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就要去省城,还望母亲在孩子们面前少说这样的话。不然儿子远行也是牵挂着家里。”
接着汪枝又转向邱氏:“你嫂子有了身孕,这家里的事本就多,若再听到些不好的,难免更让她难受。还请二弟妹平日多照顾好母亲,免得她……”说到此汪枝又顿住,汪太太这才阴测测开口:“好,很好,原先你可不是这样子的,现在倒为了你媳妇和我犟嘴。”
汪枝本已松开的眉头又再次聚拢:“那敢问母亲,媳妇又做错了什么?她是没有敬着您还是纵着下人不服侍您?还是不许孩子们来您面前孝敬您?若媳妇真有错,那母亲要责她罚她,儿子自然不能拦着,还要为没管好媳妇向母亲请罪。可是媳妇半点错都没有,儿子是母亲的儿子,也是媳妇的夫君,两厢之间,总要互相调和了才是治家之道。若不然任由母亲编排是非,一不是君子之风,二也不是治家之道。长此以往,不但外人侧目,这家宅也不安宁。*。**/*”
汪枝这一口一个君子一口一个治家之道,听的汪太太一阵头痛。雨萱也很小声地开口:“祖母,孙女的确没发现母亲哪里对孙女不好。若祖母瞧见,还请祖母给孙女指出来,孙女请祖母做主。”
一大一小这军将的汪太太无话可说,要继续揪住不放,只怕汪枝还要再讲一番大道理出来。可要就此放过,汪太太心里还真有些不愿意,抿紧唇不说话。
她不发话,汪枝父女也不敢走,屋内气氛更加压抑,邱氏思虑再三还是不便开口,这样的是非一不小心就沾惹到自己身上了。过了会儿汪太太这才挥手:“好了,就当我老婆子人老糊涂,没瞧出大奶奶为人从里到外都是个好人,说错话了,你们都下去吧。”
汪太太这话硬邦邦的,汪枝这才起身:“母亲,并不是儿子要故意如此,只是天下事越不过一个理字去,况且母亲教导儿子,也是要以理服人。”汪太太再次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汪枝又行一礼这才带着雨萱下去,汪太太看着他们父女背影,重重地哼了一声歪倒在椅子上,邱氏这才上前道:“婆婆,夜已深了,不如婆婆歇下吧。”汪太太收了收下巴才对邱氏道:“瞧见没有,总不是我生的,和我隔着呢,好话歹话都听不出来。现在她还没生出来,那是萱姐儿没尝到厉害,等生出来了,萱姐儿就知道了。”
邱氏的唇角抽了抽才轻声道:“婆婆想的周到,只是那边总是夫妻母女。”汪太太又叹了一声:“哎,我这辈子,操了这么多年的心,到头来还是明白,只有自己生的才和我一条心。”邱氏笑着接了两句,服侍汪太太洗漱歇息。
这边汪枝刚带着雨萱走出上房就对雨萱道:“萱儿,你祖母的这些话,你可不能往心里去,你母亲平日对你,是人都能瞧出来的。”雨萱打个哈欠这才抬头看着汪枝头,语气里带有些许撒娇:“爹,我虽然年纪小,但自从母亲过门这几年来,还是分得清好歹的。别的不说,祖母常在我面前说母亲的不是,可是母亲不管是当着人也好,还是背着人也罢,从来没有说过祖母一句不是。”
汪枝的眉重又皱紧:“你祖母,常说你母亲的不是?”雨萱点头:“是啊,特别是原来那个曾妈妈在的时候,说的可多可多了。”见女儿用手比划一下,汪枝面上渐渐笼上阴霾,若是黄娟初初过门时候,汪太太对黄娟不了解,难免带有戒心,这样的话汪枝还能理解。
可是到现在黄娟过门已近五年,平日对待汪太太从无半点不对,汪太太当着人面也是夸赞黄娟是个好媳妇,但背地里就对雨萱说黄娟的不是。难道汪太太并不像她所说的,人前人后都一个样?
雨萱见汪枝的脚步停下,伸手扯一下汪枝的衣衫:“爹,您怎么不走了,好困,好想去睡。”汪枝轻轻拍下女儿的手:“爹想事呢。”雨萱摇一下头:“是不是就像母亲说的,对人要观其言行不能轻易下判断,不然就会吃亏。”
这话让汪枝笑了出来:“是,要很注意观察,不然就太容易相信了。”想到此汪枝面上笑容不由渐渐收起,其实平日里汪太太的言行还是带出一些不同的,只是被自己忽视了。越想汪枝越觉得可怕,不敢再细想下去,可若不想,那些念头就似藤蔓一样,从一些地方钻出来,挠着汪枝的心。
把雨萱交给丫鬟让丫鬟带着雨萱去睡,汪枝走进房里时候那眉头还紧皱着,黄娟打着哈欠起身迎他:“你怎么去了这么半日?是不是婆婆又拉着你叮嘱事情了?这儿行千里母担忧是真真切切的。”
儿行千里?方才心中泛起的那些念头让汪枝觉得这句话实在讽刺,示意黄娟坐下才道:“平日母亲对你,可有什么不对?”黄娟何等聪明,立即猜到汪枝只怕听到些什么,笑着道:“你知道我这个性子,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婆婆对我还不就是和普通婆媳一样,哪有什么对不对的?”
说着黄娟忍不住打个哈欠,自从又怀了孕,每日睡的时候越来越长。汪枝见她一脸困倦,不忍把方才从雨萱嘴里听到的话告诉她,免得她又睡不好,只是笑着道:“我要去赶考,你现在怀着孕,那些闲言碎语都不要去理会,要有什么委屈就和我说。”
黄娟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头点的像鸡啄米似的:“知道,这家里就那么几口人,能有什么委屈?”说着黄娟再不和汪枝说话解衣去睡。黄娟越如此,倒越坐实汪太太的表里不一致,汪枝的眉头又皱紧一些。
以前汪枝是无心,自然不会觉得汪太太有什么破绽,可现在汪枝留了心,倒让汪枝瞧出和原来想的不一样的地方来。留心观察了两三日,汪枝心中疑惑未解,反而更添了几样疑惑。
出行的日子已到,汪枝只有收起心中疑惑,和汪栋一起去省城赶考。临行前自然要去拜别汪太太,这是汪栋第一次出门,汪太太拉着汪栋的手在那叮嘱了又叮嘱,眼泪流了满脸,若不是汪栋在那说和同伴约好时辰已到,只怕汪太太还舍不得放他们出门。
总算汪太太肯放汪栋出门,汪栋一走出大门就对汪枝道:“大哥以前去赶考的时候我也没见娘这样絮絮叨叨,怎么轮到我就这样絮叨,不就是个省城?五六天就能到的地方。”汪枝听着弟弟的嘟嘟囔囔,心里自然有个对比,但还是道:“你年纪比我小些,又是头一次出门,母亲不放心也是应当的。”
两兄弟说着话,已到了和同伴约好的地方,此次除了汪枝弟兄,还另约了附近村落的几个秀才,贫富不一,七八个人带了五六个下人,成群结队往省城去,路上一起说笑谈文,颇不寂寞。
说起来这些秀才们彼此都沾亲带故,你叫我兄长我叫你表弟,头一次出门的汪栋很快就和年龄差不多的人混熟,在那说笑也不嫌旅途辛苦。见汪枝十分照顾汪栋,队伍中有一人倒十分感慨:“早听的汪兄家里虽非一母所出,但弟兄之间十分和睦,汪兄又是出了名的孝顺。原本我还当是别人夸大,谁知今日一见,倒是我想多了。”
旁边一人就插嘴:“楚兄你不爱和我们交往不知道,汪兄家里的事,是个人都要翘大拇指赞扬的。最难得的是,汪兄续娶的那位,待两个孩子也是极好。这啊,就叫上行下效。”汪枝总要说几句谦逊的话,楚秀才哈哈一笑:“似汪兄这样品行文章,今科定是要中的。”
74中举
这样的好听话就算是汪枝这种忠厚人也爱听的;不由笑着道:“我文章总还欠几分才气;本不愿再赴考;只是舍弟年幼这才勉强又陪他进省城。''。”这话汪枝倒是发自真心,乡下地方;秀才还不少见;但若想再上一步就难了。
除了个人本性才气之外;还和请得起的先生有关。有名气的先生自然更愿去那些高门大户,能交往的人也要多些。汪家能请得起的先生也不过就平平;先生自己平平,教出来的学生又好到哪里去?
这两年汪枝见了许多同伴的文章;真要论起才气,自己的确要后退一步。连赴两次乡试不中;这家里又尽过得去,汪枝的功名心早已淡了。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同伴们哪有相信的,只当汪枝托词,打着哈哈就茬到别的话题上去。
一路到了省城,寻了客栈落脚,赴过考试后也相约着去玩耍。汪栋少年心性,遇到热闹处总也要跟着去瞧瞧。汪枝喜静又稳重,虽不爱去热闹地方但又怕弟弟出事,也勉强陪着他去,倒比前面几次来省城去的地方多些,又买了些省城的土产。
逛过热闹地方,买好回家时的礼物,还没到放榜时候,两弟兄再无可去之处只有守在客栈等候。汪栋见汪枝并不似自己一般焦急,忍不住问:“大哥你怎么不担心榜上事情?”汪枝笑着道:“我已吃过那么多碗冷粥饭,再多吃几碗又怕什么?”
汪栋哦了一声就笑了:“既然大哥不担心,那我也不担心,再说我今年不过十五,这科不中,再等下科也是年轻举人。”汪枝听到弟弟这么说,面上微微一笑:“我们倒不担心,只怕家里人就会有些担心了。”
汪栋的眼眨了眨,凑到汪枝面前促狭地道:“大哥是担心大嫂吧?大嫂这次一定会给你添个胖小子的。”说来还真有些想念妻子儿女了,汪枝敛眉一笑,汪栋用手托着下巴,看见自己兄长眼里的思念之情,歪着头问:“想念人是什么滋味呢?”
汪枝看着弟弟那张洋溢着年少青春的脸,一时竟有些无法适应他已经开始渐渐长大的事实,沉吟一下方道:“慢慢你就会知道了。”汪栋正想回答,已有人走到他们门口招呼:“两位汪兄,还有两日就放榜了,不如再去街上逛逛看有什么东西要买?”
汪栋跳起就往外走,汪枝由他们去,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可是思绪已经飘回家乡,不知道妻子现在在做什么?还有孩子们听不听话?
“呀”雨萱叫了一声就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吸,黄娟把手里的账本放下瞧着她:“你爹也才走了二十来天呢,你这做针线就戳的满手都是洞,等他回来我瞧你连手都不能出来见人了。//”
雨萱把手里的针线放下,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才道:“母亲您也别说我,方才柳妈妈来回事,您不也差点把话说错了?”黄娟用手摸下肚子才道:“我这不是怀了孩子,人都说怀了孩子要笨三年,这才头一年。”
这样的话雨萱是真没听过,猴到黄娟身边偎着她:“那隔壁嫂嫂过门这几年就生了三个孩子,那不是会一直笨下去?还有姑姑,她也快要生了,难道也会变笨了?要这样的话,我就……”
黄娟不由伸手扭雨萱的脸一下:“这是说着玩的,哪有真怀个孩子一直笨下去的?不过是多了个人在肚里,难免和平日有些不同。你要真牵挂着你爹,这几日就别做针线了,好好地等他回来再做。”雨萱摇头:“这可不成,姑姑下个月就要生了,我这是做给小表弟的。”
黄娟不由又扭她脸一下:“只记得你表弟,就记不得我肚子里的?”雨萱歪着头道:“母亲肚子里的我当然也记得了,不过母亲要明年才生,还是先把姑姑的做好。”说着雨萱跑开,继续做起针线来,黄娟摇一下头:“你啊,就是不想帮我看帐也找个好的理由。”
雨萱换了根线才笑着说:“那帐一看就脑仁疼,母亲,有没有看起来很简单的账本?”黄娟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有,没钱的时候就不用记账了。”雨萱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春儿已走进来:“奶奶,太太那边请您过去一趟。”
汪枝弟兄去了这么久,汪太太挂着儿子,也没有什么精神来寻黄娟的麻烦,黄娟觉得这日子倒过的安静。此时黄娟听到婆婆又要寻自己,眉不由微微挑了挑,让雨萱安心做针线,自己就往汪太太上房来。
汪太太今日瞧着精神不错,正在那和邱氏说话,瞧见黄娟进来汪太太不等她行礼就道:“方才我和你妯娌算着日子,这两日就该发榜了,要他们弟兄们有一个侥幸了,亲友们自然要来贺,这总要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慌乱。”
黄娟心里不由嘀咕一句,以前汪枝去赶考时候倒没听到汪太太这话,但这时候不能触汪太太霉头,还是笑着道:“还是婆婆想的周到,算着也要过中秋了,不如媳妇让他们杀一口猪,再宰几只鸡,再多做些月饼,到时喜信来了,再请下族内众人可好?”
汪太太听的心内欢喜,点头道:“你是这家里做主的,那就照你说的法子行。栋儿历来聪明,倘若侥幸了,也是我们汪门之幸。”在旁的邱氏倒听的面上有微微红色,当着黄娟在旁就说汪栋中举只字不提同去的汪枝,实在有些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