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会。”江微阳脸色淡然。
“你不会嫌我烦么?总有一天你会嫌我烦,放我走的吧。”亦和一听他平和的语气,怒火一下子起来了。
“不会有那么一天。”江微阳道,亦和气呼呼地瞪着他。在亦和的人生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油盐的人,她的各种试探都像是砸到了棉花上,无论她说出什么话,他只有一句回答:不会放你回去。
江微阳觉察到有人走了进来,冷眼向屋外望过去。曹叔刚走进小院大门,这是一位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袭褐色的长衫,皮肤苍白。
“曹叔,有什么事?”江微阳问,他知道没有急事,曹叔不会私自进来。他说过若无急事,任何人不能进落梅轩第三重的院子里来。
“少主,您看看这个。”曹叔像是没有看到亦和一样,把一封信递了过去。这封信是拆开的,显然曹叔已经看过了信的内容。
江微阳接到手里抖到,看了一眼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是天灾还是人祸?”江微阳问。
“现在还不清楚,我刚知道就急赶了过来。”曹叔道。
“命人速去准备,请人去请曹小童出门山。”江微阳吩咐道。
“少主,曹先生现在恐怕出不了山了。”曹叔道。
“哦,你与他是本家,他现在怎么样了?”江微阳并没有被信里的内容吓住,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年遇到,但凡是春天气温偏高的年份,十有六七会有这种白斑虫闹灾。
“曹先生一生都在研制治虫之药,身体早就中了毒。在下上个月去探望他的时候,已经卧床不起了。”曹叔道。
江微阳的眉头一下子就拧在一起了。
“以往闹这白斑虫灾时,曹先生的旧方子总还有吧。”江微阳又问。
“已经命人将旧方发了下去,试过了没用才将此事禀明少主的。”曹叔又禀道。
亦和听得云里雾里,这会儿才听出一点门道。说实话,被这人绑来这么多天,她竟然没问过他是做什么的。今天听到他们的对话里有什么白斑虫,心里一动,暗想莫非是与虫害有关?虫子是祸害人了还是祸害庄稼了?
所谓的职业病就是,把听到的所有东西都会往自己的职业上扯。亦和眼珠子一动,想到现在正是麦子开花的时节,再有月余就要收麦子,不由开口问:“是庄稼受了灾了吗?”
江微阳听到她的话,身子一怔。她竟然听得懂这些?他回过头看着她。
亦和被看得有点浑身发毛,又问了一句:“到底是不是呀?”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江微阳有些奇怪了,他也是绝地逢生以后才开始知道穑稼之事。而亦和不一样,她在深宫之中,根本没机会知道这种事情。这个问题诡异极了。
“你也知道我在那里,白天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着的,所以就找了一些旧书看。还好,那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书,就看了不少书打发时间。上面有写到这些的。”亦和迅速地编了一个信得过的理由。
江微阳想想她说的话也有道理,不由发问:“如何防治你知道吗?”
“我得看一下实际的情况有多严重,受灾面积有多大。”亦和道。
“好,我带你去看。”江微阳向亦和说罢,又回过头对曹叔道:“你现在就去准备一下马车,我们即刻出发。先去看望曹先生,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是,少主。”曹叔应了一声出去准备了。
亦和又好奇地问:“你到底是什么的?你们是什么帮派?”
“难得你对这个感兴趣,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开口的。”江微阳笑道。他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他的亦和似乎是不应该知道这些,这种话也不应该从亦和口中说出。
亦和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路上慢慢说吧,时间不多了。”江微阳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转身就往外走去,亦和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她曾经以为自己会被这个超级霸道的男人永远关到落梅轩,直到贺随兰找到自己为止,但是没想到离开的时间这么快就来了。虽然还是与他一起,但至少好过监狱一样的落梅轩。
暗香与疏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跟在二人身后走了出来。
在马车上,亦和才了解到,江微阳原来是粮帮的少帮主。粮帮是淮南一带粮食主产区最有势力的帮派,主要负责粮食采买北运,包括与魏国之间的粮食交易,整个梁国百分之八十的粮食卖买都要通过粮帮。
亦和听完以后,心里暗暗佩服。
民以食为天,在这个没有工业产值的古代,粮食是国家的命脉,也就是说粮帮是国家的命脉,怪不得他有那么大的口气。现在她绝对相信,如果江微阳不放自己走,他能囚禁自己一辈子。
“少主,您与夫人要不要休息一下?”暗香驱马来到车门朗声问。
“不必,赶路要紧。”江微阳没有征求亦和的意见,直接吩咐,暗香在外面应了一声,马车继续向前走去。
亦和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一下详细情况,她的学科里有防病虫害这一科,但是那是在化学药品发达的时代,现在古代这种虫病该怎么弄,真的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她总不能开一个:每亩地用十公斤水加50毫克吡虫啉喷雾,或者说是每亩用50%的氧化乐果,30毫升加水十公斤水喷雾。这种单子,她觉得开出来自己也会被当成疯子,看江微阳的安排对自己也没抱多大希望,而是直接去了曹先生处。
曹先生住在锦江城外一个小山村,曹叔轻车熟路,不到半天的时候就带几人来到了这个小村子。
“把车子停在村口,我们走路过去。”江微阳吩咐道。
此时已到了正午,太阳懒洋洋地照在入村的小土路上,路两旁立着两排高低不一的柳树,微风吹过柳条柔柔地随风飘舞。远处看得到一片青山隐隐,村边有小河流过,一派安祥的田居图。
亦和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提着裙子跟在江微阳身后。
“你很喜欢这里?”江微阳微一侧头看到了亦和孩子一般淡然的笑,轻轻问了一句。
“是呀,你看山青水秀,再有几亩薄田,简直就隐居的第一选地。”亦和看着四周道。他的梦想就在这种土质肥沃 ,水源丰富的地方开一家农场,好好研究自己的杂交小麦。
“看来曹先生与你倒有几分相似。”江微阳说罢上前挽住亦和的手继续往前走。亦和最讨厌的就是江微阳莫名其妙的就上来牵手。这可不是自己那个时代,牵手啥的不算什么,男女之防这么严的古代,江微阳知道不知道,这就是明目张胆地给皇上大人戴绿帽子!不过领教过他的霸道的亦和知道反驳也是没用的,若是这样规矩的一起走还好,若是自己挣扎一下,那只手很快就会握上手腕。
暗香与疏影跟在后面,二人对视一眼暗暗捂住嘴轻笑起来。看样子,少主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主夫人还真是感情深厚呀!
“曹先生一直跟随我义父,粮帮的事情知道得甚是清楚,特别是防治虫害的事,他可是全天下第一把的好手。”江微阳介绍道。
“他现在是什么情况?病得很重?”亦和大概也猜出几分,
反问道。
“一年前开始,曹先生患了一种奇怪的疾病。”江微阳低声道。
“奇怪的疾病?什么病?”亦和又问。
“见到就知道了。”江微阳无奈一叹,似乎不愿意说下去,加快了脚步。几人很快就来到一个小院子前。
这个院子长不过五十米,土坯的院墙不太高,能够看到院子里有三正正房是青砖青瓦,两间配房都是草顶屋子。还有一些绿油油的植物窜得老高。
曹叔上前拍门,过了一会有人打开门,开门的是一位年约五十岁的大婶。她一看是曹叔,马上堆出笑道:“二小子,马上就农忙了你怎么来了?”
“五婶儿,是少主来了。”曹叔让开一步,让五婶儿看到他身侧的江微阳。江微阳上前一步问:“五婶儿,五叔怎么样了?”
“少主?”五婶儿似乎没有想到江微阳会在这里,语气却透出几分不善,她打量了江微阳,又看了看被江微阳紧紧握在手里的亦和的手道:“少主,我家老五已经不管粮帮内的事了,少主请回吧!”
“五婶儿,我是来探望五叔的,与粮帮并无关系。”江微阳满脸温和的笑。
“用不着了,老头子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怎么敢劳烦少主费心!”五婶儿似乎对江微阳没有好印象,语气直接而冰凉。
“谁在外面呀?”屋子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二小子来看你了。”五婶儿扬声向屋里人的人说了一句,拉起曹叔就往屋子里走,随手啪一声关了大门,江微阳吃了个闭门羹!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赶文,又被文下的妹子说了,说俺写的没以前细致了,汗,检讨一下,我重新修改下面的情节了,估计更新要慢一点点哦。
对啦,谢谢大家捧场!
☆、第37章,虫灾
亦和看着江微阳的脸色;真没有想到在自己面前不可一世的人,竟然还有这样吃瘪的时候,顿时心情大好,对五婶儿的印象也直线飙升。
江微阳看到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淡淡解释道:“五婶儿脾气不好,一会儿五叔就出来了。”
果然;就在他的话音刚落的时候,曹叔走了回来重新打开大门小心地赔着不是道:“五婶儿脾气不好;少主多担待些。”
“无妨,我又不是第一次见识五婶儿的性子。”江微阳大度地一摆手走进院子里。
亦和这会儿才看清楚;这一院子种着至少八九种农作物,其中有些是她认识的,有些却是她不认识的。她马上双眼放光;直直地看着那些不知叫什么名字的农作物,眼睛简直快要冒出泡泡来了。
“这些你都认得?”江微阳自然觉察到了亦和的反应,侧头问她。
“有一些知道的。”她现在可不敢乱说话。从江微阳与曹叔的对话里,亦和隐约猜得到,这位曹先生也是有几分来头且是一个擅长种庄稼的人。她来到这里以来,除了贺商吉以外,还真的没有遇到真正懂得种庄稼的人。心里经常感叹,这个时代为什么粮食不够用,完全是因为没有人重视呀。
古时常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这句话恐怕也是古代粮食不能高产的原因吧,亦和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江微阳道:“这些看着不是梁国常种的品种。”
“少主,进来说话吧!”屋子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江微阳推门走了进去。这是一所普通的一明两暗小瓦屋,采光并不是很好,一进门就觉得光线一暗。亦和暗自皱眉,心里暗想:若是为江微阳一家子忙活了一辈子,怎么也不至于落到过在这种简陋的地方养老的下场吧。
“曹先生。”江微阳恭敬地叫了一声。
“老婆子,二小子,你们先出去。”那个躺在东边房间靠墙角的人发了话,曹叔与那五婶儿一起走了出去,五婶走到江微阳身边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意思似乎是在警告他什么。
江微阳很有涵养地装作没看到,他走上前几步来到床前,这时亦和才看清楚这床上躺着的人。
这间屋子约摸有十个平方左右,南面的墙上有一扇不算太大的窗子,窗下放着一张床,床上挂着一袭青色的床幔,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的样子约有五十岁左右,脸色异常苍白。他看到屋子里只剩下了江微阳与亦和,咳着说道:“少主,这就是少主夫人吧。”
江微阳点了点头,曹先生又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老主人临走前,让我好好照顾少主,我没能照顾好少主……”
“曹先
生,过去的事不必提了。”江微阳带着几分不耐烦打断了曹先生的话,他居高临下看着那人继续道:“若是无事,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我听二小子说了,河东大片良田闹起了白斑虫灾。”曹先生也闭口不再提刚才临终托孤的话题,开始说虫灾。
“是,我若不来估计其他人也请不动曹先生,我此次来就是要讨个方子。那件事,没有一个人知道,你不必担心。粮帮上下的兄弟们,眼睛看到的还是原来的曹先生。”江微阳道。
亦和听出些门道,那就是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而且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事。
“其实这事少主不必替我隐瞒,我连事情都做下了,还怕什么坏名声吗?”曹先生又咳了几声,将这句话完整说了出来。
“你是不怕,行将就木的人了。但是明秋怎么办?我与明秋自幼一起长大,我怎么能让他有那样的一个父亲?”江微阳说话毫不客气。他一向是个有涵养的人,对人说话也从未这样直接过。(当然,对亦和除外)今天他的表现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