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萤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你年纪小?还等着本宫来敬酒?难道你就不会为本宫敬酒?涟漪踹死你都是轻的。”
苏白哭丧了脸,“初萤姐姐,小的错了,小的这就敬……”
一张硕大的桌上,只有这四人,笑呵呵得,但也略显冷清尴尬。
初萤感觉到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回头一看,竟是他——云飞扬。
弟弟的大婚,作为兄长的云飞扬自是会出席,帮着陪着客,与群臣吃着酒,但眼神却总是不是飘到一人的身上。看她时而笑、时而闹,娇俏的面容很是生动,这是他从前未见过的一面。
突然,她回头,看向了他,两人四目相对。
他本以为她能平淡无波地转过眼去,就如同从前一般,但这一次,她竟注视着他,好像欲言又止。
云飞扬双目逐渐大睁,不自觉吸一口气,他希望……她与他说话,即便是骂,也行。但这想法转瞬即逝,又觉得自己可笑。
夏初萤确实有话要和云飞扬说,她面色平静,无喜无悲,看着他。而后,粉唇微动了两下,做了两个口型。
云飞扬皱眉,她想说什么?
初萤用口型表示——“过来”。
飞扬心中狂喜涌现,那种狂喜是心底迸发,根本无法用理智来解释。
她……终于肯挽留他了?
“云将军,喝。”一旁官员举杯催促。
云飞扬一仰头,将手中酒杯喝干,“抱歉诸位,本官失陪一下。”说着,歉意起身,毫不犹豫地向金玉公主的方向而来。
众人看着云飞扬的身影,也不调理,人家是夫妻团聚嘛。
夏初萤为何要让云飞扬来?很简单,让他来充场面的。这硕大的圆桌除了她陪着苏家三人便没人,她不希望涟漪伤心,也不喜欢苏家人伤心,从前在苏家村的种种犹在脑海,苏家人对她不薄。
云飞扬来,以为初萤要唤他离开,到人少清静之处说一些话、叙一些旧。但初萤一个眼神却示意其坐下。
无奈,云飞扬坐下。
初萤再也没理会云飞扬一下,而是继续和苏家人攀谈。与苏皓聊一些生意之事,与苏白说一些未来的打算,以及对苏白叮嘱一些道理。
云飞扬就这么愣愣坐在一旁,他好像是……一枚摆设。
没错,就是摆设。
飞扬端起酒杯,对苏老爹道,“这位便是郡主的父亲,苏老爷吧,公主在岳望县时承蒙照顾,本将军敬你们一杯。”
苏家三人赶忙端起酒杯喝酒。
接下来,夏初萤总算是松了口气,因为有了云飞扬在这陪着喝酒,场面也不会太过尴尬。
而随后,因为有云飞扬的坐镇,平日里与苏涟漪有一些来往的官员们便也举杯前来敬酒,这一桌也总算是热闹了起来。
为何刚刚无人肯来?一则是云忠孝在朝中势力广大,而云家瞧不起苏家明眼人都能看见,他们若是直接前来,便如同站了队伍一般,与云家为敌。
加之,刚刚这桌上确实无男子可以撑门面,苏皓虽经过锻炼,但怎么说也是个老实人,这种场面,他是撑不起来的。而如今却有了云飞扬,情况便又是不一样。
凡事种种,哪会那么简单?身在其中,错中复杂。
……
另一边,云夫人很是焦急,她派去了丫鬟嬷嬷守在新房,只要是那苏涟漪有个丝毫不妥,她便让苏涟漪吃不完兜着走。但,为何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人来报信?
难道那苏涟漪真的恪守规矩,一动不动?
无赖?她想过,却不敢。若苏涟漪是一般女子,或者是官家女子,她是敢的,她有的是办法让人有苦难言,但苏涟漪却不行,苏涟漪本身便是有实权之人,她不敢与其真的撕破脸针锋相对。
云夫人做梦都想不到,此时的苏涟漪非但没受半点罪,甚至比平日里还舒服几分。
她和衣躺在床沿,微眯,两名丫鬟小心守在门前,剩下的嬷嬷丫鬟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错,他们正守着苏涟漪……睡觉。
云夫人连吐血都想不到,苏涟漪此时睡得正是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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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您醒醒,前院来人了。”有人低声道,声音仓促,显然是极为着急的。
而在床上平躺的苏涟漪,在这人一句话还未落地时,双眼猛的睁开,翻身而坐,一伸手将挂在自己发钗上的盖头改好。整套动作没用一秒,干净利落,将周围人都看了一呆。
这也……太快了吧?
刘嬷嬷在众人愣住时,狠狠来了句,“还不赶紧伺候着?”众人惊悟,赶忙行动起来,平床单的平床单,为苏涟漪整理盖头的整理盖头。
众丫鬟到底是训练有素,也真是分分钟的时间,整个房内已恢复如初,而守着门的两名丫鬟也是多问了两句,争取了宝贵时间,却又不会引人怀疑,众人的行为就如同惯犯一般。
入门来的,正是元帅府后院的几位夫人,以云夫人为首。
此时宴席已是尾声,前院自然有人喝了高,自然也有人告辞离了去,而云夫人便抽了空来到新房。而随后跟着的这些夫人们,都是眼尖看见夫人要来找茬,便跟了来,看热闹。
寇氏看了一眼端坐在床上的苏涟漪,双眼忍不住迸发出嫌恶的目光,但这目光很快被其掩藏,换成了犹如慈母一般的慈爱目光。“涟漪,怎么样,是不是累了?饿了?”
红盖头下,看不到苏涟漪脸上的表情,但听那声音,却是低调、恭敬,含着笑意。“多谢母亲的关心,确实有那么一点。”
若是说累了饿了,实在随意,不是名门闺秀的作风。但若是说不累不饿,有损主母的颜面,给人一种费心思不讨好之感觉。虽不算套,却也是个小埋伏。
别的不用说,就这一个回答,已令其他姨娘们另眼相看,听这声音,不卑不亢,绝不是个好欺负的善茬。
众姨娘心中笑着,后院生活乏味无聊,总是那么几个老梗,早看够了,如今总算是有些新鲜事儿了,有是大夫人的事儿,真真倍感兴趣。
云夫人自然知道苏涟漪不是个省油的灯,用质问地眼神看向一旁的刘嬷嬷,“冬春,这么长时间,难道不为郡主端茶喝?你是怎么伺候的?”
众姨娘心中好笑,涟漪郡主扯上云夫人算是踩了一脚烂泥罢,云夫人是个没事找事的高手,此时只要刘嬷嬷若说没端茶,那便是她的不是。但若是说端了茶,新媳妇就没了规矩,看好戏吧。
“母亲切勿责怪嬷嬷,嬷嬷自是端过茶的,但涟漪确实不渴,便没喝。听闻刘嬷嬷是母亲身边的人,怎么会不懂事呢?”涟漪还没等刘嬷嬷说话,她先答。
云夫人愣了下,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用眼神去询问另一嬷嬷,想知道刚刚是否发生过什么,若是有什么不妥,她要借机发挥。
但没想到,另一嬷嬷也是给她一个歉意的眼神,其意很清楚——刚刚这房内,一片太平,什么都未发生。
云夫人心中暗暗气恼,以苏涟漪在公主府和她针锋相对的个性,今日真的这么逆来顺受?但事实好像也正是如此。
没办法,来找茬的没找到茬,便只能好生交代几句,而后怏怏离了去,其他姨娘见没什么乐子,便也跟着走了,房内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丫鬟嬷嬷们都松了一口气,她们怎么会讲郡主卖出去?为什么要卖?先不说她们拿了这么多金叶子,就说这种出手阔绰的主子实在难找,何况郡主刚刚无意中提到一句话,郡主身边没有合适的丫鬟嬷嬷,早晚要无色几个。
众人都是打了鸡血一般献着殷勤,希望老天爷放个屁让她们碰上,希望被郡主能看上,这样只要到了郡主身边,荣华富贵还少得了?
虽然她们现在都有主,但涟漪郡主是什么人?只要涟漪郡主看上的,又怎么会得不到?
所以,苏涟漪在这本该受尽折磨的新婚之日,竟舒舒服服的连吃带喝,美美得睡着觉,无聊便听丫鬟嬷嬷们讲这府中的小道消息,可以说,是近日来繁重工作压力下难得的一日轻松。
正院。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宴席前前后后已持续几个时辰,先是吃宴,而后群臣聚在一起讨论一些闲事,品着香茗,到了夜晚,又来了另一些客人,再次吃宴。
终于,在天边有了火烧云,这一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总算结束,而云忠孝也借着酒劲,已被人扶着回去休息。
“苏老爹这几日可有什么打算?”初萤道。
苏峰摇头,这一日,醉了两次,只因是宝贝闺女出嫁太过高兴。“不……不呆了,回家……”舌头有些大了。
“在京城多玩几日?”初萤又问。
苏峰伸手在旁摇了一摇,“不……了,哪里都不如……家好。”
初萤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哪里都不如家好。比起京城,其实本宫更喜欢岳望县,怀念苏家村的静宁,怀念春日泥土的气息,怀念仙水山上的仙水潭。”
苏皓也想到从前的生活,竟恍如隔世一般。当初那一穷二白,转眼间却发展了大批产业,而妹妹竟嫁入了这种高不可攀的高门大户。突然想起,他也曾有妻,却不知她怎么样了。
云飞扬看着身侧的夏初萤,也许与苏涟漪在一起的时间过长,初萤身上骄纵的公主贵气早已消失,此时气质恬淡,态度从容。不知是因微醺还是因那火红的夕阳,初萤的面颊粉红一片,如同桃花花瓣一般,惹人喜爱。
他从前知她是美的,却不知如此美。当然,在他将军府的后院,美人何其多,但此时此刻,却觉得天下再无美人可敌得过金玉公主夏初萤。
“苏白,你呢?若是想留京,本宫便为你寻一份差事,当然,若是你想去商部,更是容易。”初萤问。
苏白白皙的面孔因酒醉也是粉嘟嘟的,可以用形容女子的“娇俏”来形容他。虽然容貌变了,但他行为却还是那般粗鲁,胡乱摇头晃脑,“不,我苏白也不是没本事非得走后门?我姐就是我的……嗝偶像,我姐能白手起家,我也可以!我要考状元嗝……”
夏初萤失笑,也许事爱屋及乌,她早已将着外粗里细又忠心耿耿的苏白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一般。“你也能考状元?当初单单十个字,本宫教了你整整两日,若是你能考得状元,那本宫还真不知有何人不能考得状元。”她确实是苏白的启蒙老师。
苏白哭丧了脸,“初萤姐,您就不能不打击我?我如今已经学好了,真学好了,不信你问……嗝我姐。”
初萤宠溺一笑,“知道了,不用问,本宫也知晓你学好了,既然你坚持如此,那便去做把,我们都支持你。”
云飞扬看着这整整一天,夏初萤的变化,真的便仿佛从前根本不认识金玉公主一般。
对朝臣,她是高高在上的威严,对苏家人,却又是和蔼的亲切。男人天生都喜欢善良的女子,没有男人喜欢那种生性凉薄又心如毒蝎一般的女子,云飞扬也不例外。
男人毒辣,也许会引得女人的亲睐。但同样的情况换一个身份,女子若是毒辣强势,也许会引来男子的欣赏,但爱慕却绝不可能,这是性别特征使然。
若是说从前的夏初萤只是“金玉公主”四个字,但从今日开始,夏初萤却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又善良聪明的女人。
云飞扬的视线,再没办法离开。
夏初萤微微皱眉,“小锦呢?孙小锦最近如何了?”当时她手下可是有两名弟子,除了这不学无术如今浪子回头的苏白,还有一名聪明懂事、勤奋好学的孙小锦。
一提孙小锦,苏白就惭愧低了头去。
“怎么了?”初萤一惊,想起那小锦一口一个初萤姐的叫她,每日定然跑去为她送母亲种得新鲜瓜果,或是自己在山间采摘酸味的果子,要不然就是摘几朵野花送来,心中竟十分怀念。
但看苏白低头不肯说话,难道小锦他出事了?难道小锦那么好的孩子……夭折?
终于,苏白一咬牙,抬起羞愧的脸,“初萤姐,小锦他很有出息,在上一次的院试中,他……他中了……如今是秀才了。”说完,痛苦的将脸扭到一侧。
初萤现实愣了下,小锦没事?而后听到这消息,突然笑了起来,银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