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她的主意,不仅定远侯不同意,连许太夫人也连连摇头。不过,穆王府一向戒备森严,沈、许两家都未能安插眼线入内,故此,他们一时还真无法确定这消息的真假。
事情紧急,已没有太多时间容他们想办法了,况且他们一时也没有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苏玉妍沉吟片刻,遂正色道,“事情紧急,已容不得我们再生犹豫了。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我觉得还是我亲自去一趟穆王府更加稳妥。况且,即便是从别人那里得到消息,也无法确定消息的真实性,又哪里比得上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看着她镇定从容的模样,定远侯不禁想起当初他与沈松年沈珂祖孙三人被困宫中时,苏玉妍临危不乱的神情,如今事情紧急,她若真能以身涉险打探出消息的真假……他心中虽已认同她的意见,但终归还是不忍心让她孤身涉险,因此仍旧微微摇头。
“祖父,太夫人,今天已是初二了,咱们的时间已经不多。”苏玉妍正色道,“你们想一想,如今还哪里有比我更加合适的人选去穆王府打探消息的?”略滞了滞,又道“我虽与穆王并无过多的接触,但也并未与之交恶,况且,据静宜所说,穆王纳她为妾,对她倒有几分关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前去拜访,也不会轻易惹人疑心。”
许太夫人想了想,缓缓说道,“其实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你们家的林姨母。”她微叹一声,又道,“只可惜,她虽是最合适的人选,言行举止却并不能让人放心……”
林姨母作为冯静宜的亲生母亲,前去看望女儿,自在情理之中,也不会引人怀疑,但是,如果是在她知道了穆王即将发动兵变事情,只怕她再难保持镇定自若,一个不小心,就会引人杀身之祸,死了一个林姨母不打紧,若是打草惊蛇,就无异于将整个大乐王朝毁于一旦了。
定远侯也想到了其中厉害,眸光微闪,许久没有说话。
苏玉妍看时机已到,便继续趁热打铁,“……事已至此,还请祖父与太夫人不要再犹豫了,就让我去一趟吧!”说罢微微一笑,“兴许那不过是冯氏得了穆王授意而前来试探咱们的呢!说不定到时候也只是虚惊一场。”
许太夫人倒是觉得赵容也是个合适的人选,可赵容是个喜怒于色的直爽性子,最不擅于隐藏心事,兹事体大,关乎昌宁赵宥一派多家权臣的身家性命,即便从小处来说,也关乎了定远侯府上下几十余人的安危,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就算赵容是赵安嫡亲的姐妹,只怕也会因此而引来杀身之祸。她心里微忖,便觉得苏玉妍比赵容更加适合,却也担心苏玉妍的安危,便没有接言。
定远侯微微沉吟,“你且容我想想。”
许太夫人便端起茶来,小啜一口,眸光沉凝,茶杯里飘起的氤氲之气掩住了她的眼睛,令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情。
苏玉妍静静地看着定远侯,默默等待他的许可。
屋里一时十分寂静,可闻落针之声。
良久,才听定远侯轻叹一声,“罢了,枉我多长了几十年,却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苏玉妍便笑道,“祖父不必担心,我让锦春陪着我去,便是真有变故,有她护着,想来也应该没有大碍。”
锦春武功高强,之前一直是随在沈珂身边的,只是,若穆王真有异动,准备发动兵变,那穆王府肯定是重兵把守,府里也肯定是高手如云,区区一个锦春,就算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况且还要保护苏玉妍,行动自然更受掣肘,到时候,只怕连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分出余暇来保护苏玉妍?
这样的结果,定远侯显然也想到了,不过,当她看到苏玉妍脸上那笃定自信的微笑时,便不由自主地应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你就去亲自去一趟吧!”
听定远侯答应了她的要求,苏玉妍心里顿时一喜。不过,她也明白此行凶险,更不敢心存侥幸,便又继续说道,“兵贵神速,事不宜迟,我即刻便与锦春过去。”说罢便要起身。
定远侯却摆手道,“不必过于着急。”顿了顿,又道,“倘若真有兵变,咱们也不能束手就擒……圣上那里,还得派人送个信去,也好让他有个应变之策才是。”
许太夫人微微点头,“正是此理。便是没有此事,也是有备无患,想来圣上也不至于责备咱们草木皆兵的。”
值此非常时期,赵宥派许恒与沈珂等人前去云疆,自然就存有草木皆兵之心,对于定远侯府派人送这样的消息进宫,不但不会责怪,说不定还会褒奖。
苏玉妍便也应声附和,“既如此,那就赶紧派人进宫送信吧!”其实在听到冯静宜说起此事的第一时间,她便想着让人给赵宥和梁惠君送个信去的,只是后来因为想着许太夫人的主意可行性,倒忘了这关键的一茬,如今听定远侯提起,不觉感到一阵赧然。
定远侯点点头,遂扬声唤人。
就听门外有人应声,“侯爷有何吩咐?”
“你且进来说话。”定远侯沉声道。
房门应声而开,进来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人,身形挺拔,步履从容,正是定远侯府的大管家沈枫。
“你且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定远侯说道。
沈枫遂大步过去,定远侯遂附耳说了几句,沈枫面色一凛,遂连连点头。
274、绸缪(下)
定远侯便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交给沈枫,“你凭这个入宫,自能行无阻。”
沈枫点头,微微躬身从定远侯手里接过玉佩,便大步出屋。
定远侯府这才向苏玉妍道,“只一个锦春跟着你,我也不放心,你是堂堂定远侯的嫡长孙媳,身边有三四个丫头侍候着才是正理,这样吧……除了锦春,我再挑三个武功高强的仆妇给你。”
苏玉妍想了想,便摇头道,“静宜在我们府里居住了这么长的时间,对我身边几个丫头了如指掌,如果我身边突然换了她不认识的仆妇,倒会惹她怀疑。倒不如就让锦春和秋惠她们跟着,她们几个,虽只是略通拳脚,倒也有几分应变能力,不会给我添乱。”
听她说得在理,定远侯不禁与许太夫对视一眼,微微踌躇,这才说道,“那好吧!此去凶险倍至,你可要千万小心……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全为首要,若探不出虚实,便尽早返回,不必急于求成,更不要过于涉险。”
苏玉妍应声点头,遂站起身来,“我这就去安排吧!”
定远侯与许太夫人也同时站起身来,“也好。”
苏玉妍便大步出屋,往兰亭居而去。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渐渐远去,定远侯不禁微叹一声,“看来我真是老了,竟比不上一个小姑娘有勇气,有胆识了。”
许太夫人眼里也露出赞许之色,“这个小姑娘。我当初在护国寺第一眼看到她时,就觉得她不同寻常,要不是十公主看上了咱们家许怔,老身还打算替许恒做主把她娶进咱们许家来呢!没想到,结果倒便宜了你们家沈珂了。”
“我们沈珂怎么了?”定远侯有些孩子气地道,“虽及不上你们家许恒少年英雄,却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老夫当年也是有过之而无及。又哪里配不上玉妍这丫头了?”
许太夫人看着定远侯一脸的与有荣焉,不禁失笑道,“配得上,自然配得上……我何曾说过配不上了?我只是觉得,玉妍这丫头,太好了,不管谁娶了她,都是福气。”
定远侯这才爽朗大笑,“太夫人这话老夫人爱听……不瞒你说。自从咱们珂儿娶了她,这人生呐,就像拐了个弯似的。虽不能说是青云直上。却也着实转变不少,老夫以为,玉妍丫头也是功不可没呀!”
许太夫人自是连连点头应和,“是啊,老身也算是看着珂儿这孩子长大的,经历了那么的曲折坎坷。走到现在这一步,也不容易啊!”
两人感概了一阵,想到苏玉妍此去穆王府的凶险,自是更是担心,当下便又商议着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才能确保苏玉妍安危无虞。
就在两位老人专心商议如何行事时。苏玉妍已回了兰亭居着手安排前去穆王府拜访的事情。对于自家主子突然前去登门拜访穆王府,兰亭居里的几个大丫头都有些意外。毕竟。冯静宜虽然是沈珂的亲表妹,却只是穆王的一个贵妾,便是作为她亲戚的苏玉妍,在没有得到穆王的邀请而前去拜访,也并不是一件体面的事。不过,主子既然都决定了,她们这些作奴婢的,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当然,锦春作为苏玉妍的心腹,还是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苏玉妍此行的真正意图。不过,作为当初跟着沈珂出生入死的心腹丫头,锦春在得知了内情之后,也没有露出丝毫惊异的神情来,只朝屋外秋蕙几个淡淡扫了一眼,才低声问道,“少夫人准备带上她们几个?”秋惠双珠几个,是苏玉妍的陪嫁,也是心腹,又多聪慧,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不懂武功,到时候只会成为累赘。
“为掩人耳目,只能带上她们了。”苏玉妍微微一笑,“稍后我也会把此行目的告知于她们,也好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
锦春心里虽有异议,却也没有出言反对。因为她知道,自家主子对于自己的几个陪嫁丫头,还是十分了解的。显然,她并不认为,她的几个陪嫁丫头是贪生怕死,也不是愚蠢笨拙之辈,此行带上她们,说不定必要的时候,她们之中某人还会想出摆脱困境的办法。当然,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冯氏之言本是子虚乌有,此事只是虚惊一场而已。不过,见惯风浪的她,也不敢存有侥幸之心。
苏玉妍打扮停当,又让双珠准备好礼物,这才让双珠和秋蕙进来,笑道,“我们第一次拜访穆王府,倒不能让人看轻了……”说罢便吩咐她们几个也去隆重打扮一番。
通常出去,她们都是身着常服,并没有额外梳洗打扮。故此对于自家少夫人要求她们去梳洗打扮感到有几分意外,不过,少夫人既然说了,第一次拜访穆王府,不能在衣着上面让人看轻,便也没有反对,依言去梳洗换装停当。
少时,看着几个亭亭玉立的丫头焕然一新地站在自己跟前,苏玉妍不禁满意地笑了,“果然还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一梳洗打扮,个个都像是刚出水的芙蓉一般,指定会让穆王府的小厮们看呆了去。”
这一说,锦春不由得抿嘴笑了。
双珠秋惠几个都是未出阁的,听着不免羞红了,秋惠更是不假颜色地嗔着自家主子,“……少夫人这是什么话?敢情咱们不是去穆王府看望表小姐,而是咱们去穆王府相看小厮了?”
苏玉妍不禁开怀大笑。
笑罢,她这才正色道,“此去穆王府,名为拜望表小姐,实则另有隐情。”
此言一出,秋惠双珠几个顿时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地抬头看着自家主子,显然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苏玉妍端然说道,“昨日表小姐来得匆忙,想必你们都看到了。”略顿了顿,又道,“她说,她在穆王府的书房里,看到了一张纸条。”说着便把冯静宜昨日前来的情形说了。
双珠等几个想到今日许太夫人携着赵容两个前来拜访的事,顿时明白许太夫人肯定是因为冯静宜所说的那张纸条的事而来的,这么一想,又不由得生出几分紧张与不安,再次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情绪。
苏玉妍冷眼看着双珠秋惠的表情,缓缓说道,“今日的穆王府之行,是势在必行的。你们若是不愿随我前去,便留在家里等我的消息吧!”
此言一出,双珠与秋蕙顿时面色微变,当即不约而同地说道,“奴婢愿随少夫人前往。”
虽没有诸如“上刀山下火海”的庄严之辞,但从她们那坚定的眼神和沉着的面容来看,苏玉妍已能肯定她们心里必是不屈的。她们跟随自己已经好些年,怎样的脾性,她也基本上摸了个透,因此,听她们说完,便会心一笑,“既如此,那就动身吧!”
锦春遂出去吩咐仆妇备车。
主仆几个出得二门,便上了马车,马车从侧门缓缓驶出,前往穆王府而去。
此时此刻,穆王赵安正面色沉凝地端坐在书房里,盯着那本被翻开的《史记》发呆。那被翻开的书页里,赫然夹着一张纸条,正是冯静宜所说的那首打油诗。
昨天傍晚,冯静宜曾单独出去过一次,不过半个时辰便回来了,据她贴身的丫头说,说如夫人只在外头的珠宝店里逛了一会儿,买了一支镶祖母绿的珠钗就回家了,并没有在外头逗留。
不过,这个贴身丫头是冯静宜的陪嫁丫头,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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