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了一阵,虽然是家宴,但毕竟有皇帝在场,又有谁敢真正放开了一切?光绪心知肚明,一会儿之后,便借口更衣离开了,这下,在场之人才算是真的放松了下来。
寻常的家宴因为载涛夫妇的出现而变得不同,官场之人最会见风使舵,载沣和载洵他们不必说了,是真心的为两人高兴着,其他人不管心里真正的想法如何,表面上却是都对两人大肆巴结奉承,一杯杯的酒灌下去,人人都在竭尽全力讨好这位明摆着会飞黄腾达的钟郡王,就连被一群后宅妇人们包围的婉贞,都没逃过被不停敬酒的命运。不一会儿下来,本就酒量不好,又有三年多不曾经历过这种场景的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最后还是幼兰解救了她,不动声色替她挡下了许多的酒杯,一旁的皇后撇了撇嘴,也是发话将众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她这才松了口气,偷偷让一个宫女服侍着,走到殿外去吹吹风、透透气。
中秋的夜晚,阵阵凉风带来丝丝凉意,吹在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头上却正好令人精神一振。少了那刺鼻的酒味,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只觉得神智一清,顿时舒坦了许多。
这时,不知从何处走来一个宫女,手里捧着一个漆碗,在她面前墩身行了个礼,道:“福晋,奴婢奉命给您送醒酒汤来了,您快趁热喝了吧。”
第二卷 宫闺惊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反常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反常
婉贞不由得一愣。
“醒酒汤?谁让你送来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忍不住跳错了几个节拍。想知道又怕知道,矛盾的心情在互相拉扯着。
“快喝了吧,你的酒量本就不好,如今又吹了风,怕是明儿个会忍不住头疼了。”淡淡的近乎叹息的声音传来,带着无法忽视的关心和爱护。
婉贞浑身一震,转头循声看去,果然看见那明黄色的身影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一片哽咽,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参……参见皇上。”末了,她也只能吐出这么一句来,盈盈下跪时,泪水已经忍不住滴落。
叹息了一声,光绪走近了些。殿外并没有安装电灯,昏黄的灯笼下,他的脸庞有些模糊不清,然而那双清亮的眼眸却像是星辰一般明亮,深深地凝视着她,幽深的神色,令人摸不清、看不透。
“不用多礼了。快把醒酒汤喝了吧。”他柔声说。
婉贞站了起来,默默端过漆碗,一口饮尽。
嘴里弥漫着淡淡的苦涩,她低着头,不敢看向他。原以为他已经选择遗忘,连一丝恨意都不肯给自己,然而现在看来,却并不是这样啊
不自觉地,心中竟有些小小的窃喜,嘴角微微上扬。
不敢看他,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欢喜,明知不该有这样的情感,却无法阻止心中的暖意流淌。
光绪凝视着眼前的人儿,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缓缓的,他开口说道:“看你的气色,似乎还不错,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她心中一颤,忙道:“谢皇上关心,臣妾一直都很好。”
“是啊……应该是很好的,”他的声音有着一丝飘忽,还有一缕苦涩,“毕竟是在他的身边啊,怎能不开心呢?若是能在心爱的人身边……不管怎样的地方都是甘之如饴的吧?”
婉贞脸色一白,猛地抬起头来,然而昏黄的灯光并不足以显现出她的苍白,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思绪千转、愁肠百结,她勉强笑了笑,最终只得岔开了话题:“臣妾观皇上的气色,也是好了许多,皇上龙体康健,乃是大清之福、万民之福啊”
“你还会关心我么?”光绪幽幽地问着,问得她脸色更加苍白。好在他并没执着于这个问题,顿了一下,便淡然说道,“好说不上,坏倒也不至于。这些年朝廷、国家一直不安宁,朕也没什么舒心的时候,不好不坏就这么拖着罢了。”
婉贞心头一阵紧缩,想要开口劝慰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光绪,沉默了一阵,忽而笑道:“朕也就是想来看看你,知道你一切都好也就行了。好了,你快回去吧,夜里风凉,仔细招惹了风寒。”
婉贞一愣,顿时万般滋味齐齐浮上心头,勉力自持着,压制着颤抖的声调,她恭声说道:“臣妾知道了。也请皇上保重龙体,快些回去休息吧。”
光绪“嗯”了一声,再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黯沉了眼神,转身漫步而去,再不回头。
婉贞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有霎那间的失神,但随即便清醒过来,默默一叹,转身走回了灯火辉煌的大殿,回到了那片喧嚣和热闹之中,将方才的那片宁静和低沉,深深地埋进了心中。
交杯换盏,纸醉金迷,渐渐地,中秋家宴也接近了尾声。
尽管清王朝仍处于风雨飘摇中,但这些皇室宗亲们还是喝了个酩酊大醉,也许,对他们而言,喝醉了反而会好过一些吧?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是借酒消愁、有多少人是肆意放荡呢?婉贞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载涛在今晚的心情绝对是复杂之至,欢喜中带着忧愁,轻快中带着沉重,所以,很容易便醉了……
乘着马车回到王府,已有下人在门口守着,是老夫人派来的。老夫人一生经历得多了,猜也能猜到今晚的宴会上会发生些什么,因此早已让人备下了醒酒汤和热水,就等他们两人回来之后可以舒舒服服歇下。不过唯一漏算的是婉贞有光绪照顾着,倒是没有喝醉,由她服侍着载涛歇息,自然更加妥当。
给他换下衣服,洗了脸,菊月已经端来了备好的醒酒汤,婉贞半哄半灌地给他灌了下去,歇了一会儿,只见他脸上的红晕消散了一些,这才放了心,将他放平在床上自行睡去了。直到这时,她才得以在菊月的服侍下前去洗漱更衣,泡了个澡洗去一身的疲惫,擦干了头发之后,便欲上床睡觉。
谁知刚上了床、放下床帏,就被人抓住了手臂,传来一阵大力。还未回过神来,身子不由自主一扑,便倒在了床上,随即,一个火热的身躯覆了上来。
同床共枕三年多,她对这副身躯熟悉之至,倒并不惊慌,只是惊讶于他居然还醒着,不由低声叫道:“爷,您没睡?还是被妾身吵醒了?”说着,不由有几分歉疚。
她该更小声一点的
载涛却没有说话,呼吸间微微带着酒气,说明着他喝过酒的事实,然而那双眼睛却如此明亮,尤其清澈,一点也看不出酒醉的样子。婉贞见了,不由一愣。
静静地与那晶亮的眼眸对视着,载涛一言不发,婉贞不禁有些糊涂了,又叫了一声:“爷……”
灼热的双唇猛地压了下来,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话,灵巧而霸气的舌头不由分说伸进了她的嘴里,翻江倒海地作乱着,再加上那淡淡的酒气,婉贞不由有些眩晕了,脑子也渐渐失去了有效的思考。
是她的错觉吗?如此激烈的吻,却分明隐藏着一丝怯懦和恐惧,他紧紧的拥抱给她带来了一丝痛楚,使得她的神智为止一清,却更加讶异了——以前的他从未这样,为何今晚竟然如此失控?
激情的波涛汹涌而来,他近乎狂野地要着她,动作可以说是粗暴的。然而她却隐约觉得,他是在用粗暴掩饰着内心的恐慌,他在怕什么?而,即使在这狂风暴雨中,他却下意识地仍然对她多有怜惜,那不经意间的体贴更是熨烫了人心,让她心甘情愿去承受那冲击、那狂野、那澎湃的欲潮。
过了许久,云收雨散,激情过后的载涛仍旧伏在她身上,却不忘挪开了半边身子唯恐压坏了她。发泄过后,他的神智渐渐回归,这才回过味来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不禁悚然一惊,忙不迭支起了身子,惶恐而又小心翼翼地审视着身下的人儿,一脸的惊慌。
“贞儿,你……你没事吧?”他紧张得都有些结巴了,“对……对不起,我……”
婉贞笑着摇摇头,勾住他的脖子,主动送上一个吻,吻住了那些尚未说出的话。
“我没事。”她离开他的唇,缓缓地笑着说,“倒是你,今晚上怎么了?”
他愣愣地看着她,似乎沉迷在了那平和而温暖的笑容中,半晌回不过神来。婉贞不由得暗地里皱了皱眉头——这样的他,更反常了
但她并没有催促,而是耐心等待着,等他自己整理好了思绪,自然会给她一个交代。无需言语,她就是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果然,过了许久,他终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翻身在她身边躺了下来,然后轻柔地、像是对待一件无价的珍宝一般,将她珍而重之地抱进了怀中。
“我怕……怕一松开手,你就不见了。”他喃喃地说着,若不是聚精会神,几乎就要听不见了。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以前还好,圈禁的时候,只有他和她,他还可以假装无视这一点。然而今天,一切都清清楚楚、毫无遮掩地呈现在眼前,他的心慌了、乱了,借着喝醉来掩饰内心深处的害怕,原以为可以遮掩过去,没想到那名为妒忌的毒蛇竟然那么顽强而执着,竟然还是险些伤了她
还好,她是懂他的,不曾真的着恼,否则让他如何解释、如何挽回?
婉贞在他的怀里,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只能聆听着那明显快了许多的心跳,好笑之余,又有着些微的心疼。
“为什么要怕?我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她柔声说着,安抚着这个明显慌了手脚的男人。她不知道他的担心从何而来,也许是三年前的分离把他吓住了吧?但她如今已经回来了,回到了他的身边,这比任何的言语都要来得有力,她用实际行动来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为何他还会觉得怕?她以为,这三年多来,他的心已经足够安定下来了
载涛默然,半晌,才心有不甘地低声说道:“我看得出来,他……仍未忘记你,仍然……爱着你。”
婉贞一愣,不禁有些沉默了。
是啊,虽然竭力掩饰,可“他”对她的感情还是在不经意间,一点一滴泄露出来。那般深情,并不是想掩盖就能遮掩得了的。
可是……
她微微一笑,支起了身子,趴在他的胸膛,与他双目对视着,无比郑重、无比坚决。
“我,是你的妻子。”她说。
没有什么花言巧语,没有任何海誓山盟,但,就是这短短的六个字,他惊奇地发现,心中的恐慌已被抚平,干涸的心湖被填得满满,内心之中一片宁静。
原来,他所希望的,不过是一句保证,如此简单啊……
第二卷 宫闺惊心 第一百五十五章 聚会
第一百五十五章 聚会
自从中秋节光绪赦免了载涛的罪过之后,转天他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官复原职不是说着好听的,也意味着他重新获得了原先的权利,自然也要担负起原先的重任来才是。禁卫军的事情光绪仍然交给了他去做,尽管三年前曾经出过纰漏,不过光绪观察了他三年,再加上对其过往的探究,倒是比三年前更加了解这个自家兄弟了。在他看来,只要不牵扯到婉贞,这个兄弟还是可以依靠的。
况且光绪知道,有婉贞在,虽然她弃自己而选择了载涛,但若是载涛真的有什么不轨之心,她却也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这无关情爱,而是他们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同生死、共患难结下的交情,任谁也无法斩断。
很奇妙的,他们兄弟因婉贞而有了嫌隙,却也是因为她而彼此有了一定程度的信任,世事之诡异,莫过于此。
载涛成天忙得脚不沾地。丢下三年的事情要重新捡起来,再加上时移世易,各种各样的新事物层出不穷,对于他这个与世隔绝了好一阵子的人而言,还要分出心思来适应如今这社会,负担不可谓不重。
婉贞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她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又不懂军事,就算想插手帮忙也无从做起,只得每天做好他的贤内助,尽量在生活上为他准备好一切,至少,让他对自己的家事无后顾之忧。
除此之外,她便有些无所事事了。载涛每天都早出晚归,而王府里如今人口又不多,原先的两个侧福晋和一个侍妾如今都已离开,诺大个宅子里就剩下她和老夫人两个女主人,每天早上去向老夫人请安以后,她就只能一个人待着。虽说可以独自看书下棋消磨时间,可长久下来也不是个事儿啊好在,这样的日子不过过了几天,便有幼兰派人送来请帖,请她往醇亲王府喝茶叙话。
她们本就是妯娌,以前的关系也一直都不错,再加上确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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