了口气退出寝殿。
整个大殿渐渐安静下来,纳兰轩和沈清忧都未言语,只听得炭盆里的银碳燃烧时发出的崩裂声,枯燥而单调。
“忧儿,暗影来报,是一座庵堂的姑子救了你,是吗?”纳兰轩轻轻将她围在怀中,虽然问的漫不经心,却不难听出里面的狐疑。
沈清忧目光清冷的看着那盆烧的通红的炭火,紫眸中闪过什么,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他,是傅少卿再次找到了她。只是,若是告诉他,是梁云蓉救了她,不知他会是何种表情?
“是啊,若不是那位心善的师太,只怕臣妾已经见不到皇上了。”终是没有告诉他,如今的梁云蓉已经不愿再踏入这纷纷扰扰的红尘,得之不易的清静,她救了她,而她能为她做的,便是还她一个清静无争的下半辈子。
听她这般说,纳兰轩眼中的狐疑渐渐消散,将她抱得更紧了,轻轻的用下颌蹭着她柔软的青丝:“朕一定要好好谢谢这位师太,忧儿觉得,要赏什么好呢?”
“皇上能亲自赏赐固然是皇恩浩荡,只是她们都是出家人,皇上赏的,或许并不是她们需要的,所以答谢这件事还是由臣妾亲自来做吧。”沈清忧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柔声说道。
纳兰轩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理,薄唇微微勾起,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就照忧儿的意思来办。”
沈清忧紫眸中掠过清冷的细光,轻轻应了一声,半晌才说起了别的事:“方才来为臣妾诊治的御医,臣妾看着他的医术不错,不知是叫什么名字?”
“若是忧儿觉得他不错,那以后便由他专门负责你的脉案,可好?”纳兰轩不觉有他,慢慢说道。
沈清忧唇边勾起一抹诡艳的笑意,点了点头,下一刻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喃喃说道:“臣妾困了,皇上就这样抱着臣妾好吗?”
纳兰轩甚少能见到她这样撒娇,心头浑然一热,嘴角的笑意也更发深了:“好,朕就这样一直抱着你。”
织金纱幔纷纷落下,相依在一起的两人变得朦胧,明明是那般的情意深深,却不知,心,已是咫尺天涯。
……
外面大雪纷飞,寒风萧萧,却依旧盖不住凤仁宫里传出的阵阵脆响。只见殿中的宫女都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时而看一眼正在砸东西的冷月,生生惊出一头的冷汗。
许是摔玉器古玩摔的累了,冷月这才怒气未消的坐靠在凤榻上,看着满地狼藉,似还不解气,又将手边的玉如意一把扫在地上,碎成了千万片。
此时已经是深夜,她本来已经安寝,可听到外面一下子乱纷纷的,便多问了一句,这不问还好,一问竟得到沈清忧回宫的消息,一个轱辘便爬了起来,这不,身上还穿着单薄的明黄中衣,虽然殿里升起了炭盆,到底是有些寒意的。
刘麼麼见她终于停止了摔东西,看了眼满地的瓷器碎片,一声不吭的弯腰收拾起来。冷月见此,面色更是阴沉了几分:“麼麼难道不应该跟本宫解释一下吗?”
“娘娘若是要怪奴婢,责罚奴婢,奴婢自当领罚,绝无怨言。”刘麼麼停下手中动作,挺直的跪在地上,语气也是不卑不亢:“只是恕奴婢直言,奴婢献计并未献错,而娘娘亦布置的周密,并无漏洞可挑,怪只怪紫宸殿的那位命太硬,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竟然还能活着回来!实在让奴婢意外!”
冷月好不容易顺了气,听她说了这些话倒也并未再发火。这件事全责的确不在刘麼麼的身上,连她自己都想不到,沈清忧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那麼麼倒说说,如今那个贱人还活着,我们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她面色阴森的问道。
刘麼麼思量了片刻,老眼掠过精光:“即便猫妖有九条命,也有用光的一天,如今娘娘不必着急再次出手,静待时机才是上策。”
冷月顿觉她这话有理,红唇勾起一个森冷的弧度:“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本宫倒要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她就不信,她堂堂一国皇后,会连一个小小的宫妃都对付不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施威
沈清忧安然回宫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皇宫,而纳兰轩亦下旨:在沈清忧伤势未痊愈之前,可以免去每日向皇后请安的惯例,而且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去紫宸殿求见。可尽管如此,第二日紫宸殿外依旧是热闹非常。
玉茭忙碌了一早上,好不容易才将那些从各宫送来的贺礼全部点清收入库房,这才大大的吁了一口气。
见沈清忧不在榻上好好躺着,竟从内殿走了出来,她小脸一沉,连忙将一件大氅披在她的身上,略带责备道:“娘娘,外面还在下雪呢,当心冻坏了身子。”
沈清忧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没事,这殿里都升了好几个炭盆,哪里还会冻着?”
“娘娘总是这样,对自己的身体不在意,对自己的性命更是毫不在意,倒是奴婢瞎操心了!”玉茭恨嘟嘟的嚷道,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几分,引得其他宫女纷纷侧目,却无一人敢出言制止。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玉茭自小就跟在沈清忧的身边,而沈清忧对她亦是宽纵的很,从不对她说一字半语的重话,主仆之情自然深厚。除了玉茭,还当真没人敢在沈清忧的面前这般放肆。
沈清忧见她气的小脸通红,知道她是在为上次掰开她手指的事生气呢,只是那天情况危急,若不那样做,只能让她随自己一起掉下悬崖,若是那样,她宁可自己掉下去,也不愿连累了她。
“玉茭,在本宫心里,你从不是奴婢,你是本宫的妹妹。”沈清忧轻轻拉过她的手,像哄小孩子一般说道:“既是妹妹,本宫又怎可让你随我一起赴死?”
玉茭不料她会看出自己心中所想,微微垂了眼帘,呐呐开口:“娘娘当玉茭是妹妹,可玉茭也同样当娘娘是姐姐,是亲人,娘娘可知道,为了亲人安危,玉茭是可以抛却性命的!”
“本宫怎么舍得你为了我抛却性命?”沈清忧心里深深动容,从始至终,也只有玉茭是一心一意的待自己,从无二心。
玉茭一想到那天的险境就不由落泪,似想到什么,急急擦了一把眼泪说道:“玉茭不管,反正从今以后,无论您遇到什么样危险的情况,都不能再放开玉茭的手!”
“好,本宫再也不放开你的手。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女孩似的掉眼泪,都成小花猫了。”沈清忧好脾气的帮她擦了泪花,带着几分纵容和宠溺。
玉茭闻言不哭反笑:“娘娘就知道取笑奴婢。”
这时,安小六弓着身子进了寝殿,低头禀报道:“娘娘,葛御医来请脉了。”
沈清忧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传他进来吧。”
这个葛御医全名葛白实,是纳兰轩登基后才新进宫的御医,家世清白。之所以沈清忧会看中他,只因昨晚他在为她诊脉时,明明察觉出她体内含有麝香,可却并没有向纳兰轩禀告,这样识时务又谨慎的人,倒让沈清忧有了几分好感。
“臣,葛白实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葛白实弓着身子进来,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便跪地参拜。
沈清忧示意了玉茭一眼,玉茭便让殿内的所有宫女都退出殿外,倒是让安小六留了下来。
“葛御医起来吧。”她端坐在贵妃榻上,含笑说道:“有劳葛御医了。”说着,她轻轻伸出皓腕,一旁的玉茭用丝帕覆上。
葛白实见此,连忙弓着身子上前了一步,待把完脉轻轻笑道:“娘娘的伤并无大碍,只要按微臣的方子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