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五嫂多多指教才是,求五嫂万万莫推辞,嫌我笨啊”
听她说得有趣,幼兰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小嘴就这么会说呢?罢了罢了,咱们也别在这儿推来推去的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有什么事儿啊,互相帮衬着就是了。”
必禄氏也在一旁笑道:“正是。”
正说说笑笑着,忽然听到一旁有人说道:“几位福晋在这儿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声音熟悉,婉贞回头看过去,却是才认识不久的袁世凯的大姨太太沈氏。只见她身穿一身华丽的凤尾裙,头上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戴了一个金簪子,略施脂粉,显得淡雅大方,再加上本身的气质,更是风采翩翩,既不张扬、也不寒酸。
婉贞早就见到了她,不过因为两人丈夫在朝中的对立,对方不过来,她也就乐得装糊涂故意视而不见。没想到这会儿她竟然真的凑了过来,不知道为何?
眼神在人群中溜了一圈,始终没见到正室于氏的踪影,婉贞不由得暗地里一叹。看来袁世凯家果然是这位大姨太太当家了,即使出门袁世凯也是带着她而不是于氏。想来也是,那日见于氏那种懦弱的性子,真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也难怪袁世凯不喜。
不过对于婉贞而言,她倒对那位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的于氏颇有好感,因为在于氏的眼中,她看到的是绝对的纯净。乡下妇人没有太多的心机,不识字、不懂人情世故,也就没有什么计较,与这样的人相处没有负担,最是轻松不过了。不过她毕竟不是人家的丈夫,袁世凯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她虽然觉得可惜,却也不好说什么。
幼兰显然也很吃惊沈氏居然会主动过来搭话,不过她老于世故,自然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笑笑说道:“我们在说一些洋人的趣事。袁夫人怎么不下去跳舞呢?”
沈氏笑道:“年纪大了,学不来那些洋玩意儿,福晋们不也坐在这儿么?见你们说得开心,不知道我能不能加入?”
幼兰更加的惊异,面上却不露声色,笑道:“难得袁夫人赏脸,说什么能不能的?我们求之不得呢”
虽然没有明说,但幼兰隐隐就是她们这些满人贵妇们的领头人。她发话同意了,别人自然没什么话说,于是沈氏笑了笑,挨着婉贞坐了下来。
见她别的地方不坐,单单只坐在了自己身边,婉贞心中一凛,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笑了笑,她说道:“沈夫人,好些日子不见了,您看起来精神不错啊。”
沈氏笑着点点头,道:“多谢七福晋惦记着,我看您的气色也不错。当日蒙王爷和福晋不弃,邀我家老爷和我们姐妹过府共聚,我们都感激不尽呢。总想着什么时候也回请王爷和福晋一下,却总也没找到机会,真是失礼了福晋可千万别怪罪我们。”
婉贞只当她说的是客气话。以袁世凯跟载涛他们兄弟的嫌隙,偶尔吃个饭还说得过去,经常来往却是想也不用想的了。她可不认为他们两家之间还会有什么后续发展。不过,听了这番话,客气两句还是要的,于是她笑道:“沈夫人客气了,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袁大人公务繁忙,就算我在家中也是时有听闻,抽不出时间来也没什么奇怪。倒是日后若是有空,咱们也可以多来往来往。”
沈氏笑道:“难得福晋如此善体人意,难怪钟郡王爷把福晋都疼到了骨子里如果福晋不嫌我们见识浅薄、言语乏味,以后说不得要多亲近亲近了”
婉贞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难道以她的精明,竟听不出这只不过是客套话吗?
淡然一笑,她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旁人都好奇地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必禄氏忍不住问道:“婉贞,袁夫人,看样子,你们倒是很熟悉的样子,可是以前有过交往?”
不等婉贞答话,就听沈氏笑道:“确实是的。前些日子,蒙福晋不弃,我们也得以跟着老爷一起,到钟郡王府上去坐了坐。”
众人不由得大奇。载涛在家中宴请袁世凯的事情并没有大肆张扬,因此倒很少人知道这两个朝廷上的冤家对头居然会有一天坐到了一起来,甚至连幼兰和必禄氏都不曾听他们各自的丈夫说起。
幼兰的脸色僵了一下,但随即就若无其事地扯开了话题。其他人会意,便也不再执着于这件事,但婉贞却感觉得到一股股迷惑、探索、甚至是怀疑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微微低着头,她的嘴角忍不住升起了一抹苦笑。
或许这就是袁世凯他们的打算吧?将他们两家的私下往来传得人尽皆知,随之而来的必定是猜疑和不信任,毕竟,他们曾经有过“谋逆”的先例啊……
不过,她倒不是很担心。毕竟接触袁世凯的事情,是光绪他们兄弟几个共同定下的计策,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光绪心里不起嫌隙,就没什么大碍,最多不过耳边多一些闲言碎语罢了。
也许是她神色的淡然安定了很多人的心思。见她毫无局促或者不安的表情,不知不觉间,众人的猜疑心也就渐渐淡了下去,虽说不可能完全消除,却也不会表现在面上了。一众女子说说笑笑,后来更是加入了几位公使夫人,气氛就更热闹了。
婉贞眼尖地发现,相对于她们几个福晋,瑞拉夫人等对沈氏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同为深闺妇人,当然不可能是沈氏自个儿得罪了她们,想必这种差别待遇乃是由她们各自的丈夫引起的吧?婉贞忽然想到后世不知曾经在哪篇文章中看过,说列强其实还算喜欢光绪这个帝王,若这是真的,那么,对于光绪的对头北洋一系的官员,瑞拉夫人她们不大待见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婉贞抿嘴而笑。虽然列强是造成中国积弱的罪魁祸首,但在目前的情形下,能够争取到他们的支持无疑对处于劣势的光绪他们来说是个有利的帮助。
晚宴结束后,在回去的路上,婉贞便将这一晚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告诉了载涛。他听了之后,沉默了半晌,笑着说道:“袁世凯的主意,我们猜得到,别人自然也猜得到。如此明显的离间之计,只要稍微一琢磨就知站不住脚,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反而会弄巧成拙。我很怀疑袁世凯那只老狐狸会犯这种错误,说不得他们背后有更深的目的,我们不知道罢了。这些人果真不让人省心啊”
婉贞一愣,原以为自己已经看出了袁世凯他们的阴谋,还有些沾沾自喜,现在听载涛这么一说,反倒是落入了他们的陷阱似的。自以为聪明,到头来却是被人算计了,她的心情自然不是很好,又有些担心不知他们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载涛他们,一时之间,倒也愁上心头。
载涛见了,猜出她的几分心思,又怜又爱,将她揽进怀中,安慰道:“别担心。这些事情就留给我们去伤脑筋好了,就算我一个人比不过袁世凯那狡猾如狐的家伙,不是还有皇上、五哥、六哥在吗?我们合计着,总会有办法对付的。”
婉贞转念一想,他说的倒也没错。自己确是有些心急了。
所谓关心则乱,只顾着着急了,却没想过若是比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来,她又怎能比得上光绪他们这几个浸yin在其中多年的老油子?袁世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人,正如载涛所说,他们单独一个人对付不了他,联合起来难道也不行吗?这些年在军权旁落、权臣当道的形势下,光绪他们仍旧保持了个不败的局面,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想通了这一层,她便也不再担心。
载涛看着她神情的变化,见状不由松了口气。对他而言,最怕的就是让婉贞伤神,最希望的就是让她开开心心过日子。如今见她不再挂怀,急忙岔开了话题,问道:“今儿个的宴会,玩得可还开心?”
婉贞眨了眨眼睛,点点头,笑道:“还好。今儿个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来洋人的宴会是这个样子的,比起我们大清的来似乎轻松随意了很多。”
载涛笑道:“正是。我们太讲究身份地位,礼数周全,不如洋人们放得开,这宴会的气氛也就不同了。正如你所说,洋人们看重的乃是利益,与此相比,什么身份地位倒都是其次的,很现实,不过也很有用。”
婉贞不由得大汗。
他不会是被自己的那番话忽悠得,决心像洋人们学习,一切向钱看齐了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薄怒
那日的晚宴不过是生活中一个小插曲。然而自此以后,载涛和婉贞的生活却慢慢地开始了变化。变化并不大,载涛依然重复着他衙门、王府的规律生活,唯一不同的就是婉贞的外出渐渐不限于醇亲王府和多罗郡王府,来自瑞拉夫人她们的邀请也逐渐增多,她的生活慢慢多姿多彩起来,再不复见刚从圈禁中出来时的枯燥无聊。
载涛对此的态度是无可无不可的。对他来说,只要婉贞过得开心,便也就满足了。而他每日公务繁忙,不在家的时候能够让婉贞自己找乐子,多少也弥补了一些他心中的歉疚之情。只要每天回到家中,能够看到婉贞那开心的笑容,他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另一方面,受到婉贞的话的启发,光绪等人开始着手组建“国营企业”,又想尽办法降低军事上的成本,为此,少不了要跟洋人们打交道,事情自然就交给了载洵和载涛。两人忙忙碌碌中,不知不觉便已来到了年末。
前几年的春节,载涛和婉贞都是在圈禁中度过的,只有他们两人,又缺乏过年的物资,自然只能是冷冷清清。今年好不容易出来了,按老夫人的意思,就该好好庆贺一下,同时也为明年祈祈福,希望新年新气象、未来会更好。对于这朴素的愿望,载涛夫妻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钟郡王府一洗往年的颓败气象,光鲜靓丽、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红火年
同时,因着这些年,大清虽然算不上什么国富民强,倒也没有继续衰败下去,又没有像慈禧太后在的时候那样铺张浪费、穷奢极侈,皇室的日子很是好过了不少,所以,到了正月,宫里头倒也好生举办了几场宴会。但虽然没有宣诸于口,文武大臣们心底其实都明白,这些宴会,还是跟载涛和婉贞得以逃脱牢狱之灾多少有些关系。
随着钟郡王府的重新崛起,自是少不了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人物,一整个春节,除了宫里、载沣他们兄弟几个之间的一些相互串门之外,还有大堆的人上门拜年,绝大多数都是来讨好载涛这位新出炉的大红人的,直闹得载涛和婉贞烦不胜烦。另外还有些送上门的请柬,各王公大臣的府上排着队的宴请,已经到了令他们闻之色变的地步。还好总算坚持着把年给过完了,最后剩下英国公使夫妇的请帖,去完之后,就可以得到解脱。
来到最后的这个宴会,毫不意外又见到了载沣、载洵和他们的妻妾。过年了,本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可婉贞和幼兰等人看着彼此憔悴的神色,忍不住相视苦笑。
对于世人而言,载涛是新贵,需要好好巴结,而载沣身为醇亲王,皇帝的左膀右臂,同样不可怠慢。过年的时候,载涛夫妇不好过,载沣夫妇也就未必好到哪里去,以至于兄弟、妯娌见面的时候,看到彼此的模样都忍不住吓了一跳——虽然用脂粉掩饰过了,却仍然可以瞧见眼中的疲惫,说话有气没力,显见劳累得不轻。
幼兰苦笑道:“原来你也是……这年,是越过越难过了”
必碌氏也心有戚戚焉,叹道:“可不是么?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过年,可到了如今,却最怕的就是过年。”
婉贞虽然累,倒是看得开,笑道:“以前,爷们都是清闲人物,所以累也累不到咱们头上。可如今,他们受皇上器重,自然我们在别人眼里也水涨船高。享受了比别人更多的尊荣,自然就要承担比别人更多的负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来,如今这种忙碌总是比以前的清闲要好得多的。”
所谓夫贵妻荣,她说的这些幼兰和必碌氏又何尝不懂?三人对视了一眼,会心地笑了起来。
今日的宴会,是洋人们跟着凑热闹,特意为了庆祝中国的新年而办的。他们也很有眼色,赶在过年的最后一天,大家该走的走了、该拜的都拜了,得了空,这才来宴客,自然欣然赴宴的人不少,估计很多人都是跟婉贞他们打着同样的算盘,参加完这个宴会就算是解脱了
宴会采用自助餐的形式,这令最近被大鱼大肉荼毒不浅的官员们很是满意。爱吃就吃,不爱吃拉倒,这比中国人的盛宴轻松了不少,再加上柔和的轻音乐流淌着,很是有放松神经的作用。而不管朝堂上的政见如何,在如今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