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兄弟二人正悄悄打量着这个似是从天上掉下来苏表妹,冷不丁对上太夫人那冷冽眸光,只唬得急忙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太夫人便又安抚似地轻轻摩挲着苏玉妍略显单薄肩膀。
眼见太夫人地苏玉妍作出如此亲昵这一番举动,一直坐太夫人右侧宋清霜心里不由得一阵懊恼。想到她姐妹二人进府近十日,太夫人对她们十分和蔼,也时常赏她们一些小玩意儿,她还以为她们姐妹已经讨得了太夫人欢心。不成想昨夜来了个苏玉妍,才一见面太夫人就赏了她从太后那里得来翡翠镯子,这且罢了,这苏玉妍也算得是太夫人外孙女,太夫人怎么也得顾着这面子。可是,认真论起来,这苏玉妍与太夫人半点血亲关系也没有,凭什么就像嫡亲外孙女一样依偎太夫人身上?
这边苏玉妍不知宋清霜心中所想,只一门心思琢磨着回头太夫人带她出门应酬时,她该用个什么样借口避过才好。她心思飘忽间,太夫人那只略带暖意手缓缓摩挲着她肩背,辅以宋氏不疾不徐说话声,突然让她生出恍惚之感,仿佛她依偎着人,就是她嫡亲外祖母,她一时竟舍不得松开手去。不过,就她生出这种错觉同时,她也想起丰姨娘故事里那个心狠手辣继母来——那样狠毒女人,又怎么可能是她苏玉妍嫡亲外祖母?
……
定远侯府,定远侯世子沈松年书房里。
午后阳光透过房前那棵挺拔青松树叶缝隙投进镂空雕花窗槅,斑驳光点洒临窗而坐沈松年脸上,让他那英挺五官看起来有些滑稽。
沈珂懒懒地靠书架旁朱漆太师椅上,略垂着眼睑,微皱眉峰,满脸不耐。
沈松年看着儿子这副漫不经心样子,顿觉心头火起,顺手抓起桌案上书卷就朝他脸上扔去。
沈珂兀自想着心事,忽听异响,便欲闪身往一旁避开,心念微转间,就抬起头来,任那呼啸而至书卷硬生生砸上他额头。随着“砰”地一声,书卷落地,沈珂那洁净如玉额头上就慢慢现出一道刺眼红痕来。
沈松年不禁一怔,飞地扫过那道刺眼红痕,只见上面竟隐隐沁出细微血珠来,当下便心生悔意,“啪”地将桌案一拍,怒道,“你这是做什么?!以为弄花了脸,就可以不去参加武贤伯寿宴了吗?!”
“父亲大人,您误会了。”沈珂抬头,冷冷瞥了父亲一眼,徐徐说道,“您老人家教训儿子,儿子若是刻意闪避,那就是忤逆不孝……并不是儿子存心要把自己脸给弄花。”
沈松年一听,只气得嘴角抽动,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你这个逆子!你若有你兄弟一半机敏聪慧,也用不着我为你操心了!”继室宋德书所出小儿子沈顼年仅七岁,不仅生得粉雕玉琢,还以过目成诵聪慧绝顶著称,深得他宠爱。
“您看看,儿子尚未违逆您老人家,您老人家都口口声声直呼儿子为‘逆子’了。”沈珂眼里闪过一丝讥诮,迎上父亲目光,慢悠悠地说道,“父亲大人好意儿子心领了。不过,只怕您这心,也是白操了。”
“你给我住口!”沈松年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这一次,是你祖父做主,只怕由不得你了!”
沈珂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是么?只是不知道祖父是去给我姐夫挑侍妾,还是去给我挑媳妇?”
沈松年身子一抖,豁然站起身来,几乎将手指掸到沈珂脸上,“孽障!你姐姐事难道就及你重要么?不管是不是给你挑媳妇,你都不能缺席!”
沈珂满不乎地笑道,“姐姐身为贵妃,地位尊贵,稍有差池就会殃及整个定远侯府,她事自然非同小可。我亲事跟她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沈松年眼神骤冷,嘴角狠狠抽动两下,方才止住要向儿子挥出拳头冲动,“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偏疼了你姐姐么?”
“您偏不偏疼我姐姐,您心里自然有数。”沈珂冷冷一笑,“您若真疼我,我亲事,您就让我自己做主。”
046、拜访(下)
46、拜访
“逆子!逆子!你是我沈家嫡长子,将来是要承官袭爵,你亲事我还做不得主了?!你眼中哪里还有我这个父亲!”沈松年只气得浑身发颤,英挺五官瞬间变得扭曲起来,他越说怒气越盛,一把抓起书桌上砚台就往沈珂身上砸去,“你这么不争气,又叫我怎么不偏疼你姐姐!”
这一回,不等砚台飞到近前,沈珂已闪身避开,望着沈松年眸光也慢慢变得冷冽起来,“您若真疼姐姐,当初就不应把她送到那见不得人去处!”随着他话音,砚台“砰”一声砸书架上,又“啪”地一下落到地上,砚里余墨洒得满地都是,有几滴还溅到了沈珂白锦软缎鞋面上。'四*库 书^小说网siKsh'
沈珂话就似一柄利刃直刺沈松年软胁,他浑身怒气就似泄了气皮球陡然瘪了下去,好半晌才沉声说道,“当初送你姐姐入宫,我也有不得已苦衷……事已至此,你怨我也于事无补了。”
沈珂向前两步,压低声音又道,“只要您放弃让姐姐夺嫡,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定远侯身为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臣,已是如日中天,其孙女沈贵妃膝下所出皇长子赵宥又深得圣宠,沈家如今就好比开到极时鲜花,虽然显赫一时,却也面临着盛极而衰危险。
深松年又何尝不明白这些浅显道理?只是他已经选择这条路,便没有后退余地了。皇后无出,沈玮膝下皇长子赵宥已经今年已经十四岁,又深得圣心,所欠缺,就只有一个名分了,便是老父定远侯,也打心底里希望赵宥能成为太子,将来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
沈珂见父亲不答,不由得又冷笑两声,“我就知道,你们舍不得这泼天富贵……”说罢,抬腿便往外走。
沈松年脸色微沉,冷声喝道,“你去哪里?”
“我回兰亭居。”沈珂头也不回地道,“您放心,武贤伯寿宴,我是不会缺席。”
沈松年这才松了口气,眼见沈珂背影消失窗外,这才颓然往太师椅上一坐,好半晌,才轻轻叹出一口气来。这口气才刚叹出,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片刻,门口就出现一个臃肿身形,却是定远侯府大门上管事沈平之,看见沈松年书房里,便向他禀报,“世子爷,家里来了女客。”
沈松年不禁瞪了他一眼,“女客自有夫人招待,你莫不是老糊涂了!”
沈平之微微曲着臃肿身体,略抬起头,“世子爷,夫人已经到了花厅,不过,那女客说见您,夫人便让小来请您了。”
“哪个女客竟然如此不知礼数?”沈松年恼了,面上浮起一层戾气。
沈平之迅速垂下头去,低声回道,“据夫人说,是武贤伯府嫁到信阳大小姐……”
话音未落,沈松年就豁然站起身来,疾步往外走去。
进了内院,过了一道穿堂,便到了夫人宋德书所居“思定堂”,尚未进屋便听到里面传来女子低泣声,他脚步顿时一滞。
候廊下丫头们连忙进去通报,“……世子爷来了……”,又有丫头高高打起门口水晶珠帘。
屋里低泣声顿时嘎然而止。
沈松年轻轻咳嗽两声,随即撩起衣袍一角,迈步进屋。及目处,就见夫人宋德书坐北面上首炕沿,她身边坐着一位与她三旬左右双目略显红肿美貌妇人,正是当年临嫁时病危宋德诗,她身侧,站着一个妙龄少女,亭亭玉立,虽然妆束简单,那精致眉目却让人见之忘俗,想来是她女儿苏小姐了。片刻失神之后,他才含笑上前,口称稀客。
宋氏忙从炕沿起身,盈盈向沈松年施了一礼,又叫苏玉妍与他见礼。
沈松年忙不迭地伸手虚扶了宋氏与苏玉妍一把,待她们复又坐了,这才问道,“姐姐……什么时候到昌宁?”
宋德书旁,看见丈夫初见其姐时那瞬间失神眸光,心里不由得一沉,此时听丈夫问起,便抢宋氏前头道,“姐姐昨日才到,今日是特来向珂儿道谢。”
沈松年不禁一愣,旋即笑道,“珂儿前些日子去了江城游历,昨日才刚回家……你们素未谋面,不知为何谢他?”
宋氏微愕,随即便将沈珂从杨正青剑下救出她女儿事情说了。江城与信阳虽相隔甚远,不过回京路却只有这一条,他们路上巧合,也不足为奇。
沈松年听说沈珂为救苏小姐而得罪了杨正青,就不由得抬起眼来,眸光从苏小姐那鲜花般娇妍脸上扫过,心里便倏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珂儿看上了这个美貌少女不成?!再想到刚才沈珂他面前竟只字未提此事,他不禁心念急转,接着便不动声色地道,“珂儿虽然不成器,倒是秉承了沈家侠义公正品格……区区小事,不过举手之劳,又如何当得姐姐亲自登门道谢?”虽然说得谦逊,却是笑容满面,一副与有荣焉模样。
宋德书侧,看到丈夫这泰然处之模样,不由得心里冷嘲一声——什么侠义公正,说得倒是好听!必定是因为见了人家小姑娘倾城之貌才出手相救!
宋氏倒是十分诚恳样子,“依我看来,这孩子倒是好……自认出我来之后,这一路颇是体贴照顾,不仅诸事安排周到,被我们家小子缠着学武时也都乐呵呵不见厌烦,倒是个好性情孩子……旅途劳顿,我身子又不好,这一路上连话都没跟他说上几句,所以一到昌宁,我便想着亲自到府上来向他致谢……”
此言一出,不仅宋德书感到意外,沈松年也大吃一惊——沈珂从小到大,除了他祖父面前稍有敬畏,便是沈松年自己和继室德书,都要让他三分,合府上下,是个个惧他如虎。这宋氏说,莫不是另外一个人?要不然,就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这小子真看上了苏家小姑娘,要她面前谄媚讨好。
这样一想,沈松年便道,“姐姐谬赞了……不过,姐姐来得不巧,珂儿一早出去会友,只怕要到天黑才会回来……”
047、生辰(上)
47、生辰
宋德书坐丈夫身侧,不禁有些纳闷——沈松年父子俩人刚才明明就书房谈话,他怎么竟面不改色地说起谎来了?
听了沈松年托词,苏玉妍却微微松了口气。'四*库^书*小说网siksh'只要一想到沈珂那俨然以嫡亲表哥身份自居模样,她就觉心里窝火,这些天日日与他相对,却又不能发作,这股无名火只憋得她胸口隐隐作痛,好不容易不用再对着他那张伪善面孔,却到底还是捱不过宋氏带她到定远侯府登门致谢。宋氏心里琢磨些什么,她不问也能猜个八九成——无非是借着这次登门机会来看看沈家长辈是否有联姻打算,并试探白玉并蒂莲失窃是否与沈家长辈们有关。
宋氏眼神微闪,随即笑道,“哦?沈贤侄既回来得晚,那我们就不等他了……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请世子爷代他收下。”说着把放桌案上那只红木匣子往沈松年面前推了推。
沈松年下意识地推辞道,“姐姐太客气了……这个,我可不能替珂儿做主。”说着又笑着指了指靠近条桌两筐水果,道,“那些东西我且代他收下便是。”一筐荔枝,一筐龙眼,里面尚有余冰,装鲜青色竹条织就箩筐里,隐隐散发出淡淡香味,看起来水灵灵,煞是喜人。
宋氏不免笑道,“这些东西不值钱,不过是顺道带来给你们尝尝鲜,又怎能当礼物来送?”
沈珂素喜南方水果,这荔枝与龙眼都是他素日爱,也不知宋氏是从哪里打听出他这喜好。宋德书把目光从那两筐水果上收了回来,微微笑道,“姐姐真是有心……虽说这些东西不贵,可昌宁,有钱也买不出来呢!要紧是,这两样东西,我们家珂大爷都喜欢。”她今年二十九岁,比沈珂不过大了八岁,加上性格外向颇为开朗,人前人后,时常称他为“珂大爷”,合府上下,倒觉得世子夫人颇有当年定远侯府嫡长小姐沈玮风范。
苏玉妍微敛着身子坐宋氏旁边,只觉宋德书话里话外都似另有一层深意,眼角余光瞥见她有意无意落自己身上目光,不禁心里一跳。
宋氏却露出惊讶样子来,“哦?那敢情好,倒叫我误打正着了……”
沈松年不免又客套了几句。
宋氏便向宋德书笑道,“你们姊妹二人也有十几年没见了,你若有空,就回家去小住几日,也陪我说说话儿……”
不等宋德书应声,沈松年就笑道,“便是没空,也要过去探望姐姐……”
宋德书忽笑道,“妍儿好像是这个月十四生辰吧?”
宋氏心里冷笑,嘴里却应道,“妹妹记得倒是清楚,妍儿就是十月十四生辰。”
“妍儿跟父亲生辰同十月,我又怎么会不记得?”宋德书仍旧笑盈盈地说道,“今天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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