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莲灯,渡我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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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莲灯,渡我今生-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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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正是张阅微。

夏芊衍一脸惊骇,穆枫觑她,眼里有玩味的意思,但很快就从她身上转离目光,淡淡笑道:穆显,你吓着夏小姐了。

穆显点头,聪明人从来都话里有话:吓着夏小姐的不是我。这坏处也不该我担,要怪,就怪张阅微。

穆枫大笑:怪他?鬼影子都不知在哪!他虚扶着床沿,身子仍是略微倾着,气色却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些,他忽然向夏芊衍笑道:你似乎对他很有兴趣?

夏芊衍也是个聪明人,稍稍愣了一下,很快就转过神,皮球踢还了穆枫:芊衍不是对他有兴趣,只是,对穆先生的心思,很有兴趣。

穆枫眯着眼睛,目光含笑:只不过玩了个很有意思的游戏。我要是不把自己的棋子下在张家的席次上,你猜那天宴会,会有多少有趣的事冒出来?

夏芊衍笑笑:实际上,宴会那几天,本来就发生了太多‘有趣’的事。想起那几天的阴谋与枪声,她便不由发憷,亏得穆枫还能当个故事一样轻松地说出来。

那不一样,穆枫伸手虚挡一下,很快有人趋步上前来收拾碎瓷渣滓,他眉色仍是淡淡,继续说着,如果那天,我没有让穆显用张阅微的身份先挡进来,那么,姓张的也许就真的堂而皇之地坐上张家空缺多年的席位了!我冒不起这个险,张家根深脉广,哪怕时隔多年,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露个脸,难保不折腾些动静出来。到时三藩就太被动,即使捆绑着许家易家白家,他们翻不起多大浪,但我也不能让姓张的捡现成便宜!他冷笑,话头已经不只是对着夏芊衍了,他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对手下人警示:那就让姓张的乖乖隐在客人堆里好了!我已经请了一个‘张阅微’坐上席,再冒出来一个,三藩可不认账!有假货居上,他真的也就变成假的了……

夏芊衍细细听着,这回可算是都听明白了。穆枫心思太深,居然在宴席开场前就已经算计好了,让自己的属下穆显假称是张阅微,这么一安排,早已引开所有眼球,张家要做的所有事情,实际上都是穆枫的意思。即使真正的张阅微已经万里迢迢赶来加州,那天晚宴也在场,见突生变故,有人冒了自己的名头坐张家座席,也只能再观察再做打算,断不会贸贸然拱出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说,穆枫在席上的安排,使得张氏真真正正地死掉了,此时哪怕真正的张阅微出现认亲,众人都会以为他是冒牌货。况且被穆枫这样一搅浑水,张氏后人必定疑惑,在没有弄清穆家意图之前,不会贸然行动,也等于为其他四大家族争取了时间,化明为暗。

穆枫这一招,实在太狠。

穆枫突然捉过她的手: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夏芊衍一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穆枫一触到她的目光,很快松手。

她此时心里五味陈杂,一方面被刚才捉清的事实吓的不轻,另一方面又喜穆枫主动亲近她——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进展,至少证明,那位青梅竹马少夫人的影子,在穆枫心里,也不是不可动摇吧?

夏芊衍回过神来,这才想起穆枫还被她晾在那里,这位先生问话,有几人敢不答?她一恍,不好意思笑道: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太厉害?那个张阅微……竟然是你安排的人!她不叫穆先生,那样未免太生疏,但也不敢用过近的称呼,所以最近和穆枫对话,一概都用你。

她说的是大实话,穆枫太厉害,她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那样一出戏,鲜活生动,有几个人敢想象,盛宴上吸睛众多的张阅微竟然是个冒牌货!这还不说,冒牌货竟还是穆枫安排的人!

她忽然又想起那天的场景,穆枫对张阅微恨的牙痒痒,两人对峙,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到心到位,却原来……竟然只是一出戏!

穆枫也似窥透了她在想什么,道:我演技很好?倏忽是一句笑话,她却被穆枫唬住了,不由点头:可以去拿小金人了!

穆枫笑笑,挥了挥手:你们都去休息吧。

穆昭行领头先退,他们快到门口时,只听穆枫沉声说道:穆显留下。

他还有话要问。他还有话要问。夏芊衍不由回头,心里好奇,穆枫单只留下他一个人,要跟他说些什么?

仍然是这样的游廊。天边一片灿金。夏芊衍走着,忽然想起数月前,白斯年还没离开时在这里和穆昭行讲话,那时穆枫刚受伤,沉卧病榻,她里里外外招呼汤药,这道游廊常走,有一次进穆枫卧室,正巧看见白斯年和穆昭行站在那里,她没刻意留神他们在谈些什么,却偶有几句碎片飘进了耳朵。

她隐约记得白斯年说:梓棠心思太深,竟然算计到阿季身上了。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支走褚莲,是他授意的!

那天宴席即将要收场,发生了一件大事!褚莲被张阅微挟持,后来才发现,这是一个圈子,褚莲和姓张的合谋,准备离开加州去寻张风载而设下的圈子。

两人退至小厅,那天的气氛剑拔弩张,空气里面都跳跃着火星,加州穆氏所有交好的各方势力全都拔出了枪,为穆枫挡住这场阴谋。

谁料想,圈中还有圈,站在最后面的人,是穆枫。

穆枫到底还是让她走了。

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ok。。。我让穆先生主动碰了夏某人的手。。这是收转的节奏。。。。

正文 第50章 心字两重(6)

东南亚多雨。春分刚过;金边已经陷入冗长的雨季;整座城市像被罩在蒸笼中,一眼望去,漫天都是雾气蒸腾。

是亚热带的气候;虽然潮湿,但并不算冷。

这一恍;竟有江南梅雨季的错觉。雨势滔天,泼天盖下;一串一串挂在檐下时,窜起白色的碎花;如同滚沸的汤锅里滚入粒粒珍珠,挑一个时辰;倾天落下。

四周寂静,唯有雨声滔滔。

其实她并没有去过大陆江南,但不知为什么,柬埔寨金边高烧中的这一场梦,竟是做进了江南。

她模糊记着,在轮船失火前,张阅微曾经问过她,进了大陆内境,首先要去哪儿。她想都没想,回答:江南。张阅微眼中闪过恍惚的神情,痴痴看她半晌才收回目光,对着暗夜中的星子轻轻叹了一声。好似十分好奇,这位自幼长在西方文化熏陶下的大小姐,怎么会独独对内境江南情有独钟?

雨醒诗梦来蕉叶,风载书声出藕花。

他的名字,只有江南才有。

还有另一个理由,褚莲并没有明说。似乎关于穆枫的一切,她都藏在心里。这份感情藏的久了,连她自己,都恍恍然淡忘了。

穆枫字梓棠,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穆家的老太爷想念国难前举家迁出时江南屋檐下的那一株海棠,惶惶的乡愁,刻在下一代的骨髓里。

穆枫也是属于江南的,至少他身上有这份印记。

他们五大世家,祖籍多居江南,当年的江浙大户,为了国祚毁家纾难,最终不得已退居海外避世,经过几代蓄养,终成华人世界一方霸主,少壮派早都换了国籍,但心中终归还有远远的国境线之外,那一方梅雨季的牵挂。

她记得小时候,家里的大人曾经回去过祭祖。世家的手笔,向来很大,那年浩浩荡荡一次大回归,惊动了很多媒体,甚至本土记者直接尾随而去,漫天的报道……那时她还小,正好病中,就没算在出行队伍中。但她却记得很真切,穆枫和张风载都在那一次回乡祭祖活动中,回去过江南老宅。

所以这次她要找张风载,一入国境线,必先去江浙。

柬埔寨金边的冷雨闯入了梦中。

她额头烧的滚烫,微弱的意识一起,很快就被屋外喧天雨声砸乱。扑扑簌簌好似有抖落的星火,那个影子,披着雨衣,站在甲板上,在黑色茫无边际的海面映衬下,肃穆如雕像。

她好像终于看见了他。

恍惚的意识在梦里不断不断地延展。

那个人略略一动,脖子上那串冰满翡翠晃出一道闪闪的泽光,他好像在抽烟,但那点火星只微微一闪,很快被冷雨浇灭。

只是一个梦。只是一个梦,不可能是他。她烧糊涂了。

雨停时,轮渡上突然蔓延冲天火光。甲板上,所有的人都在窜走,一张张焦急的面孔,呼叫声,脚步踢踏声,哭喊声,乱作一团……

很仓促的声音:

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一定不会活着!

你别胡闹!张阅微抓住她的手,她仓仓皇皇地叫了起来:不对劲!他们不对劲!一定有问题!

我要带你走!好好地离开!张阅微的语气很着急,他突然话锋一转:你还想不想回大陆?

她一愣,但也仅仅只是这么一愣,她很快回答他:你不懂阅微!如果有意外,我不能活着!……他们会逼死梓棠的!她顿了一下,差点哭出来:穆先生怎样心高气傲?我怎么能让梓棠被白粉佬掣肘?!

声音愈来愈远,只有风声,雨声,卷挟着太平洋海面呜咽声,在那个惊慌失措的夜晚,茫茫飘荡。

最远的记忆里,只剩下太平洋风雨罅隙中那片漫天火光。

张阅微发了疯一样在叫她:太太……太太!

不是小姑姑,而是太太。她想她一定是烧糊涂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耳朵嗡嗡直响,嘴唇干的几乎要发裂,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迎头兜来满盆冷雨,落在她身上、脸上,发烫的四肢这时才稍稍降了点温,她停了下来,在冷雨里出了一身浸浸的冷汗。却突然,脚下一滑,好似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狠命将她往下拽……

她心下一惊,惶然蹬了一下腿。这一惊动,扯的整副肌肉都活跃起来。

她突兀醒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金边的雨依然淅淅沥沥下着。恍然只是梦里才回过江南。

烧退了点。她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屋子里光线很暗,隐约看见有个年轻人在忙碌,老渔家已经出海了,她在金边,足足待了三天。

救她的老渔家还要谋生计,只留了这个少年在吊脚楼里忙进忙出,照顾她。她乍一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头晕的厉害,很本能地用英语问了一句:有没有水?

少年好像没有听见,仍然自顾自地忙碌。她倏忽提高了音量:先生,有没有水?我想喝点水。

少年正好转过身,见她醒了,眼睛里倏忽有光亮落下,然后,很浅地笑了一下,拿台几上的水杯,递给她。

她道了谢,用英语问他:现在是什么时间?想了一下,并没有等待少年的回答,很快就问了下一个问题:有电台吗?我想听听新闻。她低头,在自己身上瞎忙地找着什么东西,等摸出一个小夹子时,对着湿漉漉的东西叹了一口气:九十美金,全湿了,我身上只有这点东西……她抬头,向黑瘦的少年笑了一下:要不然我们晒晒?也许还能用……说着,伸手将小夹子递给他。

她说话很慢,也很没力气,每一个单词都落的很稀松,眼前这个柬埔寨少年略略能够听懂大意,很腼腆地笑着推开她,连连摆手,那意思是,他不需要这个钱。

褚莲靠在床沿,温和地微笑,用英语很慢很慢地解释给他听:以后找到我家人了,我再把钱还给你——药费也需要的。现在,我们要生活……这九十美金可以凑一凑……晒晒干也许可以?

柬埔寨少年将热汤药递到她手里,接过那一团烂绿钞,很生涩地用英语说了几个简单的单词:我去试试。

她叫住了他:电台可以接加利福尼亚州吗?她顿了一下,苦涩的药水在舌尖溢开:或者,美国也可以。

这一季雨终于有了停歇的时候,几场雨间隙之间,阳光懒懒散散溢满树梢,吞一口气,满肺腑都是融融的香味儿。枝叶新绿,嫩叶尖儿上泛着光亮,几滴水珠落下,莹莹似珍珠。

老渔夫回来过,扔了几尾鱼在家,又跑走了。这个点上也不会再出海,街头隐蔽的小路里拐进去,是往常常去的小酒馆,酌两口滚烫的酒,几碟下酒菜,一晚上都不会再回来。

吊脚楼里只剩下她和那个柬埔寨少年。

褚莲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在金边养病,有那个少年照顾,自己不用太费心,伙食开的也算好,养的气色也很不错。

柬埔寨的雨,东南亚的气候,适合一个人待,吊脚楼下面的小院里,搁一张矮椅,坐在上面采编花环,摇摇椅一晃,一个钟就过去了。

她有些犯困,那个少年蹲在她旁边喂猫,她怔怔盯着小猫看了好一会儿,目光促长的很,迟迟不舍得离开。那个少年忽然问:unhppy?他英语好像不太好,经常听他只说一两个单词,褚莲和他交流时,也尽量用最简单的英语短句,有时声调拖的适当的长,就怕说的太快,他听不懂。那个少年也极少主动寻腔,一般不问他,他就不说话。

这次却极难得的首先开腔,unhppy……连他都看出来了吗?褚莲凄凉笑笑,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透着潋潋晴光:只是离开家很久了,家里面出了点事。

电台……可以吗?少年比划着问。褚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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