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现在是自家生意,比不得原先把铺子租出去;每年只收些租金。”
听他这样老老实实承认,黄娟倒不好再取笑他,只又笑着道:“那也是你请的那个掌柜好。还多亏了你那同窗,就快过年了,这年礼可要多给他备些送去谢谢人家。”上次收回店,虽说要继续做,可总要有掌柜,拖延了两三日。
恰好汪枝一个同窗来访,闲聊中说起这事,这同窗就说有个远房表亲原本是在南京当伙计的,现在回乡娶了妻,也不愿再离开家乡,想在这里寻个事做。
汪枝听的有这么恰好的人,就请同窗请那人过来,详细问了问,觉得这人确实不错,又进去问过黄娟意思,黄娟听说时已悄悄掩在窗外见了,见这人面相忠厚,汪枝问的时候也有一说一,并不是那种夸夸其谈之徒。于是点了头,就请这人做了掌柜,每年六十两银子,年底依照生意照样有分红。
经过这件事,汪枝也觉得不该再像原先一样一味只苦读书,闲了时也该问问家事。毕竟功名虽要紧,但家计才更是迫在眉睫的事,这家里的事哪能全推在妻子身上而自己从不过问?
这样的改变黄娟是乐见的,毕竟学问虽重要,但男子也要有自己的担当。夫妻还在说话,春儿就在门外道:“大奶奶,太太那边派人来传话,请您和大爷去一趟呢。”果然这婆婆,病稍好一些就要折腾儿子,黄娟应了心里就在想,婆婆这次是要说什么事?
仔细思索黄娟真没想出来,鲁家被撵出去之后,黄娟又请老林荐了一家人来。这家姓柳,据说原本是在京城里服侍当官的,只是这当官的倒了霉被罢官发配。柳家也随当官的一路服侍过来,刚走到这里,那家当官的就得了病一命呜呼,此时官员的家产早被抄的差不多,身边只剩下两房下人,那官太太没了法子,只有把下人都打发了,好换成银子来操办丧事。
老林带这柳家人过来时候,还很叹息了一会儿,说柳家对前主人如何忠心,只是当不得如此困境,总要寻些银子去操办。只是整家要买这买的起的人家也少,若见他们家人分离又舍不得。黄娟也听的叹气,见柳家一对夫妻带了两个男孩子,毕竟曾在官府里做过事,那举动和平日乡里的那些人并不一样。
也就点头要了柳家,让老林送去三十五两的身价,又加了五两银子当做奠仪。和那官员娘子立了身契,把人买了过来。那官太太还哭着对柳家的说本不能做这样的事,只是穷途末路没法子,让柳家的不要怨他。
柳家的又磕了头,说定会好生服侍新主人,让太太一路扶灵回去,必要小心。倒惹的黄娟和老林在旁边也陪了两滴泪。回去后就让老柳家的去汪太太身边服侍,老柳就补上守门的缺,那两个孩子大一些的让他在汪枝书房服侍,小那个就陪汪栋上学。
月兰的婚期还早,汪栋虽在挑媳妇,但汪太太也是个挑剔的,她挑剔,黄娟也就乐得让她去挑。
黄娟想了一会儿已到了上房,老柳家的已迎出来,她虽是在官家服侍过,黄家这样比起官家那是怎么都比不了的。但老柳家的并没半点不满,为人也十分和气,并不因自己是从京城来的而带些傲慢。
老柳家的笑吟吟给黄娟夫妻行礼道:“大爷、奶奶来了,今儿太太多进了半碗饭,用完饭也没去歇午觉,晒了会儿日头萱姐儿来瞧太太,祖孙正在屋里说话呢。”说着老柳家的已把帘子打起。
雨萱?看来这事是要应在雨萱身上,黄娟心里下了结论,迈步进屋果然看见汪太太坐在那,雨萱坐在她下面,手里还拿着个荷包:“祖母,我做的,好看吗?”汪太太笑眯眯地道:“好看,我们萱姐儿越来越能干了。”
雨萱面上顿时有得意神色,冲着汪枝又比一比手上的荷包:“爹,好看吗?”汪枝只看了眼就对雨萱道:“祖母病才好了些,萱儿不要太缠着祖母。”汪太太坐在那儿笑眯眯地:“你这话就不对了,萱姐儿来陪陪我,我身子骨都觉得松快些,再说大奶奶毕竟事忙,你妹妹又要做嫁妆,倒是只有孙女能陪我了。”
雨萱被表扬,小脸上又添上些得意,汪枝无奈地摸摸女儿的脸才对汪太太道:“母亲说的是,儿子疏忽了。”汪太太已直接开口:“方才我也说了,大奶奶事忙,你妹妹又要做嫁妆,我这身子骨最近松快多了,觉得这屋里寂寞,想把雨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和雨萱相处了这么几个月,虽则这个倔强的女孩偶尔会让黄娟憋气,可黄娟知道她毕竟是孩子,本性又不坏,只要好好教就会和普通女孩子一样。可真要被接到汪太太身边?黄娟可不像汪枝一样认为坏事全都是鲁婆子一家干的,汪太太毫无所知。要知道鲁婆子几乎是日夜都和汪太太在一起,身边心腹人的举动她竟半分都不知道?
汪枝先看一眼黄娟才开口:“母亲这话好是好,可是您身子才刚刚好些,若让雨萱搬过来到时打扰的您不能歇息好,病情重新加重,这才是儿子的罪过。”汪太太已经拍着身边雨萱的背,声音十分慈爱地对雨萱道:“萱丫头,你不会打扰祖母的是不是?”
雨萱当然希望和祖母一起住,毕竟祖母平日对自己可是十分和蔼,虽说黄娟并没对雨萱说什么做什么,吃穿用度比起以前甚至更好。可是雨萱看着黄娟,脑中又记起原来还在祖母身边住的时候,睡着时候醒了听到祖母叹气和鲁婆子说的话,怎么说来着,天下继母有几个好的?哪个不是把前房的儿女当做眼中钉?
当时祖母还说,原本不想娶黄娟过门,偏偏汪枝非要娶这么一个过门,一个和离的女子,还不晓得怎么泼辣。雨萱听了这话,当时就大哭大闹起来,不要自己的爹娶后母,还被爹训了一顿,当时又是祖母百般安慰,还叮嘱雨萱不要把这话对继母说,不然她心里有了芥蒂,到时不晓得会怎么折磨。还说要遇到什么事,只要来寻祖母就好。
雨萱想到这些,马上偎往汪太太,伸手抱着她的脖子:“我一定不会让祖母烦心的,而且晚上睡觉可以给祖母捂脚。”汪太太笑的更欢喜,看向汪枝:“听到没有,萱姐儿一片孝心,你们啊,就答应了。”
黄娟知道汪枝一开口就会答应,抢在他之前就道:“婆婆,晓得您心疼孙女,可是做媳妇的还是不能答应。”雨萱的嘴顿时撅起来,看向黄娟有些气愤地喊:“凭什么,你凭什么不答应。”
汪太太虽拉了雨萱一下:“别这么没规矩。”但脸上的不满明明白白看的出来,黄娟又怎会害怕这样的不满和雨萱的愤怒,飞快地道:“媳妇知道,婆婆是为媳妇分忧,可是婆婆您仔细想想,婆婆这不仅不是为媳妇分忧,反而是陷媳妇于不慈不孝不义地步。”
黄娟说的这样严重,汪枝都吓了一跳:“娘子,没这么严重吧?”在汪枝面前,只有拿出书上的道理才可以说服他,黄娟浅浅一笑:“一来,都晓得婆婆病了这么多年,方才好了一些,我们就把雨萱送过来。知道的呢,说是雨萱和婆婆感情好。不知道的,难免会说是我们不孝,不肯带孩子,婆婆方好一些,就慌慌张张把孩子送来打扰您。这二来,都晓得我是继母,我嫁过来这些日子,自问对萱姐儿的吃穿用度并无亏欠,平日也照顾有加。萱姐儿在我身边这么几个月,现在冷不丁又送回来,外人只会当我这个继母不慈,容不下前房儿女。容不下前房儿女,那不是对丈夫的不义?”
黄娟一篇话说完,汪枝也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点头道:“娘子说的有礼,母亲,您要想萱姐儿,就让丫鬟经常送她过来陪伴您就是。”汪太太嘴皮子可没有黄娟利索,也说不出这样的理由,身边的雨萱已经眼中含泪,对汪太太叫声祖母。
汪太太正待安慰她,黄娟已看着雨萱:“萱姐儿,难道我当真对你不好?”
43流年
这话顿时问住雨萱;雨萱为难地看了看汪太太;想从汪太太那里得到些支持,可是当着众人面;汪太太又怎会做出恶婆婆的样子,倒是汪枝的眉微微皱了皱:“萱儿;你母亲一没打你二没骂你;还带你去你舅母家,哪里不好了?”
这句话倒让雨萱想到理由了,眼里的泪顿时落下来,对汪枝道:“爹对我不好了;以前从不这样。”说着扯着汪太太的衣襟开始哭起来:“祖母,鲁妈妈说过;有后娘就有后爹。”汪枝是从没想过自己女儿会这样反将自己一军,刚要再瞪下眼睛,黄娟已经笑了:“萱姐儿,你是不是想所有的人都喜欢呢?”
这话让正被汪太太安稳的雨萱抬起头,黄娟又问一遍,雨萱这才点头。黄娟的眉一挑:“那好,我再问你,是温柔懂事什么都会的人讨人喜欢呢,还是刁蛮任性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撒赖的人讨人喜欢?”
这说的有点复杂,雨萱的眉皱紧,黄娟用手拍下额头:“那我这样问你好了,那日我带你去你舅母家,你觉得是喜欢你宛若表姐呢,还是喜欢我们在路上见到的那个大哭大闹还打人的小女孩?”这下雨萱回答很快:“当然是喜欢宛若表姐,她知道的那么多,还对人那么好。”
黄娟双手一拍:“这不就结了。你在家中,自然是人人都让着你,你爹又疼你,怜你年幼失母,怎舍得多说你一句?你祖母体弱,也没多少精力教导你。我是后母,管严了呢,难免有人会说闲话,可要不管你,萱姐儿,你想想你会成你宛若表姐那样的,还是成大哭大闹无礼耍赖的那个女孩?”雨萱又不笨,低下头不说话,汪太太还待再说,黄娟已对雨萱道:“我知道,你是怕我这个后母两面三刀,面上对你好,背地里就折磨你,可是萱姐儿,你祖母也是你爹的继母,这些年她可曾这样做过?有这样一位婆婆在前头做着对比,难道我还要学那些无知妇人吗?”况且,黄娟轻叹一声道:“我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她还在她后母手下受苦,我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受苦,难道又舍得折磨别人家的女儿?”
祖母也是爹的继母?雨萱还是头一次知道,倒没注意黄娟后面的话,不由看向汪太太。汪太太的眉一皱,汪枝还是头一次听到黄娟提起和前头生的那个女儿,感觉到她话里的悲伤,不由悄悄握住黄娟的手。
黄娟感觉到丈夫手心传来的温暖,心头也是一暖,轻轻抽出手对眉头紧皱的汪太太道:“婆婆休要恼媳妇提起这事,全是因为婆婆这个继母做的人人夸赞,媳妇才想到拿婆婆做个比方,并不是故意要婆婆和相公之间母子生分的。”黄娟这顶高帽一戴,汪太太的话就全被堵在喉咙里,要发火就坏了自己平日的形象,只得吞下这口气对雨萱道:“萱儿,倒是祖母疏忽了,你还是住在你爹娘那边,空了时,再过来陪祖母说话。”
雨萱被这样说了一番,也只有点头应是,但还是小小叹了口气。汪枝不由伸手摸一下雨萱的头:“别叹气了,你母亲除了心直口快之外真的是个好人,以后你就知道了。”雨萱嗯了一声,但面色还是有些怏怏的,汪太太拍一下雨萱的背:“好了,今儿你就先在我这用晚饭。”
提到用晚饭,黄娟起身道:“方才有人送了塘里新出的藕,媳妇这就让人炖出来。”说着黄娟转身出去吩咐,汪枝这才对雨萱道:“萱姐儿,有些话之前我从没说过,现在爹和你说,你是女孩家,日后是要出嫁的,女孩在婆家总要靠娘家撑腰的,明白吗?”
雨萱点头后才伸出双手搂住汪枝的脖子:“那爹你也不能不对我好。”汪枝拍拍自己怀里女儿那软软的小身子:“怎么会,你是爹亲生女,你母亲方才说不要把她想成无知妇人,那你也不能把爹想成无知人。”雨萱这下才真心实意地笑了,汪枝捏捏她的耳朵:“还是做姐姐的,这样怎么给弟弟做榜样?”
雨萱吐一下舌笑了,汪太太知道这时再不能说什么继母会对儿女不好的话了,毕竟自己也是继母,也只得陪着笑一声,心中涌上郁闷,难道就这样放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黄娟在这家里如鱼得水?
汪太太觉得无比胸闷,但已说了病渐渐好了,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装心上不爽快。等到月兰进来时候,见月兰和黄娟也有说有笑,汪太太这郁闷更深一些,自己生的女儿怎么就不向着自己?反而向着一个嫂嫂,哎,当初就该告诉女儿实情,而不是瞒着她,结果现在就生分了。
可当初怕的就是孩子们嘴不严才没告诉他们实情,汪太太想了半日,竟再想不出个法子来,现在身边的婆子丫鬟全都是黄娟嫁过来后才来的,对她们汪太太也无法信任,虽然这些人服侍的很周到也很恭敬,可汪太太心里就是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