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苏玉妍“康复”以来,沈珂隔三岔五就要到武贤伯府来一趟。太夫人对于沈珂到来,管心中存着疑虑,表面还是十分欢迎,毕竟,这个纨绔子弟是定远侯嫡长孙,轻易不能得罪。而宋氏对于沈珂到来,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来。当然,武贤伯宋绍谦父子俩人是对沈珂“无事常登三宝殿”显出极大热忱,宋德成时常会放下手头庶务亲自作陪,言语中多有试探之意,明里暗里都透露出希望与沈家亲上加亲想法,连粗枝大叶锦春都听出了他弦外之意,暗地里倒是希望沈珂能趁机答应下来把苏玉妍这个看起来端方娴静女子娶回家做沈家少夫人。
自然,整个武贤伯府上下人等,也都隐隐察觉出了武贤伯意图,包括宋清霜宋清雪姐妹俩人。
这天,她们俩人去寿安居为太夫人请安,恰巧碰到苏玉妍从屋里出来,两下一照面,宋清霜便率先笑道,“妹妹来得可真早!”
苏玉妍对这一对孪生姐妹素来秉承“不远不近”态度,听宋清霜这话里意思好像是讽刺她刻意讨好太夫人,她便微笑颔首道,“想是前些日子睡得多了,这几天总没有瞌睡,想着老太太年纪大了也是没有瞌睡人,便过来得早些。”同为寄人篱下亲眷,她没必要跟她们计较这样小事,脑袋长别人身上,别人要怎么想,也不是她能阻止得了。
宋清雪见苏玉妍耐心地向她们解释自己“早些”原因,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若论亲疏,苏玉妍是武贤伯嫡亲外孙女,比起不过是宋家偏支她们自是应该跟太夫人亲近,换个性子高傲些小姐,说不定还不屑拿正眼来瞧她们,这个苏玉妍倒是个好性子,虽说跟她们不算亲近,却也并不刻意疏远。她心里微忖,便笑着接了话茬,“哪里是妹妹早了,分明是我们俩个迟了!”朝苏玉妍瞧了几眼,又笑道,“妹妹身子单薄,又病了这些天,虽说如今大好了,这身子到底还是有些虚弱,外头风大,妹妹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回头我们再来寻妹妹说话……”
苏玉妍便顺水推舟地笑着应了,“这风吹身上,倒还真有些沁骨了……”客套了几句,便扶着春草手去了。
回到静园,恰值二门上婆子送了苏慎来信进来,苏玉妍命春草赏了那婆子两个银角子,待那婆子欢天喜地去了,这才拿着信去见宋氏。
宋氏原本身子就虚弱,还吃着药,又加上这些天累得够呛,虽然了却了白玉并蒂莲这一桩心事,却比刚来昌宁时还显得憔悴了许多,这几天秋风乍起,又犯了咳疾,几天下来,人又瘦了一圈。此时她正和衣倚床上,春荣站床侧为她捶背,眼见苏玉妍拿了一封信笺进来,便让春荣退了出去。
苏玉妍床侧坐下,眸光落宋氏略显苍白脸上,只觉有些惊心,不自觉就想起李启贤话来,顿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她强忍泪意,露出欢愉笑容来,“娘,父亲来信了。”眼见宋氏日渐消瘦,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不能为她半分心力,这种无力感很是让她心灰意冷,可想到当初她为了宋氏而决定来昌宁搏一搏勇气,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量不让宋氏看出破绽。
宋氏接了信,略看了几眼,便把信递给苏玉妍,脸上略显喜色,“你父亲已经动身启程,不日就要到了。”
“真?”苏玉妍把信展开,匆匆浏览了一遍,当即笑道,“这可好了,等父亲到了,我们就可以搬到外头去住了。”寄人篱下,就算锦衣玉食,也比不上自己小窝自由自。
“这事,还是等你父亲到了之后再说吧!”宋氏未置可否。搬出武贤伯府,那是早晚事,毕竟,苏慎如今来京是升擢,若寄人篱下,情面上总说不过去。
苏玉妍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宋氏淡然神情,反而兴高采烈地跟她说起了自己向往京都小民宅。她那种毫不掩饰喜悦之情渐渐感染了宋氏,母女俩人开始就将来是租房还是买房,什么地段租或是买这样话题商议起来。
正说得兴起,江妈妈门口挑起帘子,向里头轻声说道,“夫人,小姐,沈家大少爷……又来了。”
苏玉妍不禁秀眉微颦。这家伙可真清闲,三天两头往武贤伯府跑,也不知是何居心!宋家姐妹俩因为这个外表看起来俊逸非凡男子而春心萌动,总会不经意地对自己流露出某种敌意,就仿佛自己出现阻碍了沈珂与她们之间某种可能。
“他又来做什么?”苏玉妍见江妈妈挑着帘子不走,不禁问道。
江妈妈脸上笑容就显出一丝僵硬来,“好像……好像是来提亲。”
“什么?”苏玉妍倏地站起身来,粉面涨得通红,胸中怒气几欲喷涌而出——他以恩人自居也就罢了,现竟还得寸进尺来这里提亲来了!他当她是什么人,想以救命之恩相挟,想让她以身相许么?!
065、流言(上)
65、流言
宋氏却是眼神微闪,旋即向江妈妈道,“到晌午了吧?你去看看厨房熬药怎么样了?”
江妈妈怔了怔,便应声去了。'四^库*书*小说网siksh'
宋氏则想着当初进宫时沈玮跟自己说那番话,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沈家家势无可挑剔,沈珂外表看起来也不错,只是表里不一,让人放心不下。可就算这样,也远比左昱家那个痴傻长子强了百倍不止,她想为苏玉妍求,就是这样人家,现真有了这样人家,她却又犹豫不决起来了。
她“病重”之后,沈玮也曾派人到武贤伯府来看望过她,若此事是由沈玮促成,恐怕连回拒可能都没有。苏玉妍初慌乱过后,也慢慢镇定下来。
抛开别不论,就沈珂能将白玉并蒂莲完璧归赵这一点来说,她也应该慎重考虑这门亲事可能性。宋绍谦与太夫人他们之所以没有替她定下亲事,很可能是因为苏慎擢升和即将到京赴任令他们心存顾忌,便是沈珂今天特为亲事而来,宋绍谦和太夫人也不敢当真替私自替她做主应下这门亲事。怕就怕是沈珂求得了沈玮亲口允诺,就算自己不愿意,宋氏也只能应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是真要嫁给沈珂,至少也见过其人,倒也算不得盲婚哑嫁。苏玉妍一番思忖过后,不免心神微定。
宋氏想着沈珂那双深邃黑眸,也觉患得患失,眼见女儿烦恼,便安慰她,“……八字还没一撇呢,等父亲到了昌宁,定会托他那些故旧替你好好觅个良人……”
苏玉妍就笑道,“要不,明天我们进宫去谢恩吧!”沈玮派人送了许多贵重药材,如今她大好了,按理也应该去叩谢一番。
宋氏想了想,就道,“还是先去寿安居看看老太太吧!”等探过老太太口风,如果确有其事,就只能从沈玮那里想办法了,以她和沈玮交情,求一求兴许就可以过了这难关。
苏玉妍点头答应,又小坐了一会,便往寿安居去了。
杜鹃远远看见她过来,老远便笑着迎了过来,“大小姐身子刚刚痊愈,怎么不家多歇歇?”一边说着,一边有小丫头进去禀报了。
听里面传出老太太“请进来”声音,杜鹃就亲手挑起了帘子请苏玉妍入内。
太夫人笑着说了些苏玉妍这些日子病下来清瘦了不少寒喧话,并让杜鹃把库存那些名贵补品拿些出来送到静园。
苏玉妍笑着谢了。
太夫人又说起了苏慎即将到京赴任事,满脸喜色,一副与有荣焉模样。
苏玉妍便笑道,“……小姨母并府里表哥表妹们前些日子过来探病,我连话也不曾跟他们说上……如今大好了,想过去瞧瞧小姨母……”
太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笑道,“你们苏家并咱们宋家亲戚都不多,扳着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你如今到了昌宁,原该多和定远侯府表兄表弟们亲近才是……你想哪天过去就知会我一声,替我带些吃食给顼儿和琳儿去……”
苏玉妍笑着允了。
太夫人又道,“我瞧着沈珂那孩子对你挺有心,不仅毫不犹豫地拿出了祖传了白玉并蒂莲来救你,这些天还时常过来探望……这样家世,这样人品,就是整个昌宁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你若没有异议,等你父亲到了昌宁,不如趁早把亲事定下来,也好让你母亲安心。”
竟然连问问宋氏意见话都没有,也不知沈珂是用怎样花言巧语打动太夫人。不过,就算太夫人有意与定远侯府攀亲,苏慎与宋氏都还健,那也还轮不到她来做主。苏玉妍心里暗暗冷笑,却垂下眼睑,显出几分羞意来,“婚姻大事,但凭父母做主,一切……还是等父亲到了再说吧!”又小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自打苏玉妍病后,丰姨娘变得沉默了许多,又想着苏慎即将到京赴任,就加督促起苏玉修功课来,除了每天早上来见宋氏母女,其他时候多半都呆西厢房里刺绣,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苏玉修自小是由丰姨娘亲自教养长大,对她也十分敬重,当初信阳时因宋氏不理事,苏慎也不大管束,母子关系十分融洽,现到了昌宁,沈珂时常会派人到武贤伯会来请苏玉修出去玩耍,丰姨娘倒是一力撺掇他巴结讨好沈珂,苏玉修却因她这番言辞生出反感,母子之间倒显得有些生分起来了。
下午,苏玉修从外面回来,二话不说就奔苏玉妍屋里而来,见宋氏里屋歇息,便悄悄招手让苏玉妍出屋说话。
苏玉妍正窗下给太夫人绣着一条五福抹额,见状就走了出来,轻声笑道,“什么事?”
苏玉修拉了她手腕,径直走到院门处,这才低声说道,“外头到处都议论你亲事。”
苏玉妍一愣,旋即笑道,“议论我亲事?”她连亲事都还没定下来,有什么好让人议论?
苏玉修不由得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人装糊涂?”姐姐一向聪慧从容,遇事总是不慌不忙,可这亲事不比其它,容不得半点马虎。
苏玉妍这才正色说道,“你别急,慢慢跟我说。”
苏玉修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今天宋德成儿子宋清泽、宋清泓兄弟俩人带他出去参加一个世家子弟及冠礼,席间因无长辈场,诸位年轻贵族子弟自然无拘无束天南海北地神侃了一气,其中有位胖得跟肥猪似三角眼就指着苏玉修向旁边人笑,“……就是他姐姐。”有人没听清楚,不免追问,那三角眼便又高声再说了一遍,“咱们昌宁赫赫有名花花公子沈大少爷——有了心上人。”这话便如巨石投入平静湖心,顿时引起众人一阵轰笑,接着又有人笑道,“沈大少爷心比天高,寻常女子哪能入得他法眼?你分明就是胡谄!”那三角眼却得意洋洋地笑道,“沈大少爷都去武贤伯府求亲去了,此事还能有假?”便又有人问三角眼如何得知此事,三角眼就指着宋清泽宋清泓兄弟俩笑道,“那位苏小姐就住他们府上,你们若是不信,只管问他们便是。”众人就围住宋氏兄弟七嘴八舌地询问此事真假。宋氏兄弟素来对沈珂印象不好,就算他们不能插手苏玉妍亲事,他们也会极力反对,况且他们连听都不曾听过这事,自然是连连摇头否认,年仅十四岁宋清泓是瞪着那三角眼骂道,“左显,我表妹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编排出这样谣言?”那被称作左显三角眼满不乎地笑道,“我刚从左相府出来,我那堂兄亲口跟我说此事,怎么会是我编排谣言?”
听到这里,苏玉妍不禁心里一动,随即问苏玉修,“这个左显,是什么人?”
066、流言(下)
66、流言
苏玉修迟疑片刻,便又接着说道,“宋表哥说,这个左显是左昱堂弟,为人极其狂妄,等闲人都不敢轻易惹他……数年前左显强抢民女并将其抠殴打致死,曾被官府传问,不过此事终不了了之。”
这样一个恶人,定远侯府必定会敬而远之,就算此人是左昱堂弟,武贤伯府与之相交也要掂量掂量,毕竟,武贤伯府要巴结左昱有是渠道,也无须从左显身上下手。那么,沈珂前往武贤伯府提亲消息,左显又是从哪里知道?他那样大肆宣扬,又有何企图?苏玉妍心里暗忖,却对苏玉修笑道,“我们都没听说过事,左显一个不相干人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不过是些捕风捉影流言,没什么可担心,你只管读你书就行了……”
苏玉修虽然着急,见姐姐这般从容镇定模样,便也松了口气。这些天与沈珂接触,苏玉修倒觉得这人并不像传言中所说那样荒诞不堪,当然,因为存心要自己面前留个好印象而刻意隐瞒了某些不良习性也未可知。
苏玉妍便道,“你成日闲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等父亲来了,你就得正正经经地进学了。我瞧着清泽表哥读书上十分用功,你有空便去他书房里多看看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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