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二奶奶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接着是丫鬟说话声:“老太太您在这等一等。”黄二奶奶皱眉起身往外走,还没走到厅门口就看见黄五婶气冲冲走进来,看见厅内坐着的黄娟就道:“好,你来的正好,今儿就说明白了,你这种不守妇道人的闺女,哪能进我张家的门。”
黄五婶气势汹汹,黄娟倒不明白地看向黄二奶奶,黄二奶奶忙上来拉住黄五婶:“五婶子先请坐,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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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慈心 。。。
黄五婶已经打断黄二奶奶的话:“不过是什么?我侄媳妇都问到我这边了;说看中灵儿长的人又好又乖巧,还说已经托人来问信了;这八字都写了一撇。我这个做姑妈的难道说不得一句?我张家门风清白,容不得这样的女人进我们家门。”黄娟已经了然;起身就道:“五婶子,我敬你是长辈,从来没有和你说过什么,但今日你还是把话收回去;我闺女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也是常事;但我闺女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又从无半点别的话,你今日就左一个这样的女人;右一个不守妇道人的闺女?倒想问问五婶;我哪里不守妇道了?前后嫁了两次,哪次都是三书六聘,不是无媒苟合。今日五婶子说我不守妇道,还请拿出证据来。”
黄五婶是知道黄娟口齿厉害,听了这话那眉竖的更高:“凭你说破天去,你也是和离之妇,你女儿要想嫁个好人家,难。我张家门风清白,由不得……”哐啷一声,黄娟怒极已把桌上的茶壶茶杯全都扫到地上,热水混着破碎瓷片四处飞溅,黄娟站的又近,发边溅了几滴热茶。
黄二奶奶哎呀一声就上来拉住黄娟:“小姑,五婶子也是关心,你休要动气,还是……”黄娟已经推开黄二奶奶瞧着黄五婶一字一顿地道:“五婶子,你嫁进黄家已快四十年,张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至于我闺女能不能嫁到好人家,不劳五婶子你来操心。门在那边,五婶子还是回去好好看孙子吧,不送。”
黄五婶在黄娟把桌上的茶壶茶杯全扫到地上的时候还吓了一跳,毕竟这么多年来,自己这个节妇走到哪里都是能说得上话的,小辈们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这次遇到娘家侄媳妇,听娘家侄媳妇对灵儿满口夸赞还说已找人来说就已不满,连道灵儿有黄娟这样的娘哪能嫁进张家。
谁晓得平日对自己十分恭敬的侄媳妇反而不赞成自己这话,说和离的女子再嫁也是常事,再说黄娟自嫁到汪家名声极好,汪枝现又中了举人,这以后的光景极好,攀不上汪枝的女儿,娶灵儿也是一样的。当然张家那位大奶奶还有话没说出,就是听得灵儿的八字极富贵,若得了这么一位八字很好的媳妇,说不定自家也能有荣华富贵。
但仅这些话把黄五婶差点气死,灵儿不论,黄娟这个侄女黄五婶是历来看不上的,她的女儿哪能嫁到自己娘家?这才一回来顾不得回家就先到黄家寻黄二奶奶说话,被黄娟这样说,气的双眼发红地道:“呸,我再嫁到黄家这么多年,还是张家的姑太太,再说我素来有……”
不等她夸自己守了快三十年的寡,走出门去谁不高看一眼,黄娟就已冷冷地道:“五婶子所为族内已经皆知,只是这婚姻大事,总是父母做主,即便祖父母都只能在旁说一二,更别提五婶子这个出嫁很久的姑婆。五婶子还是请回,您现在姓黄不姓张。”
黄五婶的唇抖了好几次才愤愤不平地道:“好,好一张利口,但你也要知道,我现在姓黄,我站在黄家说话也是平常事,不似你现在既不姓黄,女儿更不姓黄,就赖在黄家不走。”黄五婶这话让黄二奶奶都皱眉,黄娟已经笑了:“常听说五婶子是节妇,人品高洁,谁晓得连礼节都不明白,女儿归宁娘家本是常事,舅舅收留无依归的外甥女更是常理。怎么在五婶子看来就变成赖在黄家不走?况且五婶子虽是族内长辈,却不是这家的长辈,这家的主人要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五婶子你在这里置喙。”
说着黄娟已经道:“来啊,请五婶子出去,我们家门小,五婶子这样的大佛进不来,以后五婶子还是不用来了。”丫鬟应声而到,来到黄五婶面前做个请的手势,黄娟这举动把黄五婶气的要死,刚要说话黄二奶奶已经打圆场道:“五婶子您还是先请回去,改日再……”
黄娟已经打断黄二奶奶的话:“嫂嫂,这样的人就该被撵出去,哪能还来。”黄五婶更是气的恨不得要把黄娟掐死,黄二奶奶看向黄娟暗自叹了口气,对黄娟摇一摇头,黄娟的眉也高高竖起毫不畏惧地看着黄五婶。
黄五婶被盯了一会儿才摇头叹气:“我们黄家的名声就被这样败了,以后请我我都不来。”见她念叨着往外走,黄二奶奶忙追出去:“五婶子我送送你。”黄娟见黄五婶的身影消失才气的慢慢坐下,丫鬟手里拿着掸帚想上来把那些碎片扫掉,见黄娟这样又不敢上前,黄娟做个手势示意她上来打扫,这才起身走到另一边。
黄二奶奶走进来,让丫鬟重新拿茶壶茶杯出来,走到黄娟身边坐下。黄娟呼气吸气数次觉得心头的余怒慢慢平息下去才对黄二奶奶道:“今日这事,倒累了嫂嫂。”黄二奶奶叹气:“我知道你是为了灵儿,不然你的性子虽然火辣,但也不会这么几句就大怒若此。只是也无需和五婶子这样,她这些年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见到族内的年轻闺女,总是要教导一番,必要人听才肯。族内的人都……”
丫鬟端着茶进来,黄二奶奶接过茶给黄娟倒了杯示意丫鬟出去才道:“族内的人都憋了一股气,只是她总是个节妇,这贞节牌坊也立在村口,族内的人瞧在这贞节牌坊面上也敬她三分。况且你想她连自己的女儿死了未婚夫都不肯让她再嫁,守到今日也守了十年,见到你这样的再嫁之妇那不更是恨的牙咬。你若过的不好,她或者还有三四分的欢喜,可看看你现在生了儿子,那两个外甥也很听话,你又做了举人娘子,她不心里更恼?”
黄娟的茶都要喷出来了:“嫂嫂这番话倒让我心内没气了,嫂嫂方才说的想来就是张家遣人来探个口气的话。但是嫂嫂也知道,林家是靠不住的,我晓得侄儿是个好孩子,可是怎么说都是表哥,算来算去,灵儿将来能靠的只有汪家,不过你小外甥还小,成业的话总是不同父不同母,又是个男孩,不能似萱姐儿一般和灵儿相处。”
黄娟说的也是实情,灵儿毕竟是和黄二奶奶一起长大的,性子更像黄二奶奶些,温柔体贴,为人妥当,但论到人锋利处就要让雨萱一步。黄二奶奶看着黄娟:“你的意思,想在汪家为灵儿择婿?只是……”
黄娟回答的很快:“只是什么?两家定亲只要双方父母允了,旁人能说什么?再说灵儿怎么说也是身家清白,当日我嫁进汪家时候人人也知道我是二嫁之妇,前头有个女儿,再遮遮掩掩也遮不住,索性大方些。”
黄二奶奶哦了一声低头吃茶不说话,黄娟把茶杯放下拉着自己嫂嫂的袖子:“嫂嫂,难道你现在还在怪我不该和五婶子那样说话?还是在恼我想把灵儿嫁的离我那么近离你有些远?”
黄二奶奶放下手里杯子打一下黄娟的手:“都这么大了还和我撒娇,我不是恼你,只是觉得这样对灵儿好不好?”黄娟咬一下唇,用手敲着桌子,黄二奶奶轻叹一声:“别的不说,以后要怎么称呼?是叫婶呢还是叫娘,等灵儿生下孩子来,你是去做外祖母还是做婶婆?小姑,我晓得你对灵儿十分疼爱,巴不得她常在你身边,但日子是灵儿在过,那些尴尬不便也是她要面对的。”
黄娟抓住黄二奶奶的手,十分感慨地道:“嫂嫂这些年是真的把灵儿当亲生女儿一样的疼。但嫂嫂你也要想想,就算灵儿嫁到别家,没有嫁到汪家族内这些尴尬不便,但别的尴尬总是有的。方才五婶子那话虽然十分不讲道理,但有些古板迂腐之人确会这样想灵儿,到时灵儿难免也会受到些嘲笑。而嫁到汪家,这些嘲笑恰恰没有。至于叫婶还是叫娘,做外祖母还是做婶婆,那到时就由姑爷来定,我只要灵儿好,不过一个称呼,我不会在意。”
黄二奶奶侧头想了想:“灵儿总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巴望着她在你眼面前也是常事,可我总是担心。”说着黄二奶奶摇摇头没说下去,黄娟这下笑了:“嫂嫂,孩子总是要长大要嫁人的,做娘的想的再周全,也没有一辈子不遇到风雨的理。倒是娘常说的一句话说的好,教会孩子面对那些风风雨雨议论纷纷,哪还担心他遇到别的?”
黄二奶奶点头一笑:“你说的是,只是道理虽这样说,做娘的这颗心啊,总是舍不得。”黄娟了然地拍拍她的手,门外已传来灵儿和雨萱的笑闹声,接着两人就跑进来,灵儿已拉了黄娟的手撒娇地道:“娘,萱姐姐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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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论亲 。。。
雨萱跑的一头都是汗;已经偎到黄娟的另一边摇着黄娟胳膊撒娇:“母亲,才不是我欺负她;是妹妹笑话我。”两个女儿一边一个,都如花一般;黄娟拍一下雨萱的胳膊,又捏一下灵儿的脸:“好了,到底谁笑话谁,谁欺负谁;我看我也断不出来;你们两姐妹不好好地去帮表嫂备午饭跑过来做什么?”
雨萱的唇微微一翘:“就是要去帮表嫂备午饭,妹妹才笑话我,说我;”雨萱说了一句脸就绯红;瞅灵儿一眼:“那样话你也好意思说出来?”灵儿双手一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姐姐你比我大,来说你的人自然要多,可你就要欺负我。”
黄二奶奶已经笑不可抑:“好了,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说这样话也不怕被人听到,快去帮你们表嫂准备午饭。”灵儿改摇住黄二奶奶的手:“舅母这话不对,您平日不常说外甥女为人腼腆,要多说笑才好,现在外甥女逗的舅母您笑了,您反而要怪外甥女了?”
黄二奶奶把灵儿拉过来:“左右都是你有理,你且放心,你们姐妹的婚事,我和你娘定会好好的挑,绝不会胡乱挑了。”这话说的灵儿用手握住脸:“娘,您瞧舅母笑话我。”雨萱已偎到黄娟怀里笑的直不起身:“该,谁让你方才笑话我,这下就被舅母笑话了。”
灵儿放开手要去挠雨萱的痒痒,雨萱灵活避开,姐妹俩在那笑闹成一团,黄娟和黄二奶奶也笑的合不拢嘴,好容易把她们分开,两人又手拉手去厨房帮着做饭。
看着她们姐妹走出去,黄二奶奶不由叹一声:“这句话我到今儿才敢说,有你这样的后母,也是萱姐儿的福气。”黄娟淡淡一笑:“这本就是两利的事,我多了个女儿,她也得人看顾教导。况且对灵儿也好,没有兄弟姐妹扶持,一个女儿家在这世上多难?当年若不是二哥去世,林家也不敢就做的那么难看。”
林世安当时不就是因为黄娟二哥去世,侄子还小,娘家没有男子撑腰,也不会去和赵氏伙在一起逼自己低头,所谓无子嫉妒不过是借口。而灵儿的处境只会比当日的自己更难,做娘的不为她打算,要为谁打算?对两个继子女的付出能换回他们对灵儿的扶持相帮,这样于人于己都有利的事,为何要双手推出去?
黄二奶奶了然点头:“真心换回来的才是真心,这些年我瞧着,雨萱和灵儿之间比亲姐妹还好那么几分呢。我和你说,自从你侄子进了学,闲着时候也常出去会个文。就听说有些人家,亲兄弟姐妹之间还为了做爹娘的偏心,互相之间斗的跟乌眼鸡似的,你说这样的兄弟姐妹,别互相拆台就够了,哪还会相互扶持,做爹娘的到底怎么想的才会对儿女这样?”
姑嫂俩讲一会儿闲话,一时午饭好了,欢欢喜喜用完午饭,黄娟也就带着儿女们回家。
既已和黄二奶奶通过气,黄娟回家之后也就和汪枝商量着在族内给灵儿好好地挑女婿。汪枝看中的总共三个,一个十四,两个十三,算起来都是近支,他们的娘和黄娟之间平常相处的也好。
虽说黄五婶说的话有些难听,可黄娟知道,这世上的人千奇百怪,有那觉得自己这个二嫁之妇辱没名声的也不奇怪。和雨萱不一样,灵儿这个虽有父有母,但父不成器母已别嫁依舅舅所住的姑娘,在众人眼里和孤女没多少区别。
故此虽和汪枝商量了,那几个孩子平时黄娟看在眼里也觉得很好,但事到临头黄娟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探人家的口气。这日还在徘徊就听到老柳家的进来道:“奶奶,老林嫂子来了。”话没说完老林就笑嘻嘻走进来,先趴在地上给黄娟磕了个头才起身道:“今儿来,为的是带小的儿媳妇来给奶奶见见。小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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