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听袁世凯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倒也并不是他们突发奇想。前儿个我专程到钟郡王府去走了一趟,表达了一下对钟郡王爷的关心,当时曾经碰上了那位福晋,定下了今日之约。不过……倒也没想到他们真的会来请。”说着,不由玩味地笑笑——这钟郡王夫妇,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黎元洪和段祺瑞面面相觑,忍不住问道:“大人,为何您要去钟郡王府?”
“难道,您是觉得可以从载涛身上下手?”段祺瑞揣测道。
“对啊”被他这么一说,黎元洪也回过味来,“载涛被光绪圈禁了三年,说不定也对他那个哥哥怀恨在心呢我们……”
袁世凯笑了笑,摆摆手道:“你们能想到的,别人就想不到么?这么明目张胆的动作,都被人看透了,光绪能不防么?如此一来,岂不是白费功夫再说,即使圈禁三年,载涛一出来就重掌禁卫军,你们就没想过为什么?如果他与光绪真的有嫌隙,光绪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命根子交给他?”
虽然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怒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黎元洪和段祺瑞双双一愣,顿时有些讪讪。
“可是,载涛确确实实被圈禁了三年啊难道他一点都不恨?还是说这本就是他们兄弟的苦肉计?”段祺瑞还是有些不信。况且,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袁世凯巴巴儿地跑到钟郡王府去干什么?
袁世凯叹了口气,看了看这个明显还缺乏火候的下属,摇了摇头道:“圈禁,对别人来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可你们看看载涛,出来以后可有半点憔悴颓废?明显就是在圈禁中没吃什么苦头,苦肉计?有这样的苦肉计吗?何况演这样的苦肉计光绪来说有什么用处?”顿了一下,他又道,“想来那载涛也真是个好命的。别人圈禁都去了半条命,偏生他有贵人在,能够保佑平平安安、舒舒服服地过了三年。”
“贵人?您是说……载涛的福晋?”黎元洪道。
袁世凯点了点头,沉声道:“光绪和载涛都是性情中人,只要这位福晋在一日,他们两人就不可能真正决裂。恰恰相反,只要有她在一日,这两人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谁也无法离间。”
黎元洪和段祺瑞对视了一眼,顿时明白了。
“大人,您的目的……是那位福晋?”黎元洪问道。
袁世凯看了他们一眼,得意地一笑,道:“众人都跟你们一样,以为我是冲着载涛去的,殊不知我压根儿就没想过利用他。相比之下,把目标放在他那位福晋身上还有用得多,甚至必要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见他已有了打算,黎元洪等人一向以他马首是瞻,自然不会再提反对之语。
各自打着算盘,第二日,袁世凯带着他的家眷,准时来到了钟郡王府。袁世凯本人自然由载涛接待,而婉贞也终于见到了他传说中的一妻九妾。
后世人说起袁世凯,总是跟北洋军阀、称帝等等一系列事件联系在一起,却鲜少有人提到他的妻妾们。因此,直到来到了这个时代,婉贞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个风流人物,家中妻妾成群,比之载沣等满清贵族也要强上许多,更不用说载涛这个痴情人了
为了表示对这次宴请的重视,袁世凯将他的妻妾们全都带来了,浩浩荡荡十几个人,颇为壮观,倒是把只有载涛和婉贞两个人的钟郡王府给比得相形见拙。他的正室于氏,出身地主家庭,也没读过书,因此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大妇的气度,不多话,也没什么气势;大姨太太沈氏看来才是真正当家的人,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而且谈吐不凡、举止有礼,大方得体,难怪坊间都说袁世凯最宠爱的就是她。其他的姨太太们,除了七姨太早逝,二、三、四都是朝鲜人,三姨太身为朝鲜王族,身份乃是最高,却与其他人并列为姨太太,因此眼角眉稍都是不如意的黯然,却也正好比别人多了一分楚楚可怜,惹人怜爱;五姨太听说是袁家真正管家的人,为人精明利落,说话简洁爽利,作风明快、脑子聪明,却不知这样的女子为何竟会甘愿为妾;六、七两位姨太太都是姿容姣好,并无特长之处,而九姨太则完全还是个妙龄女子,正值人生的金色年华,却成为了袁世凯这么个糟老头子的小妾,婉贞看了,直想摇头。
面对着如此庞大的妻妾群,婉贞不由得对袁世凯产生了一种另类的敬畏。要满足这许多女人的需求,生出如此多的子女,这得要多大的本事啊?
压下心中的震撼,她还是非常尽责地担任着女主人的角色,热情地招待着她们。而那些夫人、姨太太们,大多都是能言善道的人,也不曾冷了场面,一时之间,算是宾主尽欢了。
然而在载涛那里,却并不顺利。载涛虽然聪明,但毕竟年龄摆在那里,跟袁世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年轻人是有朝气,却不够心机,想要套出袁世凯的话又谈何容易,结果所有试探的话都被他轻描淡写就敷衍了过去,载涛又不敢太过露骨地追问,只好无功而返。
袁世凯面上是一贯的和善笑容,心底下却暗自冷笑。若是被载涛这样的愣头青套出了话去,他还有何脸面去当这个军机大臣、掌握北洋新军?
载涛虽然历练差了点儿,却很懂分寸。既然套不出话来就不套了,以免打草惊蛇。两人于是和和气气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颇有些只谈风月、不谈时事的味道。一聊之下才发现,原来袁世凯也是个精通吃喝玩乐的主儿,跟以前放荡不羁惯了的载涛有得一比,两人倒还真的聊出了那么点儿心得来,表面上看,关系是愈发的融洽了。
吃完了饭,众人一起来到了园子里。钟郡王府作为皇帝亲弟弟的府邸,自然面积广阔不说,里面的亭台楼阁、花园池塘,一样不缺。虽说如今已经深秋,花儿大多已经凋零,但满园的枫叶,映衬着金色的菊花,也别有一番风味。
载涛和袁世凯在前面走着,一面欣赏着秋色,一面闲聊。袁世凯瞟了一眼身后的女人们,眼光在婉贞身上一闪而过,带着笑意说道:“听说王爷原有两位侧福晋和一位侍妾,但都因为福晋的关系而休离了。我原本不信,然而今日看到王爷与福晋伉俪情深,便知传言不虚。”
载涛看了看他,淡然笑道:“不知袁大人从何处听来的谣言?其实我之所以送走她们,不过是因为不愿她们被我连累罢了,倒也不全是因为福晋的原因。”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扯上当初他“谋逆”的事情,袁世凯世故圆滑,自然不会挑起这么敏感的话题,遂略过不提,只是笑道:“可是如今,王爷只是守着福晋,也并未再娶不是?可见王爷正如传闻所说,是个多情重义的男儿啊能够与王爷同朝为官,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载涛心中暗自警惕,也不知道他这番奉承究竟所为何来,笑了笑说:“福晋与我也算是同生共死,一路相互扶持着走来,我自然要对她好些。我听说,袁大人跟二夫人之间,也是患难见真情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寿宴
说起沈氏,袁世凯不禁心头一软,面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叹息道:“确实如此。当年我还未曾发迹之时,若非她不离不弃、默默支持,或许也就没有今天的我了”叹了口气,他看着载涛,笑道,“王爷,看来我们都是有福之人啊有生之年,能够遇到这样的红颜知己、心爱之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载涛听得他语出真诚,一时间竟也心有同感,忍不住同样叹了口气,道:“袁大人此话不假。能得到婉贞,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竟然凭生了一种知己的感觉。
如此这般,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一天的时间过去,对袁世凯的试探却无功而返。对此,载涛倒也并不沮丧,毕竟从未想过一次就能从老谋深算的袁世凯那里套出什么话来,如今这个结局也并未超出预想。
送走了袁世凯那浩浩荡荡的一家人,载涛和婉贞不由相视苦笑。许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应酬的场合,还是作为主家,两人都觉得颇为疲累。身体上的劳累不过是其中一个因素,不停地需要跟他们周旋才是主要原因。
两人都是平淡的性子,如果可能的话,倒情愿能够无拘无束、简简单单地过一生,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实非所愿可惜他们身在皇家,又正值风雨飘摇的乱世,于情于理,都不许他们独善其身、坐视不理。
与袁世凯的斗法不过是个小插曲,成固然可喜,不成也没什么可惜的。之后又过了几日,两人的生活都回到了原先的轨道。载涛每日都去衙门办公,时不时进宫去跟光绪他们商量公务;婉贞则每天到幼兰那儿去聊天喝茶、学习洋文,午饭之后回家睡觉,醒来的时候载涛差不多也就回来了,夫妻俩便一同度过剩下的时光。
这日,载涛下午回来,本以为又是平凡普通的一天,却没想他突然问道:“你的洋文学得如何了?”
婉贞一愣,诧异地看向他。他从来不曾关心过这件事情,总觉得这不过是她打发时间的一个手段,又不指望她真的能通晓,因此并不放在心上。为何今日会突然问起?
不过疑惑归疑惑,她还是答道:“不过学了些词汇,能做些简单的应答罢了。爷为何问这个?”
载涛笑了笑道:“能够简单的应答就可以了。明儿个英国公使在家中举办宴会,邀请你我参加,到时候我们要一起去的。虽然也会有些大臣的妻妾同去,洋人们也多少会两句中文,还有通译在一旁,但若是你能懂两句洋文,岂不更好?所以才问问。”
婉贞不由精神一振,颇有些惊喜地问道:“我也要去吗,爷?真的可以吗?”
一来,自从她来到这个时代,所到过的地方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实在有些遗憾。如今能够去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自然是高兴的。二来,她从前只有从电视上才能见到这个时期所特有的中西方合璧的宴会,以前看着那些穿着紧身裤、泡泡裙的洋人们跟梳着长辫子、穿着马甲的中国人混在一起,那种场面很是搞笑,没想到竟然能有机会亲眼见到,更是欣喜莫名。
载涛看着她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带着几分宠溺,还有几分疼惜,抱着她说道:“当然可以。人家的请帖写的就是我们夫妻,若你不去,可是非常失礼的事情呢”
婉贞乐开了怀,一颗心顿时就飞了出去,一晚上都有些神不守舍,不停想象着明晚那真实的洋人的宴会会是怎样的情形,看得载涛连连摇头、哑然失笑。
“你呀,真是沉不住气不就是个洋人的宴会么?何必这么紧张”他笑话道。
婉贞白了他一眼,撇撇嘴道:“你是经常参加的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可我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去见识一下啊,好奇兴奋也是正常的吧?”
载涛却取笑道:“你若真喜欢这种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儿个就先把心放下,明儿再来兴奋如何?”
婉贞顿时也觉得确实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了,不禁讪讪地笑笑,努力把注意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如此一来,倒也基本遏制住了激动的心情。
第二天早上,睡了一觉起来,昨晚得知受到邀请所造成的冲击经过了一夜的缓冲,平静下来,回头想想昨晚那毛躁的表现,连她自己也忍不住面上发臊。恢复了淡然的心境,便也不大将晚上的宴会放在心里,用完早餐之后,如常一般向着醇亲王府出发。不过今晚上的宴会既然请了她,想必幼兰等人也是跑不掉的,她正好可以向她们请教一下,参加宴会应当做些什么准备,免得到了地方却出丑。
果然,来到醇亲王府,今儿个并没有请李惠仙和特蕾莎来,必禄氏也不见踪影,只有幼兰接待了她,笑道:“今晚上英国公使要办生日宴会,她们都在受邀的行列,所以都在家中准备呢,今儿个就不学了。”
婉贞这才知道为何无缘无故英国公使竟然要开宴会,同时心中也不由惴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五嫂,你是不是也需要准备晚上宴会的事儿?我在这个时候来,打搅到你了吧。”
幼兰急忙摆手道:“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咱们之间还用得着客套吗?不瞒你说,这种宴会我这些年参加的也多了,习惯了,没什么好准备的,下人们都知道该怎么做。倒是你,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吧?”
她点了点头,有些羞赧,道:“今天来,就是想向五嫂请教一下,都需要做些什么准备?该穿什么衣服?宴会上可有什么特别的规矩?”
她不是没有参加过西方人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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