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飘出门外,回荡苏家小院上空,惊飞了一群树荫里歇息小鸟。
……
得了苏玉妍肯定,沈珂高兴得跟个孩子似,因为身上绑着厚厚绷带不能动弹,他只能躺床上咧着嘴嘿嘿傻笑,锦春一旁侍候,看到他这模样,也打心眼里为他感到高兴,一时感触,眼里泪花闪动,差点掉下泪来。
锦秋端了汤药进来,看见锦春泪眼婆娑样子,不禁冷笑一声,“你这是怎么了?先前爷昏迷不醒时候不见你哭,这会儿爷能听能说了,你倒还伤心起来了!”
锦春白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我这是为我们爷高兴,哪里是伤心了!倒是你,先前爷昏迷时候你哭得泪人儿似,眼下爷能听能说了,你却像藏猫猫似藏了起来,连面也不露了!这会儿又送汤药进来做什么?”
锦秋听她这么一说,眼里就蒙上一层水雾,好半晌才道,“他就要成亲了,我……还是避着些好。”
锦春一怔,随即明白她话中意思,虽然平日里恼她那副老气横秋模样,此刻却又心生同情,一时也不知该嘲讽还是该安慰好。
两人一向小有摩擦,偶尔也会发生争执,小吵小闹也是常有事,沈珂隐约听见两人斗嘴,不禁笑道,“好了,你们别吵了,扶我起来喝药。”
两人顿时齐刷刷地住嘴,步上前。锦春扶了沈珂起来,锦秋把药碗送到沈珂嘴边,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了药,依旧让他床上躺好。
看到沈珂微微扯了扯嘴角,锦秋知是牵动了他伤口,眼里不禁又浮上泪光,好不容易才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爷……痛得厉害么?”
沈珂淡淡一笑,“没事,再养几天就没有大碍了。你们也不必这里守着,有事我再唤你们。”
锦春向呆立不动锦秋瞅了一眼,随即拽着她胳膊出来,低声提醒道,“你方才是怎么说?一个丫头,倒像心疼自己汉子似心疼起爷来了,让别人看见你这样子,还不知会说出什么难听话来!你就是再心疼,也得先忍着,要不然,只怕还没等爷成亲,你就要被爷给撇到一边去了!”见锦秋一副怔仲模样,不由得又低声劝道,“这还是咱们爷心软,换了个无情无义,为讨夫人欢心,早把通房丫头们扫地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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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成亲(下)
锦秋平素本瞧不上锦春一副没心没肺模样,此时自己陷入两难境地,倒羡慕起她单纯来了,听她安慰自己,心里又苦又涩,泪水眼眶里打转,却终是没有落下来——沈珂并不是个无情人,等夫人过了门,指不定就会寻个合适时机把她抬为姨娘了。这么一想,她心便稍稍安定些,遂顺着锦春话,苦笑一声,“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锦春向她瞅了两眼,见她收了泪,这才放心。
屋里沈珂躺床上,隐约听见她们两人对话,微微思忖片刻,遂出声叫锦春进去。
虽只唤了锦春一人,锦秋也还是跟着进了里间。
两人笔直地站沈珂床前,锦春笑吟吟望着他,一如往日单纯可爱,锦秋则微垂着头,粉光脂艳脸上犹有泪痕,显然是哭过样子。
沈珂看着两人,往日与她们相处情形陡地浮现眼前,涌到嘴边话一时竟说不出来。她们跟着自己近十年,彼此之间虽是主仆,却已情如兄妹,尤其是锦秋,自己年少轻狂时被宋德书作为暖床丫头送进来,已失了清白,就这样遣出府去,他于心不忍。
见沈珂好半晌都不出声,锦春不由得笑道,“爷这是做什么?叫了我们进来,却又不说话……”
锦秋到底通透些,进屋看到沈珂那比平日里为深沉眸光,就隐隐生出些许不安,此时便悄悄地抬起眼睑,安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沈珂眸光她二人脸上打了个转,终于开口说道,“这些天……让你们也跟着受累了。”说却是她们日夜照顾自己事。
锦春就笑呵呵地道。“这些都是咱们做奴婢份内事情,爷什么时候竟跟我们这么客气起来了?”
锦秋却低声说道,“看着爷受伤样子,奴婢只恨不能以身相替,些许劳累又算得了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锦春不由得扭过头来朝她使了个眼色。
锦秋却佯作没有看见,上前轻轻为沈珂捻了捻被角,轻声说道,“爷只管安心养伤,旁事就别操心了。要是初八那天起不来床,可怎么去七里铺迎亲……”说得语音低柔,比平日犹为婉转动人。
沈珂眸光她脸上滞了滞。这才沉声说道,“这几天,你和锦春也歇一歇吧!”
锦秋也就不再多说,遂点头应了,与锦春出去。
……
锦春走后。江妈妈与苏玉妍说了一会儿话,就提到了陪嫁丫头事上。眼出阁即,以定远侯府身份,苏玉妍至少也得有四个陪嫁丫头。苏玉妍原本想把春草、春荣、春芳、春华四个春字辈丫头带过去,但想到春荣与春芳几个虽然性格沉稳,毕竟年纪大了。以前又跟着宋氏受了不少委屈,不如趁此时机为她们各自拣了殷实人家嫁了,也算没让她们白伺候宋氏一场。挑来拣去。才与江妈妈两人决定了随去四个人选。头一个,便是春草,春草性格柔弱,苏玉妍自是带身边,预备将来着嫁一个定远侯府管事。让她也享享清福;其二就是秋蕙,她是苏成女儿。又聪慧又能干,识文断字还会一手好珠算,嫁过去便是个现成助理;至于另两个人选,就选了双珠和柳红,双珠姐姐双玉是苏玉修身边大丫头,也算是忠心耿耿,把双珠留身边,将来也能拿捏双玉;至于柳红,是所有丫头中样貌好,不仅身材窈窕,且还风韵有致,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美人儿,这样美人儿,必要时候也许会派上大用场。
陪嫁人选确定下来,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柳红是为兴奋,因为一旦成为陪嫁,还是四个陪嫁丫头里漂亮,就意味着将来有可能被提为妾室;双珠与双玉是姊妹,沉静性格也颇为相似,对于苏玉妍要带她去定远侯府喜讯表现平淡,并没有别人预料中喜悦;至于秋蕙,原本就是苏成打算送给苏玉妍作陪嫁,早有心理准备,想是知道将来过去给苏玉妍做助理,这阵子总埋头看书;随去陪嫁人选里,唯有春草与平日里一样,总是忙忙碌碌似乎永远没有歇息时候,脸上也总挂着喜人微笑,看着很是养眼。
时间过得飞,转眼就到了六月初一。
七里铺苏家小院,处处都显出一派操办喜事欢愉。
虽然待嫁一应物件都早已准备妥当,但得了锦春送来喜讯后,江妈妈又带着春草春荣几个重把所有东西都核查了一遍,该擦试再擦试,该清洗再清洗,一切都忙碌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距离初八只有短短数日了,苏玉修也从翰林院告了假回家,赶姐姐未出阁之前与她再朝夕相处几天。
丰姨娘自那天跟苏玉妍说过清真庵秘密后,就鲜少外头露面,锦春送了喜讯过来之后,得了消息就赶过来给苏玉妍道喜,闪烁眼神却一直躲避着苏玉妍眸光。
苏玉妍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对丰姨娘和颜悦色,不仅对丰姨娘如此,对苏慎苏玉妍是如此。可能因为即将要成为嫁娘了,她竟突然开始怀念起过去日子来了,这样怀念,把待嫁少女忐忑不安冲淡了不少,余下,只有淡淡喜悦了。
苏慎自得了喜讯,脸上虽洋溢着欢笑,眼神里却突然多出了几分寂寥——儿子去了翰林院,女儿即将出阁,苏家小院,就只剩他一个老头子了。
不管是欢愉人,还是寂寥人,都不能阻挡时光流逝。
转眼,就到了六月初七。
昌宁习俗,婚嫁喜事,女方摆宴日子往往比男方早一天,所以初七便是苏家摆喜宴大日子。
也不知是因为苏玉妍即将成为定远侯嫡长孙媳,还是因为苏玉修小小年纪就到了翰林院供职原因,来苏家小院贺喜客人竟比当初苏玉修高中皇榜时几乎多出了一倍,熟识,不熟识宾客挤满了苏家小院,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加上锣鼓喧天,苏玉妍出阁,已然成为昌宁一件盛事。
次日,初八。一大早,十公主赵宁,七公主赵容与颖王妃梁惠君三人联袂登门,苏家小院顿时蓬荜生辉,昌宁城中贵夫人们也闻风而动,一个个纷纷前来添妆送礼,苏家小院一时热闹非凡。
各位公主王妃添妆厚礼此就不一一赘述,只说江妈妈捧着礼单,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细缝,心里啧啧称奇,想着宋氏若还世,还不知会欢喜成什么样子,这样一想,又是喜又是悲,一时百感交集。
辰时,定远侯府迎亲大队伍准时到了苏家小院前。
苏家小院院门紧紧关闭着,守院门后苏家仆妇们个个脸上都堆着笑容,打算狠狠敲郎一笔竹杠,当然,这也是昌宁习俗。
没想到是,就仆妇们暗自盘算着给郎倌出些什么千奇百怪难题时,江妈妈急匆匆地从内院出来,吩咐将院门大开。
仆妇们不免小声嘀咕,“这要不是拦一拦,将来大小姐到了夫家,怕被踩脚底下呢!”“还是走走过场好……”
七嘴八舌言语让江妈妈眉头微皱,沉吟片刻才道,“咱们家姑爷不比别人,别郎倌前来迎亲时都是生龙活虎,可咱们家姑爷之前受了那么严重伤,现连身体都没有痊愈,是硬撑着来迎亲,别说咱们家大小姐心疼,便是我,也不忍心让他带着伤站外头……把门打开吧!”
仆妇们面面相觑,便有一人越众而出,将门闩打开。
院门吱呀一声开启,喧天鼓乐立时涌入院内,沈珂身着大红喜服站门首,俊朗脸上挂着浅浅笑意。他身后,是长长迎亲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仆妇们不由得自动让开一条道来,江妈妈站院门边,笑着请沈珂进门。
沈珂向众人微微颔首,遂昂首迈步进屋,步履沉稳,并不像是身受重伤人。
……
外面鼓乐嘈杂与内院一众女客们或大或小交谈声混合一起,形成一首奇特乐曲,虽不动听,却也顺耳。
苏玉妍头顶着大红盖头坐房间里,等待着沈珂到来。
院里突然安静下来,各种嘈杂声音像是陡然被切断了似,接着,就传来了一个人不疾不徐脚步声。
喜娘高唱“吉时已到,请嫁娘上轿”声音中,站苏玉妍旁边苏玉修低声说道,“是沈大哥来了。”
苏玉妍只觉得方才怦怦而跳心渐渐安静下来,就像奔流小溪汇进了大海,无比舒畅与欢欣。
苏玉修遂蹲下身去,喜娘帮助下背起姐姐。喜娘一手托着苏玉妍胳膊,一手拿着她大红绣鞋,引领着苏玉修出了房门。
院里前来观礼宾客们便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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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花烛(上)
沈珂走前面,微微侧目,就能看见一身大红喜服苏玉妍,她头上顶着大红喜帕,随着苏玉修脚步轻轻晃动,就像春日和煦微风拂动他心海,漾起层层绮丽涟漪,他不禁为之心荡神驰。
迎亲鼓乐复又响起,他回过神来,已到了苏家小院院门口。
苏玉妍已上了大红喜轿,喜娘打起轿帘,正把那双小巧绣鞋放进轿内。
有人牵了沈珂白马过来,沈珂一跃而上,稳稳地坐好,鼓乐喧天,吹吹打打向东而行。
苏玉妍坐颤颤悠悠花轿里,微微有些眩晕。她前世晕车,没想到现竟还晕轿。当然,她知道,她心,也是眩晕着。这一刻感觉,她无法用词汇准确地形容出来,不仅仅是单纯幸福,有激动,有期盼,也有忐忑……各种情绪交相纷杂,前程往事涌上心头,一时令她百感交集,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就她心潮起伏时刻,喜轿缓缓停下,喜娘唱道,“娘下轿,跨鞍!”接着便有人上前打起轿帘,一只温热宽厚手掌伸手扶住她胳膊,搀她下轿,喧闹鼓乐声中,耳边传来沈珂那清朗语音,“小心点。”
她微微颔首,算是应和了他提醒,任他掌心包围着她手,随着他牵引下了喜轿,接着喜娘便把一根红绸塞进她手里,扶着她胳膊跨过了火盆与马鞍。
苏玉妍微微垂头,随着喜帕晃动,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自己大红绣鞋,下意识地紧紧拽住手里红绸,沈珂似乎感觉到她紧张,也紧紧地牵着红绸另一端,仿佛给她无声安慰。
拜过了天地高堂。夫妻对拜之后,妇被送入洞房。
苏玉妍被喜娘引领着坐到了喜床上,只觉屁股底下硌得慌,伸手去摸那硌人东西,才发现是些花生桂圆之类果物,想起昌宁“早生贵子”习俗,不禁会心地一笑。
这时,房门口一阵喧闹,原来是沈珂被一众贵族公子簇拥着进了房。
苏玉妍安静地坐喜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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