渟渟泉水- 第40部分

　　　　她实在太累了，连日以来的战事、风泠受伤后的内疚与疲劳、应对石勉的这一激战，再加上郗染，使她的神经紧紧地绷着。现在草熏一说郗染无事，那根拉得满满的弦终于断了。

　　　　草熏轻轻拂去泉渟脸上的泪水，探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只是累得昏睡而已。又看一眼郗染，他最终决定等她醒来，就说完后面想要说的话——

　　　　但一直在军营这种条件极差的地方，郗染可能就很难清醒了。所以，如果可以，我们还是把这边的善后工作留给其他人，尽早回去吧……

　　　　这一觉，泉渟睡了足有三天。她昏睡期间，营地里所剩无几的士兵见已经没有了外来威胁，也开始松懈了戒备。

　　　　就这样全营上下一起磨蹭，把陈燕岚都给磨蹭回来了。

　　　　陈燕岚回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地方与走前不一样。

　　　　人怎么变得这么少了呢？原本随处可见的士兵，现在已经稀稀落落的，在营地里逛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出来迎接自己。

　　　　陈燕岚聪明的脑袋只一转，便有些明白了。

　　　　可这种设想……会是真的么？

　　　　于是，他选择了最快的解惑方式，去向泉渟求证。

　　　　“如你所想，我们的士兵牺牲了将进九成。不过，换来的是彻底消灭石英这一部的所有人马。”泉渟淡然解释，“也就是说，从此以后，祝夕再也不会有石家军了。”

　　　　陈燕岚张口结舌：“为什么……我只是回国都解决一下马家的问题，事情就变成这样了？这个也太快了吧……”

　　　　“太快了？”泉渟冷淡反驳，“死了这么多的人换来你一句‘太快了’？”

　　　　陈燕岚连忙澄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嗯，好像不应该牺牲这么多人的，你身为统领，似乎不应该过于重视迎战……”

　　　　泉渟冷笑道：“确实如此。若说责任，全都在我。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非要迎战，也不会有人牺牲了；要不是我力抗多过我方三倍有余的入侵敌军，也不会让这么多人丧了性命。”

　　　　陈燕岚使劲抹了一把脸，无奈道：“箴之，你明知道我不是责备你的意思。石勉来攻是必须出战的，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你不要……”

　　　　泉渟闻言，扭头就走，“如果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那我也没时间陪你瞎耗。”

　　　　独留陈燕岚莫名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怎么回事啊？像吃了炸药似的……”

　　　　一直在一旁的草熏叹气，说道：“俨然兄不要介意。箴之她那是……愧疚。”

　　　　“愧疚？！”陈燕岚惊了，“这个人也懂什么是‘愧疚’吗？”

　　　　“陈公子！”草熏正色，责备地瞅了陈燕岚一眼，“不要总以您自己的观点去看待别人。箴之平时是与我们不同，但她毕竟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她不像你们所想的那样冷绝。”

　　　　陈燕岚一愣，尴尬道：“对不起，我只是……”

　　　　“无妨。”草熏不再多说，淡淡地抛下两个字，转身跟上泉渟，走向安置郗染的帐子。

　　　　“源之，要是我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陈老将军，大家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担待？”泉渟愣愣地看着郗染苍白的脸，问着随她进帐的草熏。

　　　　“不会的。”草熏揽住她，轻拍着她的背，“所有人都感激你消灭了石勉的军队，保卫了祥夜的百姓，他们又怎么会埋怨你呢？”

　　　　“那，我还要带走继之，他也伤着呢。这样行不行？”泉渟得寸进尺，要求。

　　　　草熏好笑道：“这可不行了——你临时有事需要先行一步，这说的通；不过再加上一个继之，就实在有点儿牵强了。好歹要留下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吧？其实，我一个人带着郗染回去就足够了，只是……恐怕你心里过意不去。”

　　　　泉渟瘪嘴，自言自语道：“那好吧，我就让继之留下——反正他已经醒了，生龙活虎的了不得。我不担心不担心不担心……”

　　　　即使泉渟没有特意去警告，几个幸存下来的副将也知道郗染最后的行为是不能到处宣扬的，所以他们全都志有一同地异口同声，把全部功劳都派在泉渟身上——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样说也确实有理。

　　　　因此，当泉渟要撂挑子走人的时候，陈燕岚先跳了出来。

　　　　“不行！你必须留在这里！班师回朝最重要的人怎么能缺席？绝对不行！”陈燕岚合起扇子猛的一敲桌子，反对。

　　　　“班师？”泉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玩笑，“俨然兄，你不会是忙糊涂了吧？现在，除去驻守军队，我们带来的人只剩下多少了你能不清楚？班什么师？连人都没有了，你又想班哪门子师？”

　　　　陈燕岚一窒，仍是气呼呼的，“那你也不能撇下这里的事情！”

　　　　泉渟摇头叹气：“俨然兄，你还是不明白。我之所以先走，是因为马家的事情。我看你匆匆的去了又匆匆的来，马家二度造反的事情你肯定没有完全解决。”

　　　　陈燕岚哑口无言：真被说中了！

　　　　泉渟得意地看着陈燕岚的脸色由红变青，又由青变紫，知道自己的话点着了陈燕岚的痛处。

　　　　不遗余力地再踩一脚：“你说，作为曾经在马家呆过相当长时间的我，能不回去帮衬帮衬你吗？或者说，你觉得我回去完全没必要？”

　　　　陈燕岚沮丧的：“……那就先谢了……”

　　　　解决好一切事务之后，泉渟去看望了风泠。

　　　　风泠半靠在榻上，静静地看着泉渟，两人一时无言以对。

　　　　“真是……从你醒来到现在，我居然一次都没来探望你呢，我这个师兄加上司做的很失败吧？”泉渟故意轻松地打开了僵局。

　　　　风泠不置可否，仍是盯着泉渟不放。

　　　　“哎？你这样就生气啦？”泉渟还在试图活络气氛。

　　　　“没受伤？”这是风泠醒来之后第一次见到泉渟问的第一句话。

　　　　“……这个转折很勉强。”这是泉渟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

　　　　风泠挑挑眉毛，“比不上你的逃避话题勉强。”

　　　　泉渟无奈投降了：“继之，为什么你总是能抓住我的话柄穷追不舍呢？好吧，那么，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

　　　　风泠无辜的：“就是问你有没有受伤。”

　　　　泉渟翻白眼：“托福，没有。”

　　　　然后，风泠恢复到面无表情，泉渟知道他要开始了。

　　　　果然——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和源之都很担心你啊？特别是源之，他为你千里迢迢跑到军营里当个小小的军医，就是想就近照顾你。而你可好，没完没了的闯祸不说，这回竟还变本加厉的趁着我受伤动不了且源之要看护我的时候大摇大摆地领着几个不成器的家伙就去迎战石勉了？很厉害哦？很威风哦？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不让你插手领兵冲锋的事吗？就是因为战场上第一个先死的不是将军，而是指挥整个战局的人！我想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知道了为什么还去？嫌命太长吗？这次算你走运，没死在那里。要不然，我可不会好心帮你收尸！”

　　　　泉渟像个小媳妇似的敛眉低头，做痛改前非状。

　　　　“还有就是郗染那个小子的事，我也听说了。你是笨蛋吗？到底是谁教给你只要人倒下了就死定了？你就不怕师父泉下有知死不瞑目？身为大夫学了那么多年的医术居然不懂得什么是号脉？你知不知道你刚带着郗染回来的时候源之有多内疚他没有拦着你们两个白痴去送死？最后郗染还不是没事！真是的！你不是行事最稳妥细心的吗？这次又算怎么回事？下次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冲动了？”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好半天后，风泠觉得说够了，这才收口，又成了之前闷葫芦的样子，却不忘再问：“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没？”

　　　　泉渟连忙点头：“记住了记住了，真的记住了！”

　　　　——这就是连泉渟都敬畏三分的“风泠之怒”啊……

　　　　就这样，泉渟一直等到安抚好风泠，才告诉他自己要先走，把一切事情都移交给他和陈老将军。风泠做出了“随你如何”的表情，泉渟便知道他是同意了。

　　　　用了不到半日的时间，便收拾好了包袱。再次看看，发现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泉渟毫不留恋地离开。

　　　　走的时候，她并没有告诉任何军营里的人，只对风泠打了声招呼——真的不想麻烦他人为自己践行，也不想去看或真诚或虚假的离别伤怀。

　　　　陈燕岚来时带着的简家马车还没来得及回去复命，就又多拉着三个人原路返府了。

　　　　“箴之，上车吧。”草熏探出车厢木门，轻声唤着站在马车外望向远处的泉渟。

　　　　百里坡上的树木已经开始冒出新芽。那树木之下不知埋葬了多少条鲜活的生命，有老有少、有敌有我。

　　　　泉渟看着，心中默念：永别了，百里坡……

　　　　
　


渟渟泉水　正文　无论如何
章节字数：3325　更新时间：09…02…03　22：36
　　　　“我们不管端木公子行么？”草熏忧心忡忡的问着陈燕岚。

　　　　“无所谓了，他大概是我所见过的适应力最强的一个人了，你把他扔到哪里去都没问题的。看吧，这次激战他不也安然无事么？”陈燕岚两手一摊，“更何况，咱们的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了啊！”

　　　　泉渟在一边冷哼：“他安然无事是因为他根本就跑得不见踪影了，要不是看在他的身份特殊本不在军营编制的份上，我早就把他军法处置了。”

　　　　“呵呵，呵呵……”陈燕岚讪笑。

　　　　一路前行，沿途听到了不少轶事，内容无非是赞扬泉渟风泠的光辉事迹。

　　　　“这回，继之与箴之也能榜上有名了啊！”陈燕岚扇子摇得哗哗响，“就是不知道谁被挤下去了呢？大概是祝夕的几个武夫吧。”

　　　　泉渟淡淡地看他一眼，“只要不是俨然兄就行。”

　　　　陈燕岚：“……”

　　　　简府，谏苑。

　　　　一袭白衣，司未落端坐椅上。

　　　　“恒云，想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啊！”简潇看着某不请自来的“仙人”，感慨着。

　　　　“只是忙于一些事情罢了。”司未落笑笑，并不否认。

　　　　“好像从年前开始，你就在家里老实的没有到处走动。现在，你又有空来我这儿了，那你是不是准备告诉我，浮烟的下落已经有眉目了？”简潇不甚在意地问道。

　　　　不料，司未落竟然点头，“确实如此。”

　　　　简潇哑然：“不会吧……还真的被你找到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再出门了？”司未落斜瞥简潇，“早就有眉目了。只是，现在还不很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我想找的人。如果真是那个人……找不回来也罢。”

　　　　简潇聪明地听出了他话里的隐藏，“你是说，你故意大张旗鼓的四处寻人，为的就是引出当年做了手脚的人？”

　　　　“差不多是这样。当然，也有其他原因。”司未落脸上露出了抱歉之意，“可我实在没法对你说，毕竟，这算得上是司家的家务事……”

　　　　“没事没事。”简潇挥手，“不过，我倒想问问你，之前你让蘧然带来的话是什么意思？马家的事情……不会是你的功劳吧？”

　　　　司未落淡淡一笑，说道：“当然不是我。有个人——嗯，不方便透露他的名字——把一些有趣的东西给我看了看，所以我才能用来压制马家这次的行动。至于‘简马共天下’的说法么……你只要记住，此‘马’非彼‘马’，其他的，以后你自然就明白了。”

　　　　简潇失笑：“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每次与你谈论事情，最后总会被你弄糊涂呢？明明你的话也没什么玄机，我偏偏就是猜不准重点。”

　　　　“呵呵，听不懂吗？”司未落头轻轻一偏，“那有一点你肯定能听懂——你与浮烟的婚事，应该暂时没戏了。”

　　　　简潇仔细地看了司未落半晌，方笑道：“说来也怪，好久不见了，我怎么看你越发的像我这边的一个人物了呢？尤其是这种语气这种神色，啧啧，真是像啊！”

　　　　“是么？”司未落眯眼，微微一笑，“我可很想见识见识你说的这位‘人物’呢……”

　　　　至于陈燕岚这边，则是带着流水等人一路专挑偏僻的地方走。

　　　　按陈燕岚的说法是，反正这里有好几个武林高手保驾，不用怕半途劫财劫色；可一旦走了大道，就怕蜂拥而上的众家女子了。

　　　　此话有理。

　　　　毕竟，这车里能动的几个人中，除去泉渟不算，其他的全都不擅长应付女性，尤其是一围住他们就大献殷勤不肯放人的女子。万一不小心着了道，岂不恐怖？

　　　　不过，偏僻的地方总有强盗，这话也是有理的。

　　　　众所周知，穿越里最典型的一个山林人文特色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