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却不畏惧,王老五判了秋后处斩,算是死缓,他对自己的生死都不怕了,怎么会因儿子的生死而疯掉呢?
王老五疯狂大笑之后,又是大哭,心神临界崩溃的边缘。
金穗却不管王老五是死了,还是疯了,径直道:“王老五,你说,若是我再截住第三张纸条,你猜,第三张、第四张纸条上会写什么呢?”
王老五的疯狂一顿,眼眸猩红地盯着金穗,死死地盯着,恨不能从双眼化出火来,把金穗燃烧成灰烬。
金穗没有骗他,那张纸条上的字迹便是常年跟他联系的大老板的字迹,可能也不是大老板的字迹,但是他们这些藏宝赌坊的老板们已经认定这字迹代表的就是大老板。
金穗接着道:“王老五,我姚府与你藏宝赌坊井水不犯河水,纵然你谋害我爷爷,我姚府却也没有加害你儿女的意思,我们是对事不对人。害你儿子的人,不是我姚府,而是你的大老板。他不信你,也许,你的三个儿子已是一抔黄土。”
“不!不可能!”王老五疯狂摇头。
“怎么不可能呢?摄政王根本从未信任过你们,你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把王欣压在他那儿做人质了。王老五,我可以告诉你,北阳藏宝赌坊老板,襄阳藏宝赌坊老板,江夏藏宝赌坊老板,云凌藏宝赌坊老板,等十几位老板已经身死,若非我想着你还有些用处,你现在也是身首异处了。这是谁做的,想必王老板心中自有较量。”
金穗淡淡地吐出事实,掩去眼底的惊涛骇浪,忍住使劲摇晃王老五的冲动。
王老五全身僵硬,不再死命地想挣脱束缚住手脚的铁链,垂下脑袋,心中正在进行天人交战,半晌后,他抬起头来,用破锣嗓音问道:“我提供给你消息,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也没有。”金穗干脆道。
王老五一怔。
“王老板,摄政王防备你们,即便你们什么都不说,你们的儿女也不会有好下场。你敢说我说的不是真相?我只答应你,有朝一日摄政王落马,你的三个儿子若还活着,又没有助纣为虐,我以姚长雍的名义保下他们。即便你儿子们没了,也就当我为你儿子报了仇吧。”金穗道。
王老五沉默了会儿,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爷爷是不是被藏到东瀛松尾家族去了?”金穗问得缓慢,但是心中却充满了迫不及待。
王老五惊骇地望着金穗。
“你不用惊讶,是其他老板告诉我的。”金穗神色淡淡的,这个老板是金玉满堂的老板。她暗自给姚长雍点个赞。
王老五面色灰败,老老实实地回答金穗的提问,但因他只是个外地的掌柜,对很多事也不清楚,大多不过是,这些年参与谋害的锦官城高官,远不止他在公堂上吐露的那几家。
第481章 天真
金穗面色平静,其实那些高官一半是被藏宝赌坊谋害,一半是自己立身不正,才被藏宝赌坊抓住把柄。而王老五吐露的有关黄老爹的消息却是在她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王老五的话进一步佐证了傅临冬阐述的事实,摄政王果真图谋不轨,而且手段卑劣,行径小人。
摄政王若是堂堂正正地靠自己的实力与绥平帝争夺皇位,凭借他这些年在大夏的经营以及名声,未必没有夺嫡的可能,只是成功率低了些,单看他在皇帝亲政之后能坐稳摄政王的位置便可见一斑,大家对新皇的能力也在持观望态度。但是勾结外虏,这就很令人不齿了。一旦被人揭发,摄政王便是登上皇位,也会被嵇氏皇族和九大王府联手赶下台。
摄政王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王老五一股脑地继续说道:“……大老板在黄来喜试探完黄老太爷后,仿佛笃定了什么,认定黄老太爷能够做出火药来。去年冬日便催我劫持黄老太爷。”
金穗语气含怒:“我爷爷根本不会做火药!”
黄老爹是受了无妄之灾,金穗忍不住担心,若是黄老爹做不出火药来,摄政王会不会认为黄老爹毫无用处,而痛下杀手呢?毕竟姚家查找黄老爹的风声很紧,难保摄政王不会杀人灭口。
不是“难保”,而是一定会。
金穗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姚四奶奶,你说不会不管用,我也不认为黄老太爷会做火药,当年利用火柴配出炸药炸掉试验基地的人不是黄老太爷,而是楚王府出身的师傅。可只要大老板认定黄老太爷会做火药就行了。”
王老五见金穗着急上火,眸中带出几分欣喜之色,他自己人之将死,恨不得天下人都被砍了头才好。
金穗瞥见他的幸灾乐祸,渐渐冷静下来,镇定地说道:“摄政王失去藏宝赌坊这个钱袋子。肯定需要新的财路来源,我爷爷不会有事。”她这么说,也是在安慰自己。
王老五嘲讽地笑道:“真真是天真的小女孩!大老板在做最后一搏,一旦登上皇位,或是落败,还需要什么钱袋子?”
金穗大惊失色,汗水顺着额头滚落,她咬了咬唇角,恨恨地剜了眼王老五,转身离去。
王老五破锣嗓门嘶哑大喊:“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要是你没做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金穗脚步一顿。背脊挺直地转出牢房。她轻呼一口气,门外的族人赶紧迎上来:“雍四奶奶,没事吧?”
“我没事,把王老五送回县衙。交给许大人。在秋后处斩之前,万望保全他性命,也许有大用。”金穗思索着,王老五所知甚少,但那么一点也够把摄政王拉下马了。
现在却不能轻举妄动,得先把黄老爹找到。
那族人忙应诺。
金穗烦闷,黄老爹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脑海里,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对那族人道:“我记得藏宝赌坊的老板一般都会戴墨玉扳指,那墨玉扳指上有圈绿色条纹。王老五的墨玉扳指呢?若是能找回来,烦劳送到我这儿来。”
“王老五进监牢前,狱卒搜身,那墨玉扳指该是在许县令那里。四奶奶需要,我随后便去和许县令通个话。”
“嗯,尽快办好,许县令为百姓殚精竭虑,这些年的能力你我皆看得见,想来不日将要升迁了,我们姚府不如提早为许县令送上贺仪。”
“雍四奶奶说的是。”
金穗出得牢房,随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左转右转,到了宴会厅上,族中夫人们在座高谈阔论,看见金穗就问:“雍四奶奶一会儿不见,衣摆怎么脏了?”
“去花园子里贪看了会儿花,不知不觉走远了,沾了我一身灰来。”金穗笑吟吟的,半点不见在牢房时的紧张,告声罪,去净房换了件衣裳出来。
夜至子时,金穗从噩梦里惊醒,剧烈地喘气,抚住怦怦跳的心口,怎么也无法安定下来,摸了摸眼角,又是湿的。
第二日,金穗早早处理完手上的事。藏宝赌坊气数已尽,摄政王依旧按兵不动。从掌柜们手上得来的消息是,大部分藏宝赌坊遣散了一部分人,那些打手们却未散去,藏宝赌坊的老板转眼完全成了借高利贷的老板。
金穗唇角冷冷地勾起,摄政王难道要指望这些乌合之众扛枪,为他打天下么?
倒是藏宝赌坊彻底蛰伏下来,不敢动金玉满堂,为她省了不少事,那些掌柜们不再惶惶不安、时时戒备,金穗只按部就班地处理些突发事件便可。
而且朝堂上的形势越发严峻,慕容王府和摄政王斗得昏天暗地,朝堂才是摄政王的根基,想必摄政王已是自顾不暇了,哪里有闲余时间去管藏宝赌坊?
荣禄堂花园子里,琳琅正在和几个丫鬟逗着含羞草玩耍,猛地看见金穗走来,忙忙地起身,迎上前行礼,道:“四奶奶安。二姑娘正陪老太太读诗,老太太和二姑娘日日念叨四奶奶呢。”
琳琅也没叫人去通传,直接陪着金穗走了段路,打了帘子才叫了一声:“老太太,二姑娘,四奶奶过来了。”
金穗朝她笑了笑,进了门内,姚真真放下手中书册,惊喜地朝门外看来,两方厮见过,姚真真识趣地回避。
金穗寒暄两句,笑道:“老太太,孙媳这些日子得老太太提携,庶务上已是能上手了,且藏宝赌坊未有异动……”便把审问王老五的结果细细数了一遍,内心焦灼,面上平静如水。
姚老太太先是震惊,到底经历过的事多,很快镇定下来,比金穗更加平静。
“唉,先帝时,太上皇身为嫡子,当年夺嫡之争尚且惨烈,如今却不知怎么会闹到这番光景,人心不古啊。”姚老太太叹了声,顿了顿,似陷入回忆之中,回过神,精明犀利的眼看着金穗,“长雍媳妇,你想怎么做?”
金穗暗道,姚老太太就是姚老太太,这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她用一种近似平静的温和口吻道:“老太太,四爷是府里的顶梁柱,王老五话里话外,我爷爷已是在东瀛了,孙媳不敢让四爷冒险。
“可孙媳实在不忍心老祖父在外受苦,爷爷苦了大半辈子,我却在府里安享富贵,孙媳如何能睡得着觉?孙媳想的是,不如孙媳走这一趟,没有让四爷为孙媳娘家的事奔波冒险的道理。老太太就允了孙媳吧!”
姚老太太略微吃惊,随即淡定了下来,叹口气道:“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金穗丫头啊,这种话不必再说了。我并非是顽固之人,早些年不让长雍出梁州,是担心他年岁小,无法自保,也有不让太后打他主意的意思。现在他长大了,羽翼丰满,而我老了,他要怎么飞,飞多远,端看他自己的想法。”
金穗无比失望,自从探听到黄老爹的线索,让她在姚府等待,干着急,她哪里坐得住?但现在不比当年,她身后有一摊子责任,她无法不负责任地留下偌大的姚家,只身去寻找黄老爹。
而且得不到姚府的支持,她连走出大夏都困难,遑论去东瀛了。即便去了东瀛,人生地不熟,她又不会说东瀛话,找人更是痴心妄想。
姚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安抚,灼灼的目光满是信任和骄傲:“金穗丫头,你要相信长雍,他是你的男人,你的丈夫,也是我们姚家的天。他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金穗正感动,却察觉到姚老太太拍着她的手是颤抖的,她恍然,原来姚老太太的担心不比她少,当下忍了激动,点了点头,道:“孙媳听老太太的。”
姚老太太微微颔首,祖孙俩个相对坐了半晌,晓烟告扰进来禀报道:“四奶奶,许大人家的常姑奶奶来寻奶奶说话。”
金穗朝姚老太太告罪,吩咐琳琅仔细伺候,回到镜春苑,许燕萍已经等在抱厦的花厅里了。
许燕萍嫁的那家人姓常,晓烟她们习惯认为许燕萍还是许大人家的女儿,因此许燕萍来时,都称呼“常姑奶奶”。
“以为嫁了人,咱们见面的次数能多些,没想到你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不如做姑娘的时候来得自在。”许燕萍隐隐听说过黄老爹失踪的事,细细观察金穗的脸色,见她精神尚好,不由地放了心。
金穗强打精神,苦笑:“我也以为我能轻省些的,可姚府人多事多,我哪儿能轻省得过来。”
“好啦,我可是听说你和姚家四公子如胶似漆,恨不得半刻不分开的,端的是羡煞旁人啊!”许燕萍调侃道。
“要不说传言不可信呢?姚府事务繁杂,我先前开了蜀味楼,被派了看账本的差事,进了两回书房,哪儿晓得外面就传成这样了。”
“能者多劳嘛!”许燕萍察觉到金穗口吻不对,也不敢多做调侃,把许县令交代的木匣子给了金穗。
金穗没打开木匣子,硬是留了许燕萍吃晌饭。
第482章 再现
送走许燕萍,金穗才打开那个小巧的描金木匣子,果真是王老五所戴的墨玉扳指。
她记得有一回黄老爹提到这个墨玉扳指,原话不记得,但有一点金穗印象深刻,当初黄老爹说的是离戴这样扳指的人远一些,而非离藏宝赌坊的老板远一些。黄老爹从一开始就对藏宝赌坊怀有戒心和敌意,金穗猜测,黄老爹应该知道些他们没有查出来的东西。
她换了个小匣子,放进墨玉扳指,上锁,这个小匣子有两把钥匙,一把在她身上,一把在姚长雍身上。随后,她给姚长雍写了封信寄往伯京,同时寄过去的还有这个装了墨玉扳指的小匣子。
姚长雍接到小匣子已是在数日之后,傅池春病情好转,姚太后果然凤心大悦,加上杨公公做说客,她对姚长雍说不上喜欢,倒也没那么憎恶了。
姚太后一高兴,那管闲事的心情就来了。眼看懿旨所定的指婚日子快到了,姚太后急吼吼地为傅柳梢和姚长雍的亲事张罗,而且不许人置喙。
因为这是傅家最后一个养女出嫁,再等下一回办喜事就得等傅临冬和慕容霑的孩子长大,现在他夫妻俩个也是刚成亲,至少要等十几年呢,所以,姚太后对傅柳梢的婚宴特别看重,甚至超越了傅临冬娶媳妇的动静。
难说这里面没有姚太后恶心金穗的原因在,姚太后多次撮合姚府人不成,好容易腰板硬气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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