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的福晋啊!论辈分是光绪的弟媳,论身份是个有夫之妇,又怎么可以成为后·宫中的一员?!
慈禧……疯了吧!
目瞪口呆,她结结巴巴地说:“老……老佛爷,您误……误会了!我跟皇上……皇上不……不是您想的那样……”
慈禧却根本听不进去,摆了摆手道:“不用否认了,我都明白的!自从珍妃死后,他便远离女色,连正眼都没瞧过皇后和瑾妃一眼,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他愿意亲近的女人。况且,现在我们谁说的话他都当耳旁风,唯有你的话他能够听得进去,这就足以证明一切了。若不是有了你,他真真儿就一个活死人的样子!我还寻思着,说不得他恐怕会把那副模样带进棺材里去也未可知呢!”
慈禧许是也憋得久了,絮絮叨叨发泄着牢骚。而婉贞的嘴巴开开合合,满肚子的话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心跳快到了一个无法言喻的速度,脑子里一片昏暗,似乎有着晕厥的迹象。
“老……老佛爷,我……我是载涛的福晋……”她艰难地说着,带着近乎绝望的无力。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慈禧不是笨蛋,这么违背人伦的事情,前因后果、细枝末节,难道她会没通盘仔细考虑过吗?而既然她已经正大光明提出来了,那就表示了一切都已无可挽回,不论自己愿不愿意,慈禧的旨意是没有人能违抗的,多少人的性命和鲜血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果然,只听慈禧淡然地说道:“是又如何?你们也是皇室宗亲,理应知道皇帝拥有一个继承人的重要性。同治帝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遍,这是皇帝的责任,也是每个皇室成员的责任!况且,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她顿了顿,又道,“至于载涛,我不会亏待他的,皇上要走了你,我自会再为他指一门亲事,绝对是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不会辱没了他的身份!而且,他至今没有像样的官位,这次也一并办了吧。你们为了皇室所付出的,绝不会白费就是。”
看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婉贞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极端荒谬的感觉。
皇室?责任?跟他们有什么相干?
就为了这点与他们毫无关系的“责任”,慈禧要拆散她和载涛的姻缘,以为用高官厚禄、娇妻美妾就能够弥补了吗?
她把人性看得未免太廉价!
而载涛,她不敢想象他在听到了这个自私而荒谬的决定后,会是怎样的反应?怕是会怒气勃发、对慈禧恨之入骨吧?
但其实,从心底里,她倒是有几分希望他能够欣然接受的啊!这样,对他,对她,其实都好……
她沉浸在黯然的心境中,没有发现慈禧正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她。
“话,我已经说到了,你呢?到底是答不答应?”慈禧淡淡地问着,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的是冰冷和毒辣。
婉贞低着头,心乱如麻。
对慈禧的命令,旁人从来就只有两个选择:接受或是死亡。
其实很容易做出决定的不是吗?既然她现在还不想死,能走的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咬了咬牙,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轻轻地说道:“谨尊老佛爷谕令。”
慈禧顿时喜笑颜开,连声说道:“好,好,你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婉贞苦笑着,在听到了这一整个荒唐的计划之后,她还有后路吗?慈禧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近似于丑闻的事情传播出去的,所以在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如果不答应,除了死以外,没有第二条出路。
第一卷 清闺芙蓉 第五十章 应允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慈禧笑得和蔼,向她招了招手,道:“婉贞,过来。”
她愣了一下,赶紧站起来,没想到却猛地一个踉跄。原来她的双腿早已因为太过紧张而颤抖发软,突然间站起来,一时适应不了,差点便跌到了地上。好在旁边有宫女服侍着,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才避免了五体投地的命运。
她定了定神,颤颤兢兢地走到慈禧身边,被拉着在慈禧身旁坐下。
慈禧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当日我一见你呀,就觉得心里喜欢,一直在惋惜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媳妇儿呢。今儿个可好了,没成想这个愿望还就真的成了真,咱们真成了一家人了,可见老天厚待。以后你住在宫里,千万别把自己当外人,想要什么就尽管说,你的一切吃穿用度都会比照瑾妃,不会让你吃了亏去的。若是受了委屈也只管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婉贞努力地绽开笑容,却发现有生以来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笑得这般困难。
“多谢老佛爷照拂,臣妾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能够在老佛爷身边蒙受圣恩,实在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她违心地说着。
慈禧笑眯着眼,愉悦地说道:“你这孩子,嘴就是这么甜!其实啊,我也不要求你什么,只要你能够快些为皇上诞下皇子,就比什么都强!对了,”她笑看着婉贞,压低了声音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今儿个起,就不能再跟皇上分房睡了,知道吗?”
婉贞心头一紧,随即灵光一闪。
“老佛爷,皇上……知道我进宫来的目的吗?”她小心翼翼,试探地问。
想起光绪,慈禧的心中就不禁涌起一阵不快。但她自然不会将这种感觉表现在脸上,笑了笑说道:“当然。这种事情,总得你情我愿才好,若是没有征询过他的意见,我又怎会独断专行、自作主张呢?不过那孩子,自小便脸皮薄,心里欢喜你,嘴上却是说不出来的,所以这么多天了都还没个动静。这不,我看得着急,索性便代他跟你说了。”
婉贞心中一喜,急忙低下头,借以掩去眼中的那一抹释然。不管慈禧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她却是亲眼见过光绪的抵触的,说明其实他对此也是心有不甘,如此一来,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也未可知。
她笑了笑说:“老佛爷体贴入微,与皇上母子情深,实在是令人羡慕。”
慈禧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坊间对我对皇上的态度颇有微词。但谁叫我是他的母亲呢?他犯了错,做母亲的自然要纠正,可这并不妨碍我真的把他当自己的亲儿子看待!他毕竟是我从小带大的啊!像传宗接代这样的事情,我不替他操心,谁替他操心呢?”
她的意兴萧索,无奈和悲伤明明白白写在眼中,有几分的真实性?婉贞不敢揣测。不过此时该说些什么她倒是很清楚的,急忙安慰道:“老佛爷放心,皇上必定也是了解您的苦心的。”
慈禧笑了笑,道:“那孩子性子倔,你以后要多劝着点儿,别让他再这么一意孤行下去。他毕竟是大清的皇帝,要多为江山社稷着想,可不能为了自个儿的一点小小别扭就坏了祖宗基业。若是闯出什么大祸来,我便是想要偏袒他,怕也不可能啊!”
婉贞心中一寒,想到慈禧最终在临终前先一步毒死了光绪,不禁一阵毛骨悚然。她急忙点头道:“这是自然,老佛爷放心。”
慈禧欣慰地笑笑,看了看墙角的壁钟,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快些回去吧,别让皇上以为,我又把你怎么着了。记住我说的,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要什么只管说,尽快为皇上生下皇子,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担心任何事了。”
婉贞暗地里松了口气,赶紧说道:“是,臣妾明白了。”
慈禧点点头,看了李莲英一眼。李莲英会意,赶紧走过来躬身说道:“福晋,奴才送您回去吧。”
婉贞于是站了起来,对慈禧说道:“老佛爷,臣妾告退。”
“去吧。”慈禧挥了挥手。
她便跟着李莲英走了出去。
李莲英将她送出了宁寿宫,轿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他看了看婉贞,真心实意地说道:“福晋,恕奴才斗胆一句,皇上就麻烦您多费心了。”
婉贞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李公公放心,我会的。”说完,坐上了小轿,径自回到了瀛台。
从仁曜门出去,又从仁曜门回来,正如她方才的预感,真的又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并且,这次再来,何时能够离开更是遥遥无期。
当她再次看到那连绵起伏的亭台楼阁,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几乎透不过气来。
慌乱、恐惧、悲伤、绝望……这,便是她未来将要长住的地方了吗?这个孤立的小岛,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会是她今生的归宿吗?她的二十一世纪、她身在另一个时空的父母,怎么办?当慈禧寿终正寝,害死了光绪以后,还会留下她这个“祸害”吗?
对未来的茫然和无助再一次降临,被关在这里,就等于剥夺了她生存下去的动力,恐怕这辈子都回不去二十一世纪了啊!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万念俱灰。
靠在回廊的柱子上,她无声地哭泣着,肝肠寸断。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第一卷 清闺芙蓉 第五十一章 焦急
也不知哭了多久,一双手轻轻地伸了过来,抚住了她的肩膀,传递着无言的安慰。
她微微一愣,擦了擦眼泪,转头看去。
光绪站在她的身后,默默注视着她,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带着深深的歉意和怜惜。
“皇上……”她喃喃地叫着。
面对这个可以说是一切祸端源头的“罪魁祸首”,她的心中五味杂成。
能怪他吗?她……不知道。其实,他不过跟她一样,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虫罢了。
“你都知道了?”光绪黯哑着嗓音,问道。
婉贞点了点头。
他顿时一阵心慌,愧疚和难过几乎将他整个儿淹没,他甚至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
她都知道了!会怎么看待自己?轻视?鄙夷?还是憎恨?
“抱歉,都是因为朕……”他嗫嗫地说着,却说不下去了。
能说什么呢?道歉?有意义么?事实是,他根本无法改变慈禧的决定,根本无法承诺给不起的自由!
“这是你的本意吗?”婉贞看着他,问。
“不!当然不是!”他又是一阵心慌,急忙辩解,“朕当然不想这么做!你是载涛的福晋,而且那么温柔善良,理应得到小心呵护,在贝勒府里享福的,而不是跟朕一起被拘禁在这种地方……”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因为在他面前,一张带笑的泪颜仿佛初春绽放的小小花蕾,瑟瑟寒风中依然小心翼翼、执着坚强地展露出细嫩的花瓣,一瞬间,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给紧紧抓住了。
“那就是了,皇上。”婉贞哽咽着,却仍然坚强地露出了笑颜,道,“这事也怪不了你,你也是身不由己罢了,我知道的。”
那笑容仿佛一把尖刀刺穿了他的心脏,血淋林的痛楚让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不由自主,在他的理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双手便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婉贞!”他哽咽着,喃喃地说着,像是一种誓言,对她,也是对自己。“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出去的,一定!”
婉贞依偎在他的胸前,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痛哭失声。
然而,对于这两个无权无势的人来说,抱头痛哭似乎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光绪是个不管事的主儿,大清朝的军政大权全都掌握在慈禧太后手里。但这并不代表所有的事情都必须由慈禧太后亲自处理,各地报上来的折子首先必须在军机处走一转,由军机大臣们决定好事情的轻重秩序,甚至是提出解决方法的建议,这才上报给慈禧做最后决定。因此,除了慈禧太后之外,大清朝廷中最有权势的官员,恐怕就是军机大臣了。
须发皆白的张之洞坐在军机处里,屋里的炭火充足,将整个房子烘得暖洋洋的。他只穿了一件单衣,额头却还是有些微微见汗。
放下了手里的折子,他叹道:“纯如果然不负重托,黑龙江的事情交给他,果然是对了。”
载沣从案几旁抬起头来,问道:“张大人,是那个伐木合同的事吗?”
张之洞点点头道:“纯如跟俄国人软磨硬泡了四年,总算是磨得他们让了步。与原来的合同相比,俄国人的伐木地段被限定为火燎沟、皮洛、杈林河三处,火燎沟和皮洛长不过三十里,宽不过十里,杈林河也不过长五十里,河右岸宽二十里,左岸宽十五里。新旧合同相比,昔之所损失者,或争回十之八九。不容易啊!”
载沣精神一振,赞道:“程大人果然好手段!”旋又皱起了眉头,疑惑地说,“我记得,当初跟俄国人签订这个合同的人乃是周冕吧?”
张之洞冷哼了一声,蔑道:“周冕?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载沣张了张嘴,正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