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复兴机会……您果然不该把这么重大的任务托付给我啊……”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郗染累了似的缓缓闭上曾经明亮的大眼睛。
“阿染?阿染?”泉渟又惊又怕,“你醒醒,不要睡过去啊!”
郗染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此时,因郗染生命的逝去,“冥兵”的威力也逐渐消失。
而泉渟却无畏无惧地站起身,抱着郗染,轻轻地将他靠放在副将二位身边,轻声嘱托道:“扶好,别摔着了,他可娇气呢!”
副将二位欲言又止,血污的脸上满是不忍。
泉渟冲他一笑,随即冷下脸来,转身面对石勉。
“你也不剩几个人了啊……”泉渟扫一眼石勉身后的、在她看来算是“寥寥无几”的人马,“那我就轻松不少了。”
说罢,她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已断成两节的长枪——或者该说是“短枪”,拂拂红缨上的灰尘,枪尖一抖,挽出一个漂亮的花式,直指石勉。
泉渟的战袍早已被无数刀剑割裂,她不甚在意的挥开外袍,只着熠熠生辉的银甲。她卸下头上的银盔,露出真面目。
太阳偏西,灿烂的光芒照在泉渟白皙的脸上,散开的长发随风张狂地飞扬着。
一片吸气声。
谁能想到,统领如此少的军队抵抗了石勉大军几个月的人,竟会这般年轻俊秀。
泉渟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平静地宣布:“你们……都纳命来吧。”
说完,她纵身飞跃,几个起落就来到石勉马前不足三丈远的地方。
石勉喝退想要上前的士兵,紧紧盯着泉渟,抽出腰间别着的长剑。
泉渟看死人似的目光回望着石勉,一声长啸,拔地而起,银灰色的身影如厉箭一般直冲石勉射去,快得惊人。
石勉架起长剑,挡住了泉渟的第一击。
泉渟弃枪,不顾自己的罩门全都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伸手就攻向石勉的咽喉。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只有动了真火的泉渟敢用。
石勉算准了她的手不会比自己的剑到位更早,挥剑便要刺向泉渟的心脏。
泉渟脸上显现出一种奇怪的笑容,待她踏上石勉身下的马头稳住身形时,石勉还没弄清自己的喉咙是怎么被割断的,而泉渟已经慢吞吞地在他的战袍上仔细擦拭着留在渡墨剑面的血迹了。
石勉并不知道泉渟手腕上缠着的渡墨剑。
虽然渡墨只有一尺长,却足以在近身战时要了对手的命。
然后,泉渟以风卷残云之势处理掉所有剩下的石勉部下,一步一步走回副将二位身前,接过郗染,只说了一句“回营”,便消失在余下的几个人面前。
去时浩浩荡荡,回来只有不到十人。
尽管那是一场“惨烈”一词也无法形容的激战,但在完全不占优势的情形下也能做到玉石俱焚,实为不易。留守在军营里的少数士兵全都落下了宝贵的男儿泪,不知是为了死去的战友悲痛悼念,还是为自己没有迎战而喜悦庆幸——也可能是为了发泄这些月来的痛苦煎熬。
泉渟默默的回到军帐,拒绝了一切人的欢喜和悲伤,静静地安顿好郗染。
草熏悄悄地站在她身后,递过一封厚厚的信,说道:“这是他走前让我交给你的。”
渟渟泉水 正文 郗染留言
章节字数:3085 更新时间:09…01…31 22:44
泉渟轻轻地坐在郗染身边,打开空白的信封,抽出里面厚厚的一沓纸,以前所未有的耐心一字一字地细细读着。
纸上,龙飞凤舞的潦草字体彰显着主人写信时的匆忙,更别提还有很多被划掉重写的地方。
箴之亲启。
箴之,当你拆开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从未说过自己的身世,因为我不认为这是什么重要的,更何况,我的身世本来就应该是个永远不能说的秘密。
木家每过十几年就会暗地挑出一对最优秀的男女使之结合,为的是能产下“天赐之子”,我的父母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成亲的。
后来木家因小人谗言惨遭迫害,而我的母亲当时已经怀上了我,因此她能在木家所有人的帮助下逃了出去。母亲权衡许久,认为已经有了嫡子的郗氏家族最适合她安身。所以她使尽了一切办法,终于让不知内情的郗家接纳了她,并隐姓埋名的在那里生了我。
之后的几年是平静而又舒适的,我作为郗氏庶出公子,虽然地位不高,但也能跟着哥哥们一起读书习武。
母亲深谙谨言慎行之道,她一直告诫我不可过分表现。于是我无论在什么方面都力求只做到一般。
郗家人果然不在意我的存在,这使我得以安心在母亲的教导下迅速学成木家的术数。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祝夕国内情形恶化,国主草木皆兵,把一切能看到的臣子都当成叛贼,明哲保身的郗氏这次再也没有像几年前那么幸运的躲过一劫,而是步上了木家的后尘。
所有成年男女全被斩杀,仆人和孩子都被流放——未及弱冠的我亦在流放行列。
流放途中,我病得厉害,母亲用尽所学,也没有缓解我的病情。我能感觉得到,她很绝望。我想她大概是想到了木家前两个“天赐之子”的命运了。
母亲一直喜欢叫我阿染。
那天,母亲把我扶起来,对我说,阿染,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你且记住,你不是为你自己一个人活着的,你是为了整个木家!
接着她告诉我,她向木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祷告了,要为我逆天续命。我当时病到连话都说不出的地步,听懂了她的意思后,我只能干着急,眼睁睁看着她油尽灯枯。
然后,我的病奇迹般的好了。丫头家奴们都说老天有眼,让无辜受冤的郗家得以保住一线血脉。只有我知道,这是用母亲的命换来的。
被流放的我根本不可能有条件将母亲好好安葬,何况我又是那么小,什么力量都没有。我求了我能求的所有人。最终,我只得含泪把母亲的遗体火化,骨灰则埋在一株不知名的树下。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人也可以在悲伤之至的时候平静无比。就连后来马家派人解救了我,我都不在乎了。但一想到母亲临终前的话,我还是重新振作起来。我决心无论怎样,都要在马家乖巧的活着——因为我与马家并无血缘关系。
马家之所以会救我,是因为郗氏与他们家族有姻亲关系,马原的亲姑母就嫁给了我名义上的父亲,是为正室夫人。
这位夫人我并没有怎么接触过,只知道她性格刚烈却为人温和,她从不为难身为小妾的母亲——诚然,这也与母亲的不争态度有关。但当郗氏被人诬陷的时候,她却挺身而出,痛骂了忘恩负义的那群家伙们,接着自尽以表清白。
想来也许是受马夫人的巨大影响,使得马家在道义上必须伸出援手了。可马夫人成年了的三个儿子全没能避此大劫——马家在祝夕毕竟没有通天的本事,就算想救,也救不出将要被处斩的死囚。所以,平白的便宜了我这个带罪流放之身。
原以为马家可算得上是光明磊落、深明大义的了,没想到……
竟是马家与石英等人狼狈为奸,同时陷害了祝夕两大名门——木家与郗家。
究其原因,居然是木家与郗家的存在让石英无法控制国主、马家无法战胜祝夕!
难道这些虚名就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吗?年少的我确实无法理解他们。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人生在世,名利二字。
其实,想让我为木家报仇,真的很难。因为我从出生到懂事就只接触过母亲这么一个木家人,我没有在木家的环境下长大,我对木家没感情。就连对养育了我的郗家,我的感情也不怎么深。母亲的教导似乎总走着一个方向,就是让我不受太多外界感情的影响,意图冷了我的性情。
——箴之,看来木家人的教育方式,都是一样的呢!这些天见你摆阵的手法,我就确定了你的师父是木家人,原来你的冷血,与我一样是有渊源的。
母亲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可能在她眼中,复兴比报仇更重要。
稍长,马家老爷子亲自为我取字为“芜”。我晓得他的意思,他是希望我像杂草一样没用,如此便不会干扰到他的家族。而我这些年在马家的表现也确实良好的体现了这个字的含义。不过他忘记了,一个不小心,杂草可是会蔓延到每个角落的。
箴之,可能你会不信,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了你是女儿身。你的装扮没有任何不妥,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就是女子。你一直以来对我都是戒备不已,只是因为我不是你的亲近之人吗?我想不是。真正的原因,应该是我的伪装。
没错,这么多年了,我在马家的伪装已经深入到我的骨子里了。虽然我只有十几岁,但是我心所想已经超过了我的实际年龄。我总是装成孩子,而且很成功,可唯有你敏锐地抓住了我的内在。就是因了我的表里不一,我才走不进你的心,对不对?所以,不管我为你做了什么,你都不曾理会。
我很伤心呢,箴之。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啊!即使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喜欢上了你,可我毕竟是喜欢了,你却视我如草芥,我真的很伤心啊!
可能你还不知道,我的武功极好,只要我愿意,我能潜伏在你附近一丈之内不被你发现,更不会轻易被你跟踪或是抓到。
所以,我偷听了你的每次对话——不知道现在我忏悔还来得及吗?
不过,我不后悔。因为就是这次我偷听了,才知道你竟然有意要自己带兵前去送死。
大概你觉得我说“送死”二字有些过了。可你怎知道,你命格极乱,本是早就死了的人,但怪异的是你现在还活着。这样的你,是很容易猝亡的。百里坡就是你的一个劫。只要你老实地呆在军营里,你就性命无忧;一旦你出了营门一步,你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在拦住你去路之前,考虑过了后果。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听进我的话,而且你的身份让你责无旁贷,因此,我只能拼了我所有的筹码。
现在,我要去帮你了。我想,这次的战事,我势必得用上“冥兵”。那么,我也不会活下去了。母亲当年为保我命而死,今天,我违背了她的教诲,我很惭愧,但我不悔。
箴之,我不知道用了死亡的方式能不能让你记得我。也许你会看不起我吧!你很坚强,我也不遑多让。我并不是一个予取予求的人,可我希望你能回头对我说一句“过来帮我”。我不知什么叫“矢志不渝”,但我能等。我一直以为,这个世上最硬的是人心,因为它最不易被撬开;但这世上最软的也是人心,因为它最容易被打动。而我,就等着你,被我打动。
我的笛子——就是那次帮你解围的时候用的笛子——叫做“怒笛”,我平时从不轻易去吹它,因为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现在,我也算得上是从容赴死了,与其让这支笛子以后没了主人,不如现在就做个人情将它送给你。如果你真的能被我打动,那它也能让你睹物思人一下了。
箴之,最后再让我向你道一句歉罢,我自私的决定要去帮你,也会给你添麻烦的了,对不起啊!
郗染书。
忽然,“叮”的一声轻响,惊醒了双眼泪水模糊的泉渟。
透过泪水,她看到了从信封内掉落出来的那支通体火红花纹的短笛。
渟渟泉水 正文 峰回路转
章节字数:3686 更新时间:09…01…31 22:44
草熏体贴地给了泉渟独处的时间。
当他再次进帐,就看到泉渟捧着一个小小的东西哭得可怜巴巴的。见她这样,草熏心里也不好受,他惋惜无奈的将视线调转到平放着的郗染身上。
不过,为什么好像越看越有问题呢……
草熏一个箭步上前,抓起郗染的手腕。然后,他神色不断变化,又抓住郗染的另一只手。
停了很久之后,草熏慢慢地回头,微张着嘴,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着泉渟:“箴之……你……从郗染倒下到现在,都没再看看郗染么?”
泉渟泪眼朦胧的吸吸鼻子,回望着草熏。
而草熏,则面露欢喜,特意缓声说道:“郗染……并没有死!”
闻言,泉渟“唬”地站起身,刚要说些什么,却两眼一黑,晕倒在草熏怀里。
她实在太累了,连日以来的战事、风泠受伤后的内疚与疲劳、应对石勉的这一激战,再加上郗染,使她的神经紧紧地绷着。现在草熏一说郗染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