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三郎求之不得,向琚在的地方他可一点都不想待,忙说好,扔了锭银子起身就往门外走。
采蘩跟在后面,却是不紧不慢,走出去的时候,四下看了一圈,见一间包房的门半掩,里头人影晃动得勤,恰巧露出向粲的脸。
向粲也正对到她的眼,笑着要站起来。不料,伊人微颔首,面色清冷,只留背影,走了。这时,伙计回老五的话传进他耳里。
“依小的看,那位小姐是想过来的,但她兄长似乎不太高兴,所以还是婉拒了。”
向琚虽是邀请人,听到这话却不诧异,“那就罢了吧,跟你家掌柜的说,他们那桌算我的。”
“人都走了,想来已经结了帐。”向粲没向琚大心胸,切一声,“我就跟你说,这人情咱们是白给了姬氏。瞧,以前怎么对待我们,现在仍是老样子,还多了一个,都兄妹相称了,我们算什么。”
向琚笑道:“你一个男子说话酸味这么重,我看你对采蘩姑娘真是上心得很,不如回去跟你夫人说上姬府提亲把人娶了。”
向粲摇头,“五弟想错了,我看重的是采蘩姑娘的本事,半点没有歪心邪念。退一步说,采蘩姑娘对你另有青眼,我不会自寻烦恼。就是厌了姬氏对我向氏无礼,陈年旧事还代代相传,也不看看如今向氏早已凌驾于姬氏之上,硬撑着老世族的面子,家底不如商贾,靠媳妇嫁妆摆阔,很快就到尽头了。”
“姬氏树大根深,没那么容易垮。”向琚持不同意见的还有另一桩,“采蘩姑娘对我没有另眼相看。她现在入了姬府,与姬乔兄妹相称,对他言听计从,想来对他有青眼了。”金瓷儿色的酒杯手中转,笑意不减。
“那姬三一直跟你较劲,你与和尚他们号称四君子,他就弄了个四公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处不想争上风,便是风流也比。听说梦雨轩新头牌璇香姑娘已让他收了芳心,五弟可别输了这回,无论如何要将璇香姑娘纳为己有。我还听说她可是国色天香,芳华倾城,歌舞绝美。”说着说着,怂恿起来。
向琚皱了眉宇,“四哥糊涂了,青楼女姬怎能纳进家门?能歌善舞的美人多得是,何必与他人争风吃醋,岂非笑话。”
向粲嘻嘻一笑,“哪用五弟与人争风吃醋?你只要往那些美人面前走一遭,便芳心在手了。纳为己有和纳进家门是两码事,我猜璇香姑娘就是再美,也美不过你院中苏姬和菀儿,但不是有句话吗?野花有趣,家花无香。”
向琚塞了他一杯酒,“越说越不像话,罚酒。”
向粲仰头喝尽,“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我认识采蘩姑娘在先,姬乔却以兄长自居,让她向东向西的。阿铮!”
阿铮上前来。
向粲将小厮拿他的名帖,“你追上采蘩姑娘,就说我和五公子专请她一回。明日午时在百香坊恭候芳驾,来不来我们都等着。”
阿铮要走。
“回来。”向粲还有话说,“告诉她,就请她一人,不能捎带哥哥姐姐的,我们不招待。”
阿铮应是,出去了。
向琚那时不劝,这时不语,自顾喝酒,任向粲耍性子。
采蘩已经上车走了一段路,突听有人喊她留步,便掀开窗花帘,见到阿铮,不由一怔。
“采蘩姑娘。”阿铮将向粲名帖恭敬递上,“四公子说明日午时在百香楼恭候您,独请您一顿,您不到四公子五公子也会等着的。”
阿铮这话说得不遮不掩,姬三郎自然听得清楚,仿佛自言自语,“真是皮厚,一回不成还敢提第二回。”
采蘩知道其实这就是姬向两大姓在斗法,自己是夹在中间两头——也不难做,当下回道,“铮掌事,帖子采蘩收了,来不来再看吧。明晚就是大年夜,我是客,不得不看主人面。”
“这就随姑娘的意思了,横竖我们候。”阿铮退开一步,拱手相送。
待他回到楼上,迎面碰今日贺主,也不及着给主子们报回信,叫人斟大碗酒来,“独孤大哥,恭喜你当了大掌事。刚才我在里头伺候,还没给你敬酒。小弟先干三大碗,祝大哥前途锦绣,鸿运高照。今后多提点小弟,让小弟搭个福彩。”
贺主大笑,豪气干云,与阿铮连碰三大杯,俩尽欢。
无雪天,分外冷,心斗得热。采蘩瞧着——
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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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江南会下雪吗?江南的亲们准备堆雪人吧。
2012年最后一个周末,要开心哦。
么。
第53章 可怜的孩子早熟到老
采蘩回到莲园才更衣,姬钥就来了。来了,还笑脸迎人,乌溜眼睛骨碌,心眼打转。
“姐姐,今日出去玩得可尽兴?听说还有我三哥相随。如何,我没骗你吧?比那暮暮黄昏不知出色多——呜呜”嘴被塞了点心。
采蘩拍掉手上的糕屑,“行了吧,你的眼神不好使,我不怪你。多大点年纪,懂什么出色不出色,偏帮家里人,我也明白。不过,冲着我们一路的情份,姐姐我教教你,人要谦虚,今后别老说你三哥优秀不得了,不然让人笑话你们姬氏厚脸皮。”
姬钥喝水咽下点心,腾出嘴来反驳,“谁厚脸皮?我三哥七步成诗,写得一手好文,又能画又通音律,他向琚不也就会这些吗?”
“向琚那人我是不清楚,可你三哥家门不入,却与青楼女姬同进出,德和行似乎尚未修到家。林管事也一定告诉你了,我们还遇到向琚。你三哥的心眼比你还小,好歹你当人面挺懂事的。”姬三对向五,她公道评一句,东施效颦,形似神不似,差得远了。“我说真话,你都比你三哥强。所以,今后麻烦你,别再替你三哥吹牛。”
姬钥本来不服,听到采蘩最后两句话,气就没了,“我比我三哥强?”
采蘩暗笑在心,她掌握这小子的心性呢,双眉挑起,正儿八经,“那是当然,而且假以时日,你的朝阳之光就盖过人黄昏了。”
姬钥其实真傲,小身板挺得笔直,“说得也是。三哥是自家人,我不跟他比,但向琚那家伙,将来我必定胜过他去,你等着瞧好了。”
“是,是,好弟弟,我等着那天你给我争脸。”采蘩笑意就到了明面上。没办法,这孩子着实可爱,刀子嘴豆腐心,继承了他爹娘的善良。只怕,他对家人护短,家人对他却算计重重。
“那明日你去赴约么?”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要管。
“去。”采蘩却答应得痛快,“你三哥那儿我哄了一回,到你这儿总不见得要我再哄一回。再说,我没空帮旁人牵线搭桥,向琚向粲两兄弟的助力,我只替你争取。”意思是,去也是为姬钥去的。
姬钥心头感动,嘴上道,“谁要你瞎使劲?向氏兄弟狡猾如狐,弄不好陪了夫人又折兵,你别把我和雅雅也搭进去。而且我跟你说,和向琚交好不容易,首先其他房,还有祖父祖母,若他们知道,肯定不会乐意。”
“所以由我出面。”采蘩不怕姬府里的人怎么看,“再说也不是敲锣打鼓跟人攀交情,你们两家更不是生死仇恨,好歹他们还将你和雅雅平安送回家了,吃顿饭道个谢是常理。你们可是上百年的老族,不讲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总该说个气度纳百川吧。”
姬钥努努嘴,“我说不过你。”
“那就别说了。”采蘩赶人,“赶紧回你祖母那儿去,省得又让人来催。”
姬钥便道,“明日年夜饭,我陪祖父祖母一道,但雅雅会回墨月堂,姐姐早些返家,免得她找不着你要哭。”墨月堂就是莲园对面的园子,也是四房的居所。
“啰嗦。”采蘩不耐,拎起姬钥的衣脖领子往门口去,“夜了,走好。”
姬钥被赶出门,嘟哝几句便与不远处候着的林川一道走出莲园。
“冯伯答应了吗?”他问。那夜偷听到祖母和大伯母的谈话,提醒他那枚宝石花的大用处,心里就没停过思量。想要采蘩名正言顺留在府中,为长辈们所接受,让她掌管母亲的陪嫁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冯老哥开始犹豫,后来勉强说试试,但今日在对待三公子的事上,采蘩小姐处理得极好,我看冯老哥颇满意。”林川一五一十答了,又道,“小主子安心,采蘩小姐聪慧,自会令众人心服口服。”
“我自然信她的本事,只是万一让她知道我算计她——”小小年纪,天天想点小鬼魅伎俩留人,还想到他脑袋疼,他多可怜。
“采蘩小姐和小主子您有一处像,都是嘴硬心软,这些日子已不曾提要走,想来舍不得您和小小姐。”林川劝慰。
“你看错了,她是嘴硬心硬,狠起来吓死人。除非她自己心甘情愿,否则我怎么折腾她也不会留下来。”姬钥叹气。
“那您还想方设法?”在对待采蘩的事件上,林川惊讶发现小主子真是长大不少,手段心思都很不一般。
“就是想方设法让她心甘情愿啊。”姬钥像小老头似得背手踱步,“我告诉你,她心硬但不无情。娘说过,人有情就会有牵挂,牵挂一起便难放下。她和我们相处一路,风雨同舟,若能让她牵挂我和雅雅,大概是能留下她唯一的方法了。”
“小主子聪明。”林川自认不及。
“我却怕聪明反被聪明误,惹恼了她,一切都不能回头。”姬钥又一声叹。
林川再次认为,公子虽然懂事很多,又似乎早老了些。这究竟是好还是坏,还真不好说。送主子到澄明堂,望着深深的宅院,想起府中令人不安的蛛丝马迹,他再一次觉得公子执意留下采蘩小姐主持四房是明智的。要找一个忠实可信的又有能力的人,看似简单,其实很难,一不小心就把两位小主子的将来都赔进去。
“林叔。”姬钥要进园子了。
“是。”
“若冯伯拿定主意,你们也不必再在姐姐面前藏掖,她聪明,很快就会明白的。要是问你们什么,只管说实话,她不喜欢被骗。”那样,她对他们也没有真心了。
林川越发觉得过早懂事也可怜,想归想,应了声退下。
第二日一早,冯斡派人送了两套衣裳来,还传口讯,请她过了年再去挑些春装样子。
采蘩听完口讯,沉吟半晌。
雪清见状便问,“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半途杀出个姬三郎,又遇到向家人,所以打散她心中的疑惑。昨日林川突然带她出去逛,逛得还是童氏的嫁妆铺子,真得只是给她做衣裳么?“平时府里的小姐们做衣裳也会去绸铺子?”
姬钥那小子心眼多,她得想想。
…没看到雪,亲们帮聆子玩吧。
第54章 一位穿男装的寡妇
“不是,都是夫人们请了铺子里的师傅入府量身选料,做好再送进来。”雨清哪里猜得到采蘩和姬钥暗中斗智,实话答道。
“一直都做童氏铺子的生意?”采蘩心想,抓到点东西了。
“是。童氏绸铺有都城最好的制衣师傅和绣娘,在整个江南都是数一数二的,再说还是四夫人的陪嫁,价钱好东西好,当然做自家的生意。”雨清认为应当。
自家?采蘩却不以为然。她相信一句话,亲兄弟该明算账。
“小姐可是想让师傅来府里?”雪清不经意一问,因为突然想到林管事的吩咐,“其实夫人们管小姐们颇严,不好常到外面走动,比不得小姐您自在,想出去咱们就出去。”
采蘩盯瞧着雪清,啧啧道,“你真对我的脾气,知道我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雪清一惊,要跪,“婢子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就是……”林管事说要尽量顺着采蘩小姐的性子,别拘束了她。
采蘩捉住她的手肘,将人扶起来,“我夸你,不是骂你。你说得对,我不爱住在这里,想出去就得出去。你去付银两时告诉送货来的伙计,我一定再去,谢谢冯大掌事。”看来,只有多去几次才能明白姬钥的谋算。反正这小子不会害她,她笃定。
新衣上身。青烟小雪色,染远山草舍,绣蒲公英花球,既素淡有别致。衣式为三件,秋涛落霞裙,竖领叠襟高腰衣,翻兔毛云锦大袖袍,连配饰都送齐了,从头到脚,样样精贵却不张扬。
雪清为采蘩绾发,簪了一支白玉扇坠珍珠,“不愧是最好的绸铺,如此装扮不违孝礼还清新大方,衬得小姐极美。”
采蘩看着铜镜中的照影,“美,有用吗?”纤指轻抚,明明传上来的是细腻触感,但却记起采石五年给她干裂粗糙,“没用的,再美也没用。”
美眸在苦笑中慢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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