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儿子。自己从十三四岁就盘算东葛青云,终于订亲,却是她爹娘着媒人去提亲,他爹娘同意,他只没有反对。但定亲后短短一年里。他就对她说想纳采蘩为妾。在她看来这是天差地别,所以无论采蘩的姿态多么谦恭,她对这个自己无法掌控的狐媚子恨之入骨。还害怕采蘩有朝一日会夺走她的全部。
“喂!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沈珍珍拼命摇着铁杆,这片浓黑污乱的地方让她失去理智,和寻常任性娇气的大小姐没两样。
不管沈家里面有多乱,至少穿金戴银,身处在奢华的战场,然而牢狱里的死气和血气却令所有的虚荣伪善变得毫无意义,令她禁不住还真了自我。囚,人在口中,四方压抑,只有胡思乱想,且全是负面情绪,怒则怒极,恨则恨极,直至无望绝望。
采蘩很明白,自然不理沈珍珍叫嚣,想那人吵不动的时候就会老实了。然而,突听沈珍珍惊慌叫喊。
“你。。。。。。你们……是什么人?别过来!”
采蘩连忙转过身去看,只见隔壁牢房里除了沈珍珍之外,竟又多了三个人。
“吵死了!”其中一人站在沈珍珍身后,块头是她两倍,五大三粗的女子,“你吵醒了老娘,老娘还没揍你,你凶个鸟啊!”
胖女子一巴掌拍到沈珍珍肩上,吓得她脚一软,跌坐在地,连连尖叫,“来人哪,快来人!有人要杀我!”
但走道那边的铁门纹丝儿不动。
采蘩立刻反应过来,为什么刚才女牢头对不肯换衣服的沈珍珍很容易就放过了,是故意把她和别人关在一间牢房里。单看这么大动静,周围各个牢房躺着的影子们却瑟瑟索索,就知道那个胖女人恐怕不好对付。采石场也有这样的,身材力气可比男人,吓煞人的大姐头。
“别叫了!杀猪哪!”胖女人蹲身凑近了看沈珍珍,眼珠子顿时射出贪光,“呀!姐妹们,姐妹们,快来看,是位有钱的夫人哪!这一头一身的珠宝首饰,咱们随便捡一件,十来年,说不定一辈子就能不愁吃喝了。”
另外两个赶紧凑过来,在沈珍珍头上身上无所顾忌地摸着。
沈珍珍再度尖叫,“我义父是余大丞相,你们怎敢碰我?”对方衣服上散发出来的恶臭,还有肆无忌惮摸她的手,让她要崩溃了。她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把采蘩送进来的时候,就是夺命的阴谋,但她不知道自己也会落在这个鬼地方,一个有理说不清,有钱反遭罪,有势也无用的地方。
“贵夫人,你亲爹是皇帝也没用。我手上数十条人命,多你一条不多,横竖都是一个死。”胖女人伸手在沈珍珍头上用力一拔,拔下根金簪来,“地上怎么有根金簪?不是你的吧?肯定是以前哪个有钱的死囚落下的,谁拾到算谁的。”收进自己怀里去了。
沈珍珍一开始还挣扎,但她只要稍作反抗,立刻就挨三人的拳头,到后来只能呆呆瞪着她们左一拔右一拉,将自己佩戴的首饰摘了个干干净净,疼得满面流泪却动弹不得。她惯于算计的脑袋完全糊涂,才见识有一种泥巴根本不怕权势,因为已豁出命去了。
“你身上这套袍子看着也不错,挺适合给我当被盖。”胖女人拎着沈珍珍转了个身,把衣袍卸下来。
老大分得最好的部分,接下来就是另外两个平分。
也许不该说可怜,但真挺可怜的沈大小姐被剥得只剩下一件雪白的里衣,连那床棉被和干草褥子都让三人抢了去,只能跌坐在地上冻得索索抖,身上到处疼,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就是俗话说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耳边终于清静,采蘩翻身睡去。
第二天一早,牢头们来送饭,见沈珍珍抱着干草冻得唇青脸白,之前已经互相通过气,在心里暗笑连连。
采蘩听那些女牢头称昨晚让沈珍珍换衣服的牢头为成大姐,便知沈珍珍昨晚运气不好,一下子得罪狱长了。
成大姐也看到了沈珍珍,故作惊讶,“夫人这是怎么了?你就算想通了,决定要换衣服,也该等天亮啊?这大冬天的,穿得如此单薄,岂不要冻坏了身子?”
沈珍珍抬起头来,双目射寒光,好不容易聚起些力气,断断续续说道,“你……你们等着,我若出去……必要你们好看!”
众牢头却面无惧色。天下最黑处,人心为其一,牢为其二。但凡被抓进来的,只要能活着出去,就阿弥陀佛了,谁还愿与里面的人纠缠不休。你想纠缠,却纠缠谁呢?牢头错在哪儿?死囚怎究错?根本就是无根无叶的事。
成大姐拿刀鞘敲敲栏杆,“欸,你们仨,是不是欺负这位夫人了?大清早就不消停,嫌自己命太短是不是啊?”
胖女人叼着草叶子,嘴里呜哩道,“大姐,谁欺负她了?她说热得慌,非要把衣服脱了,我们不过借盖一下。规矩我们懂,等会儿她上堂,保准整整齐齐。”
“她胡说!是她们抢去的!还抢了我的首饰!那些都是价值不菲之物,小心我告你们!”沈珍珍愤怒,指着其他铁牢里的影子们,用尽力气喊道“只要长眼的都瞧见了。”
成大姐扫了一圈,“谁看到了?站出来给这位夫人做个证。”
无人吭声。
谁傻?得罪死囚事小,得罪牢头事大,能不能活久,都捏在人家手里。采蘩垂眸冷笑。
“夫人,我看您是头回关进来,有点儿承受不住,因此胡思乱想了吧?我们这儿的规矩是这样的,进牢前必须摘去身上的值钱物件,我们负责保管,您出去的时候原封不动还给您。但你昨晚没有让我们保管一样东西,那我们就当没有值钱物处理。您现在说价值不菲的东西没了,这可是为难我了。”成大姐心中冷笑。
一开始就没有,后来当然没有抢走之说。如此,沈珍珍一身珠光宝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牢头们和少数囚犯之间的暗中合作,贪得的珠宝大部分归牢头,小部分归囚犯的家人。
采蘩一清二楚,但她和其他人一样,不会帮沈珍珍说一个字。
第344章 后台硬也是没办法的事
沈珍珍开始歇斯底里,大声谩骂每一个人。才一夜,身体和精神上遭受的折磨已让她失控。和聪明没关系,她把自己放在太养尊处优的位置,不付出代价,是调适不过来的。
成大姐果然沉脸,二话不说,叫两个壮牢头把发疯一样的沈珍珍夹了出去。上头吩咐不能动用私刑,但她们有的是方法让那自以为是的贵妇变乖巧,却不留半点伤痕。
弄走了沈珍珍,耳根清静,成大姐看看另一边闭目养神的采蘩,暗道确实沉得住气。她让人打开牢门,亲自端了个三层的金漆红木盒走到采蘩面前,又层层打开放好。已经听说其身份是独孤大公子的正妻,又没给她找麻烦,所以语气也截然不同。
“少夫人,您的早饭。”
采蘩睁眼,看到三个精致的饭夹里装着热腾腾的粥,小菜,还有面点,不禁一愣。她自以为表现良好,因此那些牢头这时还不至于找她麻烦,不过这么好的待遇很是让她诧异。她转头看了看隔壁胖女人捧的海瓷碗,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心里第一个冒出的想法是,有人想毒死她。于是,她端坐不动。
但凡能做到狱长,眼势一定练得一等一,成大姐一眼瞧出采蘩的犹豫,便凑着她的耳边嘀咕道,“来送饭的是两个丫头,一个叫春瓶儿,一个叫冬瓶儿,说您放心吃,绝不毒您。”
那位夫人怎么知道她认出两个瓶儿的?采蘩诧异,但对于不毒她的说法信足十分。那位如果要害她,她根本活不到今天。她点头谢过成大姐,等成大姐收过漆金红盒走了,这才拿起筷子。
眼角余光中伏来一道黑影,采蘩朝隔壁闻香而嗅鼻的胖女人看了看,“想吃?”
胖女人咽咽口水。点头。
采蘩把饭菜分成两份,推一份过了铁栅栏,“吃掉你的小命可不关我事。”
胖女囚拿手就抓,“我也没剩几日活头,这会儿死了倒好。”抬眼看采蘩也吃上了,没有拿自己试毒的意思,心道这姑娘胆子大,“瞧你年纪轻轻的,犯什么事儿啊?”
“你呢?”采蘩反问,撕雪花馒头。小口小口吃着。
“我是山贼婆子,跟我家那口子干无本的勾当,不小心中了官家埋伏。”所以。等着处斩的判决。
“怪不得说手上有几十条人命了。”采蘩淡然道,“既是死罪,还缺身外之物吗?”抢起来那么狠。
“我有一双儿,从小没养在身边,希望他们做正经人。”天下父母心。
“喂。轮到你说了。”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除了聊天,也没什么别的好做。
她也犯了要杀头的罪。采蘩低眸,“逃奴,但有冤,不服。”
明明对方只说了几个字。胖女囚却觉得身上冷,令她不敢随口说人人都道自己冤枉的话,“冤枉你的。该不会就是和你一道关进来的那个女人吧?”
“是。”采蘩心思一转,承认了。
胖女囚一撇嘴,“我看她就不像好东西,冲着你这么大方,我也得报答这顿好吃的。你等着瞧,我会帮你好好招呼她的。”
采蘩静静吃着饭。没人看得见那双桃花眼底结起的冰层。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沈珍珍还没回来,成大姐却来提采蘩上堂。不知得了多少好处,一路透露消息给她。说皇上重视大公子的案子,钦点庄王,左相李段大人和中书令尉迟大人三堂会审。至于她和沈氏的案子,由钦天监黄大人主审,董典正副审。
采蘩不关心审自己的官,但问那三堂。
“老庄王是当今皇上的兄长,他的长子袭了王位,是不问政事的闲散王爷,和皇上的关系却颇亲,常往来宫中。李大人本是我们刑司的典正,前段时间升了左相,他儿子李鹤是四方将之一。尉迟大人也是深受皇上器重的,皇上亲征时,他伴太子监国。”
采蘩由此得出结论:两中立一余党。
又觉这位女狱长对自己好得过头,不是单单受了银子的好处,便问,“那两个送饭的丫头是什么来历?”
“冲着少夫人来的,您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您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成精鬼。
那位夫人迟早会露面的。想到这儿,采蘩眼睛一亮,看见独孤棠对面而来,似乎是刚在堂上问完了话。他也换了素棉袍,她看惯棠掌柜的简朴,反而觉得顺眼。
“昨晚睡得可好?”独孤棠问。
“好。今早还吃了一顿舒服的。”采蘩答。
如此,擦肩而过。
“少夫人放心,大公子那边肃公交待过了,我家那口子也上着心呢,没人敢给他气受。”成大姐安慰采蘩。
“你家那口子?”现在担心还太早,采蘩心里清楚。
“他是管男牢的牢头,夫唱妇随嘛。”成大姐笑道,随即又刻板了脸,“要入大堂了,若得罪少夫人的地方还请多见谅。这会儿刑司进进出出的外人多,不能让他们以为我们徇私。”
采蘩没再说话,但感到双臂让人夹了抬高,双腿腾空过门槛,然后被压跪在地上。
“两位夫人都是朝廷命官的家眷,尚未定罪前就不用强跪了吧?而且你们好生对待,不要动粗。董大人,你觉得呢?”说话有威严,不失周全,应该是黄炜之父黄天监。
“大人说得正是。”董典正是副审,在刑司是一把手,但这两件案子的主审中他是官职最小,所以语气恭恭敬敬。
“两位夫人请起。”黄天监今日早朝之上受命,其实觉得棘手,下朝后不得不又找皇上讨主意。就因为采蘩的身份。
要说采蘩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在流放途中逃出去的官婢,但有两个问题。第一,沈家告采蘩与其父监守自盗的案子文库里并无记录,而去年各地呈报上来的官奴登记簿上居然也没有她的名字。第二,现在采蘩的身份是南陈大官商的千金。况且,她和独孤棠已经结为夫妻。这么一来,不能单凭她的话就轻率视之为奴。
皇上较为看重现今,道她能从逃婢成为童家千金必有过人之处,有能坦然承认过往,其中可能真有冤情,又牵涉到两国关系,需要谨慎处理。
所以,黄天监十分客气,还让官差搬了椅子。
采蘩谢过起身,坐好了才发现沈珍珍仍跪地不起,双手撑地,跌坐着,面色白里透青,又有一抹病怏怏的潮红。眸中空洞无神,昨晚的衣物是穿回来了,但全身微颤,好像魂被抽走了一样。
黄天监见沈珍珍不动,再道一声请起,最后只能让成大姐她们去扶,谁知沈珍珍连站都站不了,双腿无力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