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种事情,在没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所有参与猎狐的人,无论贵族还是随从都被下令禁止离场。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救回奥斯顿的一条小命,其他的暂时还没时间、没心思考虑,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幸运的是,由于奥斯顿的枪伤并没有击中要害,又经过了有效的临时处理,此时不过是流血过多而已,并不危及生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听到医生宣布他并没有生命危险,所有人都不自禁松了口大气,露出了放心的神色。
直到此刻,婉贞放松了下心情,才发现自己双脚发软、额头冒汗。她定了定神,这时才开口问道:“爷,六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好端端的就受伤了?”
载涛和载洵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忍不住流露出疲惫和心有余悸。
载洵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本来一直走得好好的,却突然听到一声枪响。当时我们立刻围成了圆阵,却结果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就察觉奥斯顿不见了。寻找之下,他就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
婉贞激灵灵一个冷颤,顿时想到当时中枪的如果不是奥斯顿,则很有可能是载洵甚至是载涛,忍不住煞白了一张脸,手脚都有些冰凉。
下意识紧紧抓住了载涛的衣袖,她的心脏一阵紧缩,脑子都有些停顿了。载涛自己也还在震惊中,却猛然感到自己的手臂一沉。转头看去,顿时发现了婉贞的惊恐模样,心中一动,只觉得一股暖流流过心田,似乎将自己的恐慌也一起带走了,眨眼间便沉稳了下来。
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让自己的温暖传递到她的手上,他微微一笑,轻轻将她带进怀里,柔声说道:“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吗?”
婉贞心头稍定,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度和沉着的心跳,慢慢镇定下来,理智也慢慢回到了自己的脑中。
载洵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的亲密,心头不由升起了一股羡慕之情。然而想象中的嫉妒和刺痛却少了很多,他的心思有些复杂,五味杂陈地看了他们一眼,便淡淡挪开了眼神。
拉着婉贞一起坐下,正好英国方面的贵族和官员走过来慰问,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安慰之言后,一名官员微微躬了躬身,说道:“两位亲王阁下,我是伦敦警察局长克里夫?安地,不知道能不能打扰你们几分钟,说一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呢?”
经过翻译,载洵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局长阁下,您请尽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后面这句成语翻译起来有点难度,不过大意克里夫还是听懂了,于是便详细询问起他们在树林中的遭遇来。婉贞在一旁听着,听到紧张之处,不禁又是一阵心惊胆战,紧紧抓住了载涛的手,难以遏抑心中的恐慌。
其实当时天色昏黑,载涛他们也没看到些什么,所以很快便说完了。克里夫皱着眉头走了出去,对他这个负责伦敦治安的官员而言,发生了这样的恶性伤人案件,线索又少得可怜,可想而知后面会紧接着一连串难眠之夜,身上的担子不轻。
现在却没有人顾得上同情他。能来参加猎狐的,都是在英国有头有脸的人物,别说是现在没出人命了,就算出了人命也别想能把他们留多久。于是不久之后,禁令解除了,各人都可以各自归家。而奥斯顿经过医生的诊断,可以移动了,便也在英国警察的护卫下,被带回了婉贞等人下榻的公馆。
奥斯顿或许在别人眼中只是个法国的贵族、商人、花花公子,对载涛他们而言却是不可或缺的生意伙伴,自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照顾。而这次从法国出来,奥斯顿并没有带任何人同行,就连侍女贝拉都被留在了国内。此时此刻,也只有婉贞带着菊月,细心地照顾着他,对婉贞而言,他不仅是他们的合作伙伴,也是她的救命恩人,自是尽心尽力。
其实她们也就是做些指挥的工作,真正跟他有接触的活计都由英国政府派出的侍者来完成,因此倒也并不复杂,待吩咐了侍者为他清洁身体,让他好好睡下之后,婉贞和菊月就离开了他的房间,回到载涛和载洵面前。
此时他们也已经在下人的服侍下洗完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脸上疲惫的神色褪了几分,两人的精神都恢复了不少。
见婉贞走来,载涛急忙问道:“奥斯顿那边都处理好了?”
婉贞点头道:“他已经睡下了,爷就放心吧。好在这次子弹打偏了,医生说他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用不着太担心。对了,回头让太医给他开个方子,中医虽然处理外伤上比不过西医,但在回本固元方面,却还是极好的。”
载洵和载涛都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提议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第二卷 宫闺惊心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动
载涛恨恨地捏紧了拳头,怒道:“简直是奇耻大辱打猎的过程中都没发生什么,眼看就快结束了却偏偏有人受了伤,这事儿绝对不寻常,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载洵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如今我们连这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制造的都不知道,如何去查?更别说如今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不是在大清,咱们的身份可起不了什么作用”
载涛一愣,他又何尝不懂得这些?只是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罢了。
不甘地咬着牙,他郁闷地说:“难道就这样算了?”
载洵苦笑了一下,道:“你又能如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看着两人憋屈的表情,婉贞也觉得心中一阵难受。忽然,她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两位爷,方才听你们说起,一声枪响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载洵愣了愣,看了她一眼,点头道:“确实如此。当时我们还怕仍有袭击,结成了圆阵,谁知后面却什么都没发生,着实是诡异。”
载涛也道:“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若说是故意袭击,应当不会在一枪之后就没了动静;可若说是意外的话,当时大家都已经停止打猎了,又哪有那么巧的意外一下子射中了人?”
婉贞想了想,心中有了几分笃定,皱着眉头说道:“爷说得对,按照你们的说法,在当时的情形下应当不大可能会有那么巧的事情造成流弹伤人,我看这大多应当是故意的袭击吧。至于只有一声枪响……两位爷是否想过,对方之所以会没有继续开枪,是不是因为已经打中了目标,所以不用再继续了呢?”
载涛和载洵神色一凛,立刻开始重视起这个他们一开始忽略了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奥斯顿?”载涛迟疑地问道,还有些难以置信。
婉贞点了点头,道:“如果他们的目标是你们,那为什么不继续开枪?就算你们结成了圆阵,可毕竟人数有限,多开几枪的话,在那样的环境下,无人增援,打中你们的机会还是很高的。可他们却没有这么做,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根本不是冲着你们去的”
载洵点点头,仔细一琢磨,便已经接受了这个说法。然而问题在于……
“他们跟奥斯顿究竟有什么仇恨?竟然想要置他于死地?”他仍旧很是迷惑。
看奥斯顿平日的为人处世,怎么也不像是个会跟人结下生死仇怨的人啊
婉贞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可就说不准了。或许是他自己的仇家,毕竟做生意的,想要完全不得罪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也许是他以前抢了别人的生意结下的仇怨。又或许是……”
她有些犹豫,不由得看了载涛和载洵一眼。
他们三人相处默契,载涛和载洵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未语之意,不禁沉凝了脸色,沉声问道:“你怀疑跟我们有关?”
她点了点头,微微叹息着说:“洋人们都知道我们这次是为了军火采购而来,也已早就做好了准备要从我们这儿大捞一笔。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我们居然通过奥斯顿另外自行找到了卖家,令他们的一连串得意算盘落空。如果他们发现了奥斯顿在这件事当中的作用,会对他恨之入骨也就毫不奇怪了。”
载洵神色沉肃,想到了更远的地方。他缓缓说道:“而且这么一来,我们就失去了另外渠道寻找军火供应商的可能,不得不回过头来接受他们现在这些苛刻的买卖条件,同时也对我们构成了震慑,威胁我们不要再妄想自作主张,抛开他们行事。端的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啊”
婉贞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愧是在勾心斗角中长大的人,心机之深沉毕竟不是自己这种半路出家之人能够比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就想到那么多,她只不过稍微提点了一下,他就能想到如此深入和透彻的地方,实在是不能不佩服
另一方面,她却也同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如果洋人们真的是打的这样的算盘,那他们的处境可就真的有些不妙了。
载涛紧抿着嘴唇。他自然不会对载洵的判断有什么异议,但唯一想不通的是,难道英国人就不怕打死了奥斯顿,引起国际事件、挑起国际争端吗?毕竟奥斯顿并不是普通人,不是那种随便打死也不用负责的阿猫阿狗啊
对于这个问题,婉贞也无法解释。按照她所知道的情况,现在的枪炮的准头远远比不上后世,再加上当时的光线、距离、障碍物等等的因素,她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是故意打偏了还是原本打算瞄准要害的却失败了。
沉吟了一下,她道:“或许他们只是想要警告我们一下,顺便打伤奥斯顿让他不能跟我们同行,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又或许,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国际争端,更甚者,他们原就是跟法国那边串通好的。”
三人都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载涛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两步,猛地停下身子,斩钉截铁道:“不论如何,现在情势已经很不妙了。我们不能在此逗留,要马上离开才行”
载洵和婉贞对此都没有意见,点了点头,载洵道:“这是自然,不能明知危险还留在这儿。不过,奥斯顿怎么办?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能马上移动吗?”
婉贞咬着嘴唇,想了想道:“还是问问他自己的意见吧。另外也可以听听大夫的看法,然后再做决定。”
三人于是计议停当,跟洋人交涉的事情,自然交给载涛和载洵去做,婉贞则负责奥斯顿那里,于情于理,不论他是否会继续与他们同行,他们都应该最大限度为他的安危负责。
奥斯顿的枪伤正如医生所说,并不致命,因此睡了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上午便悠悠醒来了。
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一缕刺眼的光茫渗透进来,他立刻又不适地合上了眼帘,过了一阵,等那刺眼的感觉慢慢散去,这才又渐渐睁开。
映入眼中的第一个景象,就是婉贞那惊喜交加的脸色,她看着他,如释重负地笑着,轻声问道:“奥斯顿,你醒了吗?”
他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才从那令人目眩神迷的灿烂笑容中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她的话,并且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婉贞终于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虽然医生说他并无大碍,可她总要自己亲眼看到了才能放心,为此,她几乎是一夜没睡,守在了他的身边。
“主子,水。”菊月从旁边递过来一杯水,她急忙接过,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你睡了很久,一定口渴了吧?要不要喝点水?”她柔声问道。
奥斯顿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渴,发烧似的一个声音都说不出来,只得点点头表示自己的意愿。
婉贞笑了笑,示意一旁的侍者将他的头稍微抬起,然后亲自将水杯递到他的唇边。
一阵幽香从她的皓腕飘散出来,就如同她这个人一般,清新淡雅,他脑子里还有些迷糊,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觉得神智一清。
张嘴,就着那纤纤玉手喝下了水,只觉得一身的凉爽和舒畅从嘴边直透心底,他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身上虽然痛着,却有种无比幸福的感觉。
幸福?无缘无故被人打伤居然还会觉得幸福?
他不由一愣,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婉贞放下了水杯,笑着问道。
清了清嗓子,觉得不是那么干涩了,他勉强张了张嘴,说道:“还……还好,我……我睡了多久了?”
看见他能说话,神智也清醒,婉贞不由得又高兴了几分,笑道:“也不久,就一个晚上而已。医生说你很幸运,子弹并没有伤到要害,只要好好休息就能痊愈。”
他不由得也松了口气。在昨天中枪的那一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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