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婉贞的问话,幼兰笑道:“特蕾莎的丈夫亨利,据说是英国的贵族,做生意来了咱们大清,已经好些年了。你也知道,皇上一心变法图强,对英国的发展很是感兴趣,所以也封了他一个小官儿,让他说些英国的情况,供皇上参考。我们主要是看那夫妇两人在我大清待得久了,好歹算是知道些规矩的,比其他的洋人强一些,所以便寻了她来教授一些洋文,至于目的,你方才也猜到了,如今爷们跟洋人打交道是少不了的,总有些需要女眷出席的场合,多知道一点他们的事情,会两句洋文,总是没有错的。”
婉贞了然地点点头。如今的列强中,就算英国最为强大,而英国实行的乃是君主立宪制,这对光绪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能够在保留皇室的同时富国强兵,对他而言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过她却知道,英国君主立宪后,皇室就逐渐失去了实际的权力,最后只剩下一个精神象征的作用,这一点,怕却是光绪不能接受的吧?
她正有些出神,却听必禄氏又道:“不过说来也奇怪,那亨利既然是什么英国的贵族,又怎会千里迢迢跑到大清来做生意?我看呐,八成是他自吹自擂、自抬身家罢了”
幼兰笑了笑,倒是没有反驳,只是说道:“不管是不是真的,但如今皇上对他多有倚重乃是事实,我们就一定要善待特蕾莎才行。别的事情我们女人家不便插手,这件事却是我们能够做到的,至少,不能拖了爷他们的后腿才是。”
必禄氏连连点头,也知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了,不由有些讪讪。
婉贞笑道:“其实,这倒也不难理解。洋人们跟咱们的思维不同,洋人逐利,从来不曾看轻商贾之人,对他们来说,做生意根本无须考虑身份问题,甚至还是得到了皇家的赞同与支持的,所以以贵族的身份跑到大清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幼兰和必禄氏一愣,看向她,说道:“原来如此,倒是我们孤陋寡闻了不过你是如何知道的?”
婉贞笑了笑说:“也没什么,不过是我闲暇时喜欢看些闲书,书上说的罢了。”
幼兰和必禄氏这才释然,笑道:“你倒是好闲心,我们却没有那个心情去看书,平日里,一沾书本就犯困。”说着,笑成一团,也不觉有什么丢脸的。
婉贞并不奇怪。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没人要求女子一定要读书识字,这幼兰和必禄氏虽然出身显贵,可学问却也不多,不过能识几个字罢了,让她们跟受过后世现代教育的她一样爱好读书是件不现实的事情。
她淡淡一笑,也不知怎的,忽然有感而发:“东西方的思想本就大有不同,尤其跟咱们中国人,更是大相径庭。洋人们惟利是图,因为逐利所以费尽心思、不择手段,为了谋求利益,他们改进枪炮、修筑舰船,不惜千里迢迢来到东方,或是威胁利诱,或是武力抢夺,只为了他们眼中的财富。可以说,正是这种逐利的欲望推动着西方的飞速发展。而我们呢?中国人讲究的是淡泊名利,讲究的是清心寡欲,既然什么欲望都没有了,自然也就没有了发展的动力,再加上多年来的闭关锁国……”蓦地发现说得有些过了,她急忙住了嘴,长叹一声做了结尾,“一方有动力而一方没有动力,差距自然就显现出来,我们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幼兰和必禄氏何曾听过这样的说法?她们虽然见识不多,但却也隐隐觉得她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愣怔了。
第二卷 宫闺惊心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名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名人
感觉到气氛有些凝滞,婉贞一下子回过神来,不由尴尬地笑笑,说道:“看我,尽说些扫兴的话做什么?这些事情都是爷们才应该去考虑的,与我们何干?我也就随口说说,两位嫂嫂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气氛有些诡异,不过幼兰和必禄氏都不是普通人,自然很快便调整了过来,若无其事地笑笑,说道:“确实如此,这些事情,还是让爷们去伤脑筋吧。”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一个幼小的声音,一路高叫着“额娘”向着她们迅速接近。转眼的功夫,一个小小的人影就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小小的孩子,不过四五岁光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灵动的双眸充满了神采,昭示着他的聪明伶俐,而那弯弯的嘴角则显示出这是个爱笑活泼的小孩。
在醇亲王府出现,又叫着幼兰额娘,婉贞知道他是谁了,不由心中一颤——三年不见,原来那个小小的溥仪原来已经长了这么大了啊
溥仪扑进幼兰的怀里,幼兰一脸慈爱地抱着他,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问道:“可曾用过午膳了?”
溥仪点点头,抬头看着幼兰,带着几分骄傲、几分炫耀、几分期待,撒娇道:“额娘,儿子今天写的文章被夫子称赞了呢”
幼兰更加开心了几分,紧了紧抱着他的胳膊,称赞道:“好,小溥仪是额娘的好孩子”
小溥仪开心地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小小的脸上满是心满意足。
幼兰又亲了亲他的脸,放开了他,让他面对着婉贞和必禄氏,说道:“来,见过你的六窝克和七窝克。”
小溥仪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妇人。六窝克经常见到,他自然是熟识的,另外一个妇人虽然有些眼生,却也不是全无印象。而且现在就两个人在,六窝克他是认识的,另外一个自然就是七窝克了。这聪明的孩子,很快便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然后甜甜地叫了一声:“六窝克好,七窝克好”
婉贞看着这个乖巧聪明的孩子,心中喜爱的同时,却又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在蔓延。
如果没有她的介入,当慈禧死去,死前还害死了光绪,这小小的孩子,就将成为新一任的皇帝了啊可是如今,末代皇帝溥仪,因她而消失了
从未像现在这样真切地体会到,她……真的改变了历史了不知道这样做是好是坏,也无法估量后世会因此而发生怎样的变化,她只知道,当时,她别无选择
真实地生活在这个时代,周围是她所关心、也关心她的人们,让她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受难,她做不到为了他们,她只能放手一搏,等一切尘埃落定时,事情早已结局,历史也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改变,这些,都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怀抱着幼小的溥仪,幼兰看了看神色愣怔的婉贞,带着淡淡的笑容,道:“看着他,就会想起当老佛爷还在的时候,是那么的喜欢他,经常让我带着他进宫去玩。现在想想,老佛爷或许是另有所图的吧不过,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如今这时局,我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成长,不求他有什么大出息,安然无恙地过日子才是正经的。说实话,老佛爷走得那么突然,没留下个只言片语的,虽然心中难过,但对我来说,真的松了口气啊”
婉贞心中巨震,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原来她早就看出了慈禧的企图了啊
原以为她是不知道慈禧的打算,所以才能那么淡定自如,却原来她只不过是看得透彻,所以刻意忽略和无视罢了。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她。
婉贞强压下心中的震撼,笑着说道:“还是五嫂看得通透。做父母的,对儿女最大的期望可不就是一生平安么?什么荣华富贵、丰功伟业,都比不上‘平安’二字来得重要,可惜,这个世上能明白这一点的人不多。”
必禄氏抿着嘴,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马屁,说道:“可巧五爷和五嫂都是属于这少数的聪明人,不是么?”
婉贞点头笑了起来,幼兰心中受用,面上却假作嗔怒,埋怨道:“你们啊,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又说了一阵子话,几人不由得都露出了几分疲态来。秋高气爽,温度正合适,正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时候。再加上上午动脑筋学英语,确实颇费了一番功夫,因此酒足饭饱之后,瞌睡虫就找上门来了。见状,幼兰便顺势送了她们各自回家,算是今天的学习活动正式告一段落。
婉贞也有些困了。她这些年来早就养成了午睡的习惯,突然有一天不睡,便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靠在马车里,她一路打着盹儿回到了钟郡王府,刚走下马车,便愣住了。
只见从王府的大门里,走出一个身材略胖的人来,五十多岁的样子,嘴边留着两撇小胡子,神态悠然自在,像是一般的大商贾,却又有着几分威严的气势,不怒自威。
在他的身边,赫然陪同的竟是载涛,她不由得又是一愣。
载涛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早出晚归,为了禁卫军的事情,除了晚上回来休息之外,几乎把时间全部放在了练兵上,从早到晚是见不到人影的。可不知为什么,今日他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在这厢愣怔,殊不知载涛也是同样的吃惊。
今天本来载涛是同样无暇分身去做别的事情的,可因着有人登门拜访,虽然平日里争锋相对,却也不可怠慢,因此才特意抽了时间出来接待此人。没想到回家一看,婉贞居然不在,心头的不安顿时油然而生,得知她是去了载沣家中,尽管知道载沣夫妇不会害了她,却始终有些不踏实。
如今见到她平安回来,他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却又忍不住暗叹时机不对,怎么就在这儿给碰上了?他不想让她担心的啊
那男子看了看婉贞,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看在婉贞眼里,不由一凛。再仔细看时,那人却已经恢复了常态,笑容可掬的脸上,满是和善之气,眼中淡泊恬适,又哪里有什么诡异?但越是这样,婉贞就越觉得心惊,直觉感到此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这位想必就是七福晋了吧?”那人笑着问道。
载涛心思电转,闻言也是笑道:“正是内子。婉贞,”他叫着妻子的名字,“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袁世凯袁大人。”
袁世凯?大名鼎鼎的袁世凯?历史上的大奸臣袁世凯?巧取豪夺了辛亥**胜利果实的袁世凯?
婉贞是真的愣住了,眨眼间就给他戴上了好几顶帽子,有点回不过神来。虽然来到清朝好些年了,但所见所闻,都是些皇室贵族,对于这些过去只存在于历史上的人物,她一向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尽管也曾有过觉悟,以后怕是会一一见到的,却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而且还是北洋军阀第一人的袁世凯,当下自然受到的震撼就大了一点。
那袁世凯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也不等婉贞反应过来,率先上前一步行了个礼,道:“见过七福晋。”
婉贞一震,赶紧上前虚扶了一下,道:“不敢当,袁大人请起。不知今日袁大人大驾光临,没能好好招待,还望袁大人勿怪。”对这个中国近代史上的强人,她还是颇为忌惮的,说话间不由得更是多了三分小心。
袁世凯笑道:“七福晋何出此言啊老夫今日有事,想找钟郡王爷谈谈,所以冒昧来访,多有打扰了。”
婉贞可不敢接受他的谦逊之词,看了载涛一眼,歉然道:“今日醇亲王福晋相邀,妾身没想到爷和袁大人会在家中商议要事,便去了赴约,怠慢了不知爷和袁大人可曾用过午膳了?”
载涛笑道:“你勿需紧张,我们都用过了。袁大人这是正要离去,我出来送送他。”
婉贞点了点头。也就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让载涛放下公务赶回来,又亲自送到门口了。转头看着袁世凯,她礼数周到地说:“今日实在招待不周,让袁大人见笑了。过两日家中设宴,还望袁大人赏面光临,让我有个赔罪的机会。”
袁世凯笑眯了眼,连道不敢,说道:“怎敢让福晋陪罪什么的?不过既然福晋相邀,老夫自是不敢推辞了。”
婉贞笑了笑,站到一边。她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是他们男人间的事情,她是不好插手的。载涛跟袁世凯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目送着他走出两人的视线。
袁世凯此人的名头太大,站在一起,还是给婉贞带来了不小的心理负担。此时见送走了这尊瘟神,不由得松了口气,看着载涛问道:“爷,他怎么来了?”
载涛冷冷一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呗且不说他了,你这会儿才回来,困了吧?赶紧进去休息好了。”
他对她的习惯倒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听了这话,她心中一暖,不由甜甜一笑,两人携手走进了王府的大门。
第二卷 宫闺惊心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透彻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透彻
跟婉贞在一起三年多的圈禁生活,其实载涛早就被她传染了午睡的习惯。只是由于刚刚接手光绪安排的事务,忙得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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