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采蘩只能说实话,“我想,但老爷子不会同意的。”小混蛋是积聚北齐亡贵的好棋。这时用不上,但那位老人家的绝地逢生不是练嘴皮子用的。
小混蛋盯采蘩看了好一会儿,“小姐姐,如果我是姬钥呢?”
这小子有让她语结的本事。采蘩与他对视,叹道,“我会拼命。”
小混蛋笑了,那么涩,“早点认识小姐姐就好了。”
采蘩在今晚发现自己严重心软,不过听了这句竟想哭,深吸口气。忍住,“你小子别博取同情。我知你才不可怜自己。”是像杂草一样长大的孩子。
小混蛋吐舌头,涩意敛去,“小姐姐不带着我,我想办法抓着你不放也是一样。”
瞧瞧,多厉害。她若晚生几年,肯定连招架之力都没有。这小子果然姓高,不见得狂躁。却十分妖孽。
采蘩想着,躺下睡觉。感觉背后悉悉簌簌,回头看到小混蛋背对着自己也躺了。表面那么坏坏的。骄傲的,其实也是个暖心的。她转过眼,闭起。意识朦胧间,听到外面风吹了草动了,却可能太累,连竖耳朵都没力气,一直睡到风吹进来的时候。
上眼皮打下眼皮,视线模糊中,她看到一个人蹲在面前。刚要睁眼,却被什么东西罩黑一片。
“你不是很自私的人吗?关键时候让人措手不及,你倒是大义了,料定你自私的我却判断失误。”声音有些阴凉,是个男子,“三大奇毒你中了两种。逃脱了无夏,所以觉得自己天生体质异于常人,敢于尝试第二种?那我恭喜你,你会英年早逝了。”
“有什么法子能让我活又让独孤棠活?”不让她看,她就不看,反正是解了她无夏之毒的人,长什么样子都没关系。
“没有。”向老爷子决不是慈善的爷爷,代价是必须的。
采蘩觉得袖子在动,然后一只手搭在她脉上,良久不移。
“你吃了缓毒剂没有?”那人问。
采蘩摇头,“说是中毒后七日内服用第一瓶,第二瓶是在服用第一瓶后的整三十日再服,以此类推。我想,当然越晚服第一瓶越好。”
“可不是这么算的。”那人的手指轻重探采蘩的脉象,“缓毒剂一服,对蛊虫来说就是瘾药。一旦血中有它,蛊虫会弃脑寻香瘾,产生混淆记忆的毒量也会减到最低。缓毒剂又名髓香,这种蛊虫天性爱食髓香,脑髓的吸引力反而没它大,但蛊虫一年后必须出来产卵,所以最佳顶破的地方当然就是脑袋了,因此缓解剂失效。”
“别说了好不好?我会恶心。”不想去想。
“恶心什么?都已经在你身体里爬了。”那人说得更恶心,“你今日服蛊,应该疼得死去活来,除非服用髓香,或者特别能忍疼,忍到第七日的最后期限。不愧是苦出身,真是出乎我意料得能忍。”
这绝对是个跟她有仇的家伙,采蘩完全清醒了,“麻烦你说重点。”不废话了,本想废话的。
“重点是,你暂时别用髓香,运气好的话,碰上教主养出一条跟你一样的异类。反正,我这回是没办法救你了。”那人哼哼。
“你是天衣教主的徒弟?”采蘩听他说毒如数家珍。
“他没资格教我。”那人否认,但语气略顿。
“那你是紫鹛的徒弟。”有天衣教的本事,又不服教主,跟紫鹛有关。
“……”那人这次安静得稍久,“就算师父在,也没办法。”
“三哥跟我说起过,阎罗殿中他和老六是紫鹛教出来的,你是六殿阎罗。”能混在向老爷子和望山等人眼皮底下,采蘩还是真心佩服的。
“我要是暴露,都是因为楼主为了你这个女儿的缘故。”平静蛰伏了多久,但近来他开始不安了。
耳中清静片刻,采蘩拿开头上的布,眼前已经没有那人的影子。
一声嘻笑从她身后传来,“小姐姐,我听到了你的秘密,这下可甩不掉我了呢。”
笑面走进来,时间上和阎罗六前后脚,让采蘩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怀疑是同一个人。
“起来干活了,少帅夫人。”声音和调调却相差千里。
采蘩起身,“昨晚睡得迷糊时,外面好像很热闹,发生什么好事吗?”
“对我们不是好事,对少帅夫人是好事。有人混在我们其中,你早就知道,连你身上的无夏都让他解了。今天凌晨,那人放火烧我们的粮草,损失不小,又没抓到人。五公子大发雷霆,誓将此人碎尸万段。”笑面说话时,眼珠子盯着采蘩上下滚。
“不拷问我?”到底是老兵,没有钻不成的空子。
“已经知道是帮厨了,给你送饭的那个。怕厨子也是你相公派来的细作,五公子下令把他们全体砍了脑袋。这两天饭会难吃,可别抱怨。”
“没事,心情好,吃什么都香。”对她的确是好事。
笑面的脸黑了黑,“别太得意,免得连一年的命都没有。”说着,扔出一条铁链,“铐上脚。”
小混蛋见采蘩脚上链子拖着地要走,忙道,“我帮小姐姐打个下手。”
“哟,小公子,你怎么能干粗活呢?”这话还真不是讽刺,“你想清楚了,知道老爷子对你的好了,你就是这里仅次五公子的小主子,别跟要死的人混在一起。”
“说把我当主子,实则当我囚犯吧,连这点自由都没有,谁信!”小混蛋拉着采蘩的衣片不放手。
笑面没法子,出去一会儿又回来,“主子点头了,不过我提醒你俩,别耍花招,不然倒霉的是自己。”
小混蛋的重要性比自己大,采蘩深刻意识到这点时,让自己下定了决心,这孩子必须带走。哪怕只是让老爷子少一个绝处逢生的手段,也是值当得很。
采蘩这里很“安心”造纸,独孤棠和麦子因邢老兵引起的混乱顺利混了出去。怕引起西穆骑兵留心,连马都没动一匹,是打算出包围圈后跟牧民买马的。这样急行约摸数里,两人同时看到了灯光。再近一点,发现是一个帐篷,帐外有马车,看不到人影。
“太好了,还以为要走到天亮才能看到人家。”麦子心里牵挂,挺静的性子竟也急。
“小妖,等”独孤棠还没说完,见麦子突然陷了下去。
陷阱?!
独孤棠刚要伸手,麦子就蹿了起来,手中长剑如虹,是借力而上。
躲过一个,又来第二个。这次是网,网上挂小银钩,钩到必定皮开肉绽。
麦子轻喝,“大兄让开,不过是无耻肖小,我来。”
独孤棠也觉得陷阱虽然突然,但对他和小妖构不成威胁,于是跃到一旁抱臂静观。
麦子使一手灵巧快剑,眨眼就将网解决了,同时又喊话,“躲在里面的人请出来,我们想买马。”
“小妖,不该客气时千万别客气。”花招一套套,不会是纯善人,独孤棠料定。
“哥,别躲了,你变成缩头乌龟,哪个姑娘能看得上你?”帐包里跳出一个小姑娘来。
第440章 推一把,作一把
麦子一看,这个小姑娘她认识,是五味铺老板疤眼的得力助帮手,于是道声是你。
巴歌小姑娘看清来人,“唉呀妈呀。”哧溜又钻回帐中去了。
独孤棠瞧着好笑,问麦子,“认识的?”
麦子腼腆笑点了头。
“独眼龙,你别出去了,缩头好,免得变成没头。”巴歌的声音传了出来,让人有好玩之感。
“我真不知道带你来干什么?耳朵受罪不说,还给我惹麻烦。让开,不然耗那么多力气挖土设网,猎物跑了,喊得最响的又是你。”一个男声,很无奈,有精明。
门幔掀,这回出来的,最好记的特征是面上戴一只黑眼罩,但独孤棠其它的还没看清,那男孑竟也是看麦子一眼就缩回帐里去了。
“什么意思?”他再看麦子,“你仇人?”
麦子有些苦笑,“不是……”要跟大兄说吗?怪不好意思的。
但不待她解释,疤眼又急跑了出来,在那儿扶帽拍衣,嘴角扯着大大的笑,“麦姑娘,真巧,在这儿都能遇上。”
“你这话实在说得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巧。”巴歌一有机会便和自己大哥对着干。
疤眼怎能不恶狠狠瞪?对妹妹恶脸,回过头来面对麦子却笑得如沐春风,“麦姑娘别听这丫头胡说,春日大会有不少好货,我每两三年定要来一次的,压根没想到会碰到你。”
“这倒是,我哥哥赚钱第一,喜欢的姑娘第二。不过,在春日大会上看到你,把他给乐得没边了。”巴歌可爱机灵,到底还是帮哥哥的,“麦姑娘怎么突然不见了?还以为你走了,我们追了半天。又走回头路,却现进不去了。”
是喜欢小妖的男人。独孤棠就不说话了,只看那几匹骏马,想着应该不用费银子。
麦子不多想,“疤老板最好还是离这儿远一些,说不定有一场恶战。”不知道疤眼跟她求过亲的时候,这个人没在她心里待过,但如今不知不觉将他列入了关心。
疤眼是听一个字就能断深浅的商人。自然听出麦子的关心意,那只好眼异常明亮,“正好,我们一道走吧。”在大会中看到麦子身边一群年轻男子,他心里很是不好受了一阵,但终是放不下,才在这草原上来来回回折腾。这时,她旁边只有一个男的,所以他勇气又生。
“疤老板的好意我心领,可我还不能走。我最重要的人在里--”麦子自然而然地说。
独孤棠看疤眼立时沮丧的脸,开口道。“没那么重要,勉强能算兄弟姐妹。”采蘩说过,麦子长相中性,性子慢热,没有姑娘家的自觉,在旁边的话要时不时推一把。他这把不知道推得对不对?
疤眼看独孤棠的眼神中就有了感激,“我看你们像要赶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疤眼是半个江湖人,麦子提着剑,四周散着碎网。便知道自己这才开始了解真正的麦家姑娘。但他的心不变,反而更多了希望。麦子不是简单的信差,他也不是普通的商人,挺合适的。
“能。”
“不能。”
独孤棠说在前,麦子说在后。
疤眼这时也看出来了,独孤棠是老大,所以转而问他,“说吧,但凡能做到,有求必应。”
“借你两匹最快的马。”不用给钱了。
“可以。”眼睛都不眨就能答应的事,因此多搭一个问题,“你们要去哪儿?”
“北周西大营。”独孤棠回答得利落,“我们急赶路,你要么走自己的,要么在这附近等。”马来。
“原来是西大营,还好不是往北。”独孤棠给的两个要么,疤眼都不太满意。
“北面又怎么?”视线从马匹上调回,独孤棠问。
疤眼答道,“往北百里不到,有北牧一支骑兵,约五千。”来回不是白折腾,“是北牧王弟弟的鹰王将旗。”
“消息是否确凿?”独孤棠眯起眼。
“我亲眼所见。”绝对准确。
独孤棠沉吟片刻,对麦子道,“计划有变,你继续前往西大营,我往北找鹰王。”这是命运吗?
麦子说出心中犹豫,“大兄,我嘴笨,怕说不动关河,耽误救人大事。”
“我与鹰王有旧可叙,另一方面也是防关河那边说不成。然而,却不是因为你嘴笨,而是担心关河固执己见。”独孤棠顿了顿,“小妖,我带着你去见关河还有一个原因。关河是你外公,我们这些人多半跟家里不融洽,所以他可能不会认你,但也可能有一分惦记。”麦子比其他人胜任这个任务。
麦子一怔,从没人跟她提过这样的事,“我以为跟爹娘那边的亲戚关系很远。”
“隔开一代,是很远,但能用的时候,还是这句话——别跟人客气。”独孤棠就此瞥了疤眼一眼。
疤眼一个激灵,“麦姑娘如果不介意,我陪你去。”
独孤棠比麦子答应得快,“那就这么说定。”
疤眼的耳里还特别多钻一句,“如果讨不到兵,讨兵服也行。要是连衣片关河都不肯给,你和她不用再过来,先回中原等消息。”
麦子听不到这句,只想多一个人多份力,而且疤眼的口才是自己望尘莫及的,因此一点都不扭捏,点头道谢。
于是,兵分两路,把死路走活了。
且说独孤棠这路,策马飞奔,百里的路缩成了蹄下地寸短少,第二日午时不到,就望见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营地。他跳下来,拍几乎快累死的马去休息,自己压低了腰,贴草而行,很快来到营地外围,伏着。闭上眼,草叶风声,马儿嘶声,脚步声,兵器声,各种各样传入,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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