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芳菲- 第14部分

家里的日子过得已经不能用节俭来形容了，简直是穷困寒酸。

竟然要连衣裳都穿不起了！

看来她要想办法养活自己才行，只有经济独立才能不受制于人哪！

过了几日，元四老爷再次用行动证明了，家里十分穷困，需要银子。

他把原先伺候两位罗姨娘的两个丫鬟给卖了，用得的银子买了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回来。

高姨娘得知元四老爷买了个女子回来，放下只裁了一半的衣裳，急急地拉了荷姨娘、莲姨娘去瞧。

待见了那女子的容貌后，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长得如此普通，而且一身的肥肉，还不如前头被送走的两位罗姨娘，不足为惧。

买回来那名女子的第二日，元四老爷便把家里的小姐们都叫到了书房。

元青菲自从进了书房，便一直在打量元四老爷身旁的女子。

衣饰普通，相貌普通，身形微微有些发福，唯独露在衣袖外的一双手十分细嫩，一看便知是没做过粗活儿。

“这是我特意给你们买回来的教习先生，姓方，你们唤她方先生便是了。”元四老爷背着手，目光从五个女儿身上一一扫过，一边介绍着身边的女子，一边心里隐隐兴奋着。

元青菲五人听了元四老爷的介绍都愣住了，片刻后才给方先生行礼问好。

这可不怨她们不知礼，实在是没听说过哪家是买人回来当先生的。

凡是有才学之人，哪有会自降身份，卖身进府的？

而能被卖进府里的身契都是在主家手里的，日后大多都是奴才下人，哪能让个下人给家里的小姐们当先生？

只是她们虽是心里有千百个疑问，此时也是不敢问的。

她们早都被元四老爷打怕了，不挨板子的最好办法就是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绝对称赞，不能反驳。

元四老爷看着五个女儿老实听话的低头听训，心中十分满意，觉着自己以前总算没白教她们。

自己以前还真是笨，怎么就没想到把女儿都好好调教一番，等长大了就嫁出去联姻，到时候自己做官岂不是多了很多门路！

多亏他遇见了这个女子，这才被她点醒。

他一直以为养些女儿都是没用的，心心念念的就想要个儿子。

可天不遂人愿，他都是而立之年了，儿子没见着，女儿倒是生了一大堆。

不过，他还年轻嘛，儿子总会有的。

至于女儿，现在也有了天大的用处。

元四老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忖道：好像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到了适婚的年龄了，该给她们找个婆家了。

婆家他要慢慢挑，眼下先要让女儿们跟着方先生学习才是，要不然什么都不会，哪能讨得了丈夫的欢心。

“方先生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你们都要好好跟她学习，即便做不到样样皆通，也必须在某一样上擅长才行。我还是会同以前一样，每月都查看你们学的如何，若是学的不好，那就等着挨板子吧！都记住了？”

“记住了。”

元四老爷满意的点点头，转身朝那位方先生道：“姑娘们就都交给你了，我希望一个月后看到她们能有所改变，她们年龄都不小了，一无所长的话，说出去都给我丢脸！”

他其实是想说，一无所长嫁出去也讨不得好。

方先生听了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十分顺溜的道：“老爷放心，您把姑娘们交给我就是了，调教姑娘我最拿手了，保准儿让您满意！”

元四老爷“嗯”了一声，威严的点了点头，神色十分平淡。

只是元青菲听了方先生的话心中却觉着十分的怪异，竭力控制自己才没有露出异样。

调教姑娘？

怎么听着像是要进那烟花之地一般？

而且她的笑容是不是太职业化了一些，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笑得那么甜？

元青菲不禁仔细的打量起方先生来，人生的普通，只是好像眼神有那么点儿勾魂摄魄的意思。

方先生见元青菲看她，竟然悄悄地抛了个媚眼儿给她。

元青菲只觉得自己一瞬间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低下头去不再看她。

随后，一个抑制不住的猜测浮现在她的心头。

但她又很快便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元四老爷虽然学问上一塌糊涂，但大事上看起来还是比较稳妥的，应该不至于买个老鸨子回来给女儿们当先生吧？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其他的姐妹们。

其他人神色无异，但年龄最大的元红菲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色。

看来她也意识到这位方先生的不妥。

随后元四老爷定下将第二进院子里空着的三间房舍作为家中的学堂，以后每日辰正开始上课，申正结束，具体学习哪些技艺由方先生来安排。

姐妹五个各有心思的应下，第二日俱是早早吃了饭，便到了二进院子里的学堂。

学堂的三间房里头有两间是直接打通的，已经很长时间不曾用过了。

昨日元四老爷让人收拾了一番，虽还是看着有些旧，好在也十分整洁干净。

用做小姐们的学堂也算合适。

元青菲原本是在跟着陈妈妈学着做点心和女红的，她最爱吃甜点，想着多跟陈妈妈学学日后好自己做着吃，只是从今日开始也学不成了。

不管方先生是什么来历，若是有真本事，能跟她学学倒也是不错的。

技多不压身嘛。

第二十四章　琴艺

只学了一上午，元青菲便觉着这位方先生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上午学的是画艺，几个人都没有绘画基础，倒也学的津津有味。

受家里经济条件的限制，元青菲几人只能先跟着方先生学作画，而没有法子学这位方先生最擅长的琴艺。

因为即便是一架普通的琴也造价不菲。

家里除了元紫菲因为从小学琴早就买了之外，其余人都是没有琴的。

高姨娘哪里舍得同时买四架琴，更何况她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万一其他人学了琴，压过了自己女儿，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先生对不能教琴一事觉着十分的可惜，不停的向元青菲她们几个吹嘘自己琴艺高超，又说自己是歌舞奇才。

“我虽不是那等国色天香的美女，可却是实打实的才女，画艺是我最不擅长的。跳舞唱曲儿才是我的强项，尤其是琴艺上，我若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想当年，有多少公子哥儿慕名而来，只为听我一曲。”

方先生一脸自信，好像她真的是天下第一，让元紫菲几个有些不以为然：琴艺这么好还不是被元四老爷十两银子买回来当了奴才？

元青菲听了方先生洋洋自得的吹嘘，不由的笑了笑。

前世机缘巧合下，她学了音乐专业，到了专业细分时，因为买不起昂贵的钢琴，她便学了古琴。

古琴虽然有的也十分的名贵，但也有几百块钱一把的，钢琴即便是价格最低的也不是她能负担的起的。

大学四年，因为自己并非科班出身，她便拼命的补习音乐知识，所有时间都用来练琴。

所幸，她不仅能吃苦，而且还颇有音乐天赋，连专门教她古琴的老教授都夸她，说她是他教过的最出色的学生。

在大三时，原本毫无音乐基础的她已经过了古琴十级了，并且代表学校参加过多次古琴大赛，得了几次第一后，又受邀参加过多次大型的演出，在圈子里小有名气。

大学毕业后，为了能照顾奶奶，她回了自己出生的城市，当了一名音乐教师，一边教学一边进修。

遇到车祸前，她已经研究生毕业了，琴艺也越来越精湛，参加过的演出多的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现在，有人在她面前说“琴艺上，我若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激起了她尘封已久的好胜之心，她很想听听“天下第一”琴师的琴艺。

这位方先生在作画方面还是有些功底的，她三两笔便能将景物画的鲜活，元青菲自问是做不到的。

既然作画不错，想来她十分自得的琴艺应当也是不错的。

元青菲想了想，努力做出一副仰慕的神情，眼睛里露出期盼的道：“先生琴艺如此好，可否弹奏一曲让我们瞻仰一番？”

其他人听她这样说，加上方先生吹嘘的厉害，亦都是十分想听一听，因此虽不说话，眼神里却也都饱含着期盼的。

尤其是元紫菲，她跟着高姨娘学琴已有四年，却鲜少在外人眼前弹奏过，偶尔听别家小姐弹过，却好像弹得都不如她。

她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琴艺是高是低。

“先生，我有一把琴，这就让人去取来。”元紫菲脑筋转的飞快，根本不给方先生拒绝的机会，直接让她的丫鬟芍药去取她的琴去了。

方先生这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只是她眼睛里闪烁的光彩让元青菲知道，她也想弹奏一曲，一点儿也不为难。

芍药很快便取了琴来，元青菲五人俱是十分期待的看向方先生。

方先生此刻倒也没矫情，摆好琴，试了试音，坐正了身子，开始缓缓弹奏起来。

她弹的是首《汉宫秋月》，虽然并不像她吹嘘的那般天下第一，虽然离元青菲还有些差距，却也确实很不错了。

元青菲却是不知道，这位方先生确实如她猜测的那样，原是个风尘女子。

她很小就被卖进了勾栏里头，幼时被老鸨逼着学各种勾引男人的本事，长大以后懂事了，知道自己想要活下去就要依靠男人，不用老鸨逼迫，恨不得长了三头六臂多学些本事。

勾栏里头最不缺貌美年轻的女子，偏偏她生得太过普通，她自知貌不如人，便拼命的学习各种技艺。

弹琴，作画，歌舞，诗词，妆扮，床笫之事，甚至药理等等，只要能留住男人的心让他们心甘情愿掏银子的，她就都学。

她学的最久的也是最好的，便是琴艺。

只不过她虽然学的时间比元青菲要多好几年，但是她的老师都是些半吊子，远不如元青菲前世那些专业老师，再加上她学的太多太杂，分心耗时，自然比不上元青菲一心一意专攻古琴。

当年元青菲甚至因为过于专注练琴，都没有发现男朋友有了别的女人，还是男朋友自己提出分手时承认她才知晓。

方先生的一曲琴，没能镇住元青菲，却镇住了其他人。

她弹完时，元紫菲等人都还沉浸在琴曲中无法自拔，她们不像元青菲在琴艺上有极高的造诣，能不受琴曲的影响。

方先生看着几位小姐痴迷的样子，心中颇为自得。

她缓缓扫过所有人，却见元青菲并没有同其他人一般有些呆滞，而是双目清明，神色平静。

她不禁微微一愣，极少有人听完她的琴还能神色如常的。

这个姑娘莫不是个聋子吧？

元青菲见方先生看她，知道自己不小心露出了本性，忙换了副神情，激动的拍手称赞道：“好琴好琴，方先生好厉害，太好听了！先生果然是天下第一！”

她如今对拍马屁这种事已经十分的熟练了。

其他人听到元青菲的“大呼小叫”，这才回过神来。

不过此时看方先生的神情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

她们刚开始并没有把这个方先生放在眼里，觉着她不过是元四老爷花了几两银子买回来的下人罢了，叫她一声“先生”那也是给元四老爷面子，跟着她学习也有一大半是被元四老爷逼迫的。

但是这一曲弹完，几个人都知道这位方先生是有真本事的。

她们再不懂琴，却也能听出好坏来。

更何况，她们在家也都时常会听到高姨娘教元紫菲弹琴，原本觉着高姨娘弹得就很不错了。

不比不知道，比过之后才知道高姨娘的琴艺实在是普通得很。

相应的，这位方先生琴艺极高。

若是能跟她学个一两手，日后再出门什么的，就再也不用为什么都不会而尴尬了。

要是学好了学精了，还能让自己才名远播，说不定就有好人家上门求娶了呢！

方先生一下子炙手可热了起来。

元红菲、元蓝菲直接搂了方先生的胳膊，请她教自己琴艺。

元紫菲弹了那么久的琴，算是个内行人，因而更加清楚方先生的价值，她也放下自己的傲气，收起那些不耐，柔婉的向她请教。

连最小最腼腆的元白菲都跃跃欲试，只是三位姐姐已经将方先生围住了，她人小，根本挤不进去。

元青菲见这架势，虽有些不情愿，却也不好表现的太反常，只得如那四人一样，一脸激动的上前恳求方先生教授琴艺。

看这情形，方先生未必能抽出空来教她呢。

不教是最好的，若是她想教，元青菲自然也有法子不学。

她长达八年的时间都在专注于琴，只要一接触琴，她的气质、精神状态和心境就会自然而然的发生改变。

因此眼下她是绝对不能摸琴的，否则肯定要露馅儿。

第二十五章　打架

元四老爷没想到自己买回来的这个方先生这么受女儿们的欢迎，竟然都急赶着求她教琴。

他是听过方先生弹琴的，知道她琴艺超绝，否则也不会将她买回来给女儿们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