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德全一看,光绪的脸色突然间变得一片苍白,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补充道:“不过,皇上,后来福晋又说了,您的身子要紧,千万不要太过劳累,她的事情……不急。”
“不急?”光绪的心似乎一下子又活了过来,立刻泛起许多的心思,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皇上,时候不早了,您可是要传膳?”钟德全看了看,皇帝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于是试探着问道。
光绪点了点头,道:“传吧。”
钟德全又看了看他,仍是惴惴地问道:“这……不知皇上想在哪里用膳?养心殿?还是永寿宫?”
光绪沉吟了一下,道:“养心殿吧。至于永寿宫……”顿了一下,却是没有说下去。
钟德全不敢多说,应了一声“喳”,便径自出去传旨去了。随后,又服侍着光绪,回到了养心殿。
眨眼间,时间又过去了十几日。
年关渐渐到来,虽然因着今年慈禧的去世,光绪再怎么恨她,也不得不做出一副孝顺的样子,下令守孝期间,一切从简,然而,面对新的一年的来临,人们还是充满了期待,尤其是对于重掌政权的光绪帝,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深切期望,因此大都喜气洋洋,年节该有的习俗、礼节,仍然一样一样准备好了,希望能好好过个年,然后便是新年新气象。
婉贞住在永寿宫里,虽不能像往年一样贴红挂灯,但也让喜烟领着太监宫女们将整个宫室都彻底打扫了一遍,又忙着准备过节的食材、礼物,对于这个没有慈禧的春节,有着无比的新鲜和希望。
这天,喜烟忙完了后殿的清扫,服侍着婉贞用了晚膳,便陪着她说说话,打发一下时间。
看了看外边寒风呼啸的天气,她低声叹了口气,下意识地说道:“看这天色,今晚皇上八成又不会来了……福晋,皇上自从回宫之后,就从没来过这儿,您难道就不着急么?”
她身为婉贞的贴身宫女,只知道皇帝不来就是失了圣眷,自是焦虑不已,偏偏婉贞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天天懒懒散散、悠闲度日,全然不放在心上。她看在眼里,不由满心的不可思议,真真是宫妃不急,急死宫女
婉贞淡淡地笑了笑,斜靠在暖炕上,一言不发。
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她跟皇帝的真正关系是什么,其实在她看来,如今这样才是正常——毕竟不是夫妻,哪有天天晚上宿在一处的?以前是为了躲避慈禧的监视,所以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慈禧死了,自然就是要避讳的了。
不过……
她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光绪想必真的是很忙吧否则这么多天过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好歹给她传个信儿,以后会怎样安置她吧?
如今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住在永寿宫里,主子不是主子、客人不算客人,算是个什么事儿?
深深叹息了一声,她有些隐隐的恐惧,该不是光绪根本没想过让她出宫吧?
不……不会的。她赶紧摇了摇头,似乎要将这荒谬的念头从脑海中摇出去。光绪……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才对
喜烟在一旁看着,只见她脸上的神色忽阴忽晴,变换不定,一会儿叹息一会儿摇头的,还以为她终究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终于松了口气,旋又安慰道:“福晋您也不必太过担心。听说这些日子皇上不是在乾清宫就是在养心殿,皇后和瑾妃娘娘那边也从未涉足,想来问题还不算很大。”想了想,又道,“不如,福晋您亲自做点吃的给皇上送过去,皇上想起了您,必定会过来的。”
婉贞摇了摇头。她又不是他的嫔妃,如今也用不着做戏给别人看,两人不过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再有这样的举动就不大合适了。但转念一想,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以见到光绪的办法,她可以当面问问光绪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怎也好过一个人在这儿胡思乱想啊
如此一想,一时间倒也犯了难,迟迟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照着喜烟的建议去做。
思忖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不得章法,她不由烦躁地咬住了唇,不耐地说道:“好了,这件事情以后再说。时候不早了,沐浴更衣吧。”
喜烟见她似乎生了气,倒也不敢再说,听命地下去准备了香汤,服侍她沐浴过后,便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婉贞心中有事,虽是早早上床睡了,却辗转反侧,忧思于心,过了许久才迷迷糊糊有了点睡意。然而没过多久,却有一种正被人盯视着的感觉油然而生,于是猛地惊醒过来。
昏黄的烛光下,只见一个高挑颀长的明黄色身影站在床边,晶亮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幽深莫测。
她吃了一惊,不禁张口叫道:“皇上……”
他怎么会在这儿?这么晚了,也不叫人通传,就这么悄悄地进来了?
光绪痴痴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儿。
这些日子刻意的遗忘,不去想起她,全因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然而这么做却是折磨了自己,越是想忘记她,她的容颜却越是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是刻在了心版上,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徒自弄得自己神思恍惚、日益憔悴。
第二卷 宫闺惊心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怯爱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怯爱
忍耐了多日,他终究是耐不过心中的思念,在不知不觉中、理智回归之前,便已经站在了她的床前,看着心爱的人儿,整个人都痴了。
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今日下午,商量完国事之后,载涛竟然又对他提起了要讨回婉贞的话就因为载涛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所以自己虽然身为皇帝,却也丝毫无法拒绝。好不容易再次搪塞了过去,但他看得出来,载涛对自己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峰,若是再不给他个交代,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这次能够重掌皇权,他们三兄弟功不可没,他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也是心存感激的。但其他的什么都可以给他们,唯独婉贞,唯独这个自己心之所系的女人,怎么舍得让她走?怎么甘心放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嫉妒、焦虑,因为无名无份,因为含糊不清,所以他无法正大光明表现出对她的独占欲。晚上,当他一个人在养心殿里苦苦思索,终是确定自己无法放手
罢,罢,罢完全无法想象失去了她,他将如何生存下去,索性就让他做一次忘恩负义之人吧哪怕被天下人唾弃,他也绝不放开她
心头仿佛一团火在烧,他愣愣地看着婉贞,一言不发。婉贞亦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何皇帝呆呆站在自己的床前,似乎是看着自己,又似乎并没有看自己,仿佛人在这儿,心却不知飞到了何处去。
她支起了身子,轻声叫道:“皇上……”话音却戛然而止,猛地瞪大了眼睛,只因突然被他的唇堵住了自己的。
修长的身躯弯了下来,挡住了本就昏暗的烛光,形成一片阴影,将她笼罩其中。愣了、傻了,哪怕是在最最亲密的同床共枕时期,他也从不曾对她有过如此逾越的举动啊
因为太过震惊,所以她的脑中一时间呈现空白状态,自然也忘了反抗,而是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吻得更重、更深。
过了许久,光绪的神智渐渐回笼,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已经早于自己的头脑,仿佛有着独立的意识一般,抱住她、吻住她。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僵硬,明白自己的行动给她造成了太大的冲击,可他不后悔反而想着,这样也好,摊开了也好,他本就欲跟她说个明白的。
稍微放开了些怀中紧抱的身子,他将她轻轻放倒在床上,再一次,带着清醒的意识,真正意义上的吻上了她的唇,舌头轻轻描绘着她的唇型,然后挑开微阖的双唇,探进了她的贝齿之间……
感觉到一条滑腻的舌头伸了进来,婉贞这才猛地回过了神,顿时又羞又急,徒生一股大力,使劲将他推开,轻声惊叫道:“皇上,不要”
光绪与她相处近年,一直渴望着她的甜美,今日终于得以一亲芳泽,自是不愿离开。然而也知道此事不能用强,否则必会惹怒了婉贞,永远失去她,因此并不强迫,而是顺势抬起了头,却并未放开她,仍旧圈在双臂中,第一次,毫不掩饰地露出浓浓的爱意,爱怜地凝视着她。
婉贞惊魂初定,轻轻喘息着,却被那直直盯着自己的双眸中清晰可辨的深情看得乱了心跳,心惊胆战之余,竟不敢直视他的眼,局促而又羞窘地叫道:“皇上……”
光绪对她的了解不下于了解他自己,知道此刻她说出来的必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于是立刻打断了她,不让她的话消磨了自己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决心。
“婉贞……贞儿,做朕的妃子好不好?”他抱着她,眼对眼、心对心,不容她逃避,也不容自己退缩,问出了盘亘在自己心中,最深最迫切的渴望。
婉贞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反问道:“皇上,你说什么?”
难得见到一向聪慧敏捷的她露出这样呆愣的表情,光绪竟忍不住笑出了声。或许是终于把心底的话说出了口,此时他的心中是许久未有的舒畅,轻松了不少,嘴角噙着笑,又重复了一遍:“贞儿,做朕的妃子可好?永远陪在朕的身边,永远不离分。”
说完,终是忍不住,又低下头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的唇瓣。
婉贞今晚上连番受到冲击,迟钝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道:“怎么可以?皇上臣妾是涛贝勒的福晋啊”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她可能会是这样的反应,但果真听到这句话,他还是忍不住黑沉了一张脸,方才的轻松快乐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沉黯地说道:“如今,人人都知你是朕的女人,你以为还有人敢对你有非分之想吗?如今你差的,不过是个名分而已。”
婉贞心底一沉。若说方才她还有些不确定,但听了光绪这番话,便已经明了了他的心思——他是认真的
沉下了心思,她丝毫不让地回视着光绪的眼睛,一字一句沉着地说道:“旁人的眼光如何自不必说,臣妾与皇上之间的关系真正如何,皇上是知道的。”
光绪被她清澈的眼光看着,顿时有了一丝狼狈,旋又想到她这么坚持的原因,不禁多了几分恼怒,口气微凛,怒道:“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你与朕相互扶持、荣辱与共,难道这些日子的相处,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而那些关心、那些体贴、为了朕而不顾生死的举动,都是骗朕的么?朕不相信,你会是那种冷心冷情的人”
婉贞一时哑然,不由垂下了眼帘,微微叹笑了一声,道:“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臣妾身为臣子应尽的本分。而,臣妾毕竟是个有夫之妇,这辈子,都是贝勒爷的人了。”
光绪却哂然一笑,道:“这是你的真心话么?若是你真的在乎他,以他的福晋自居,就不会说出‘不急’这种话来,也不会在这宫里平静地住上这么多天”
婉贞一愕,竟是无言以对。
光绪审视着她的表情,心中的疑心渐重,徘徊心间的疑问更是不吐不快,猛然问道:“难道是因为他?你为了他所以拒绝朕?”
婉贞被问得一头雾水,一时之间竟忘了为自己辩护,糊涂地反问道:“他?他是谁?”
光绪却以为她是在装傻,不由恨恨地说:“载洵”
“六爷?”婉贞更加糊涂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光绪狐疑地看着她,觉着她的表情不像作伪,顿时明白八成自己是误会了。但话已至此,也只好说道:“之前你又是癫狂又是重病的,不就为了那块玉佩吗?载洵说,那是他给你的定情信物。”
婉贞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他都说了?”
光绪心中一沉,又是一痛。听她的口气,竟然是真的了?
嫉妒和悲伤上涌,他的手上不由自主便失了分寸,用力大了些。婉贞立刻觉得他的双臂一紧,被紧紧箍住的自己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深深叹了口气,这事她解释不清楚,说了他也不会相信、不会明白,只得摇了摇头道:“不管你信不信,此事与六爷无关。就算我跟他之前有过什么,但自从我嫁给了贝勒爷,之前的种种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如今,我再不是当初的我,他也不再是当初的他。”
听了这话,光绪心中不由又升起了一丝希望,还有一丝迷惑,看着她,轻声问道:“既然都不是,那为什么?为什么不肯跟了朕?”
婉贞沉默了。
该说吗?能说吗?这大逆不道的心思,这离经叛道的想法,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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