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关的、物体……”梁暮凝边听着雅雅说道,边抚着手中金钗上的血龙珠,不由喃喃自语,她顿了一会,忽然抬眼朝雅雅道:“你会变得如此,是因血龙珠有侵染到你的鲜血,才起变的吗?”
雅雅先是一怔,然后不免伤感的抬手触摸着自己的容颜,点点头。
梁暮凝沉默片刻,她慢慢举起金钗驻在眼前,突然,手向一反,钗尖便朝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掌狠狠一划,她鲜血顿时由掌心沿手腕流下,一滴滴淌到地上;雅雅不由大惊,“夫人,你这干什么?”就在她跨步上前想要帮梁暮凝察看伤口之时,只见她蹙眉忍痛的将自己鲜血,滴在钗头的血龙珠上,此时,她嘴角竟有微微上翘,叫人看了,不由心骨发毛。
“你、你疯了吗?这样是没用的……”雅雅看着她的行径,竟是一时僵住,半晌后才反过神儿来,一把拦住梁暮凝受伤的手,并由身上撕下一条黑巾帮她止血包扎。
只听“啪嗒”一声,梁暮凝手中金钗落地,躺在一片血泊中,原本耀眼的金光被血色侵染,失了光华,她侧目看向正在为自己包扎的雅雅,面无颜色的冷冷道:“为什么、没用?”伤口的痛感开始泛起,梁暮凝无意识的咬着嘴唇,再次追问:“为什么……?”
雅雅没有理会她的追问,只在那认真的帮她包扎好伤口,之后还自言自语的念叨:“希望不会留下伤疤才好……”。
随后,雅雅又起身步到茶桌前,刚要拿起茶壶倒茶,就觉有一如针尖般的冰冷物顶在了自己侧面的喉结处,耳边亦听到同样冰冷的声音,道:“告诉我,为什么?”
“夫人也会杀人吗?”
“我不知道,不过可以试试!”
“……那夫人为何还不动手?”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杀你,只要你告诉我原因。”
“雅雅以为夫人不会再有冲动,如今看来,也不全然……”
“……”
听她这话,梁暮凝不觉犹豫之际,雅雅忽然抬手攥住她持钗顶在自己颈处的手腕,只稍稍用力,她便感觉这整只手臂都是酸麻无力起来,十指一松,金钗脱手掉落,雅雅再一个转身,便是将她双臂反剪制住。
莫愁前路无陪伴
不过眨眼之间;两人的制约便是调换了位置;梁暮凝不由一惊;她仰首侧目回看雅雅,心中思绪百转,终只是道了一句:“你会武功!”
雅雅轻笑,没有否认,她依旧由后面制住梁暮凝;淡淡道:“亦如夫人所说,你我尚无利益冲突;虽都各有所图;但还不至于交恶;所以;雅雅奉劝夫人;往后还是不要太冲动的好!”说完又是一笑的松手退步,“刚才,得罪了……”她微俯身子,面容淡漠无恙。
先是自伤手掌,后又雅雅的反手制约,梁暮凝颤着双手置于下颚,目光似思索又似呆滞,久久没有说话。
“夫人所问,待雅雅大仇得报之时,必定会知无不言的……”她见梁暮凝如此,也似有所忧虑,便不免安抚的说话,“只是先下时机未到,便是死、雅雅亦不会多吐露半字的。”说完,她便停顿下来,不慌忙的步回茶桌前,拎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恭敬的递到梁暮凝面前,“何况,雅雅虽然命苦,但却也并非任人欺凌之辈……”她举着杯子立在梁暮凝面前,声色平易且无波澜,难辨喜怒意图。
慢慢抬起眼目,梁暮凝迎上了雅雅淡然依旧的面孔,她仿佛看到了那黑纱下的玻璃眸子,有在闪着异样的光芒,“你这算软硬兼施吗?”
“雅雅不敢!”
“你的仇人是隋炀帝杨广?”
“是。”
“……那你真正听命的、又是谁呢?”
“……”
梁暮凝微微活动手腕,翘了翘嘴角的伸手接过了雅雅递上的热茶,置在唇边浅抿了一口,“你既要报仇,又是受命于人,想必你们间的利益应是相同的!”她因伤处的疼痛而眉心微蹙,可目光却已迎上了雅雅黑纱下的眼目,以足够尖锐的气势继续说道:“只是杨广总归是为一朝天子,想他死容易,要他死却是难事,更逢乱世,又有那家勤王之师真的愿意背上这弑君叛国的恶名呢?由此可见,能只上你这颗棋子的人不简单,而能只你这颗棋子并找上我的人、更不简单了……!”
一番说辞之后,梁暮凝笑着转开视线,不经意的拾起了刚才脱手的金钗,并由桌角处找来垫布擦拭,“只是我很好奇,你、或者说你背后的那个人,凭什么相信我可以办到?”
“宇文化及在最近半年,先后接管江都禁军、御林军和宫城守卫,还在附近州府县衙不断招兵买马,其叛逆之心早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夫人冰雪聪明,又有宇文将军这样的义父作保,自是最容易办成此事的……”
“……看来你不止是亏听到了我与高明的谈话,就连那夜我与俟利弗设的交谈,都无遗漏!”
“……”
雅雅微微低头,淡漠不语。
屋内一时安静,梁暮凝只看着手中金钗上嵌着的血龙珠痴呆了好一会,之后便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是将金钗收好,她眸底不掩哀伤的朝雅雅看了看,手下亦从新整理着掌心伤口的包扎,“我若答应与你们合作,并帮你报了仇的话,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梁暮凝边动作,边无所谓的问道。
雅雅听到先是一怔,随后她略有犹豫的动动嘴角,却是顿了顿才说道:“夫人自是可以知道您想知道的那些事情了……”,她的声音回的很轻。
“我想知道的事,就算你不告诉我,高老板也会去查,你该很清楚,以高明所布消息之网,要想查到什么,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你算盘还是不要打得太精才好呀……!”
“……那夫人想要如何?”
“这个、我到还没想好,不过你家主人既然能把你安排在俟利弗设身边,又能允你杀杨广报仇,也定非泛泛之辈,那今日我就先应下你们这事儿,算是你与你家主人欠下的人情,待来日我想到什么时,便再向你们要来如何?”
“……”
“夫人倒是个不吃亏的人……”雅雅淡淡说话,红唇亦在无意识间浅浅的掠过一道弧线,她不带表情的低垂眼睑,突然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梁暮凝便是一拜,“夫人若是真能帮雅雅报得大仇,那么雅雅为您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她言辞凿凿,可足见其诚意。
梁暮凝心思微动,见她如此,竟也没觉惊疑,想这一个前后差别能有如此之大的人,心计也必然不轻,所以自己便不再轻触心情、妄动真性了,只是礼貌的微笑着将雅雅搀扶起身,然后不慌不忙的斟了两杯茶,递了她一杯,亦款款诚意的道:“可惜现下无酒,我也只能先以茶代酒,预祝我们可以合作顺利,还有……替我向你家主人问候,若有机会,梁暮凝必定亲自拜会!”
“夫人的话,雅雅一定传到……”她接过茶杯,神色无意识的显出了某种莫测的忧虑和落寞,难辨缘故。
夜深人已静,这一日的辛苦远比由突厥到中原的奔波更累心,先有高明的虚实不定,后有雅雅的威逼利诱,明明已经可以窥视到穿越至此的真相了,但却终在最后的关头里失了计算,由此看来,所谓“时机”,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事了。
梁暮凝轻抚着手心的伤口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沉淀了思绪,渐渐睡去。
之后数日,梁暮凝与雅雅两人各有奔走,她们彼此谁也不曾说清言明,可彼此又都心知对方去向,想来所谓“默契”,不过如是!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身在亭台水榭、山石枯树的环绕间,梁暮凝安静的坐靠在长廊尽头的亭台中,用一件暗红云纹的厚重披肩包裹住纤弱的身体,但仍是不觉暖意,这让她不由比较,塞北冷冬漫长,却不易伤人心骨,而江都寒冬虽短,却是阴潮湿重,极易沁人肺腑,如此可见这南北天时的利弊之间,还都各有优劣,就又何况地利、人和的了呢?忽然,她想着想着便觉得湿润了眼眶,也不知是喜、还是悲?总之自己是在兜兜转转间,又回到了来时最初的地方,依旧是宇文化及义女的身份,依旧叫梁暮凝,不同的,只是由长安城转到了江都府,由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小女子,变成了宇文家族愿与东突厥缔结情谊的象征人物,此外,便再无其它。
掀起乱世的尘埃
回到宇文化及的府邸已经第五天了;这日;梁暮凝怔坐在长廊尽头的亭台中;遥望暮色降临。
在隋、大业十三年的最后一天里,一切看似如常,李家攻下长安后,便忙于控制京城局势、平定周边威胁,而东突厥内;也因为始毕可汗病重,陷入了掣肘的僵持局面;一直风生水起的瓦岗寨;也是在黑石重创王世充、大捷之后;易主李密;由此种下了将士互存猜忌、离心离德的祸根;还有宇文化及,依旧扮演着他守护江都安危的大将角色,并以此名目、广招兵马……就在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的前夕,才尤其显出了今日夜幕宁静。
梁暮凝不由闭目仰天,她仿佛已经可以嗅到这宁静背后所隐藏着的血雨腥风了,那将是一场莫测的、残酷的、对权力巅峰的争夺之战,野心、阴谋、杀戮、以及死亡,都将会不绝于眼,其中亦不乏挚爱亲友!她忽然睁开眼睛,转看此时光景,不过是暴风雨前,能作歇息的短暂时间。
一阵晚风刮起,梁暮凝突觉冷意,双手不由紧裹了裹了披风,在收回了自己漫游思绪的同时,眼眶已然湿润,她忙抬手轻拭,却听身侧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夫人,天晚风寒,您还是回房吧……”,雅雅不知何时,已然步到近前。
“宇文大人回府了吗?”
“今夜除夕,他该是留在宫中了……”
“……呵呵,我倒忘了,今儿本是个喜庆日子的!”
“……”
“不过可惜,等过了年、他们也就没有几天逍遥日子可以快活了,眼看这隋朝的江山,终是要走到尽头了……”
“……”
雅雅故作平静的没再说话,她其实并不了解梁暮凝的语意如何?但她却听明白了她话中所说,都是于己有利的,所以,无须打断,也不必询因。
又是小呆了一会,似是真的感到乏累了,梁暮凝便起身离去,她穿过回廊、绕过假山、步过曲桥,回到了府中后园别院,这是宇文化及亲自为她安排的住所,屋舍布置,全如当初长安相府中自己居住过的那间一样,古朴优雅中,不失华丽。
隋恭帝义宁二年正月,即隋大业十四年一月,新年来临,长安城内一派祥和的节日气氛,城外周边局势也皆以平定,李渊亦挟天子令执掌朝政,他广施仁德,收服民心,并不断招揽隋朝旧臣,倒是不失了这被天下传诵‘唐公贤明’的美名!只是作为皇帝的杨侑,却是极不情愿地才诏命给大丞相可享有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等种种特权的,毕竟‘傀儡’这个名词,是谁也不爱顶着的。
同月,王世充率东都兵屯于巩县北,造浮桥渡洛水攻击李密,为李密所败,溃兵争桥溺水而死者有万余人,王世充一众残兵北走河阳,沿途冻死者又以万计数,后仅有千人还活。越王侗召其返还东都,收余众仅得万人,此后便不敢再出,不久,李密拥兵三十万,进逼洛阳。
在长安被关陇李家紧握手中之后,东都洛阳便成了反隋割据势力的又以争夺目标,因与天下大局而定,洛阳其所承,与长安无异。因此,李密围攻洛阳之举,所牵动出的乃是各方势力明里暗里的大小动作,就连稳坐长安的李渊,见瓦岗军越渐强大的趋势,也都按耐不住了,于一月二十二日加封世子李建成为左元帅、秦公李世民为右元帅,率大军十余万人,攻打东都洛阳。
一幅血染江山的决战墨画,转眼开幕。
雪花纷飞,落在梁暮凝的脸上,撩拨了她的视线,江都的风雪湿润柔和,没有北方大雪来势汹汹的逼人气势,也没有寒风凛冽呼啸而过的强悍,但往往就是这样的温顺,才能伤人于无形。
梁暮凝侧身靠在房舍临窗的书案前,放下了手中刚看完的信笺,这是雅雅两天前命人由洛阳传信给她的消息,而她也在今晨离开江都,赶往洛阳去了,说是三五日内,就会回来,想是在她背后的那个人,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唉,算了……”梁暮凝忽然似有感叹的自言自语,其实他们最后的结局如何,与自己并无关系,只是一时习惯了身边有那么一个人陪着,如今没了,多少会有些不适应,于是,难免感叹。
不由转目望向窗外,庭院中的几株梅花在雪中孤寂绽放,寒梅傲雪的美景牵引了梁暮凝的视线,渐渐沉醉,亦没有发觉,已有人徐步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