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惊呼连连,眼中满是羡慕,问金穗图稿,也要去打一套家具。
“对了,你一说,我倒想起来。去年爷爷给我打床时,那木匠铺子的老板看中我的图样。想要趁着年关多赚一笔银子,多送我家一张床,算是买图稿的钱。木头料子是木匠铺子出的,黄杨木的。我让爷爷睡那张床。爷爷偏说不习惯,说是怕把骨头睡懒了。”金穗唇角翘起,双眸亮晶晶地看着文华,“要是你不嫌弃是我爷爷不要的,就送给你。或者送给文伯娘好了,横竖放在库房里,不注意,长了虫子反而浪费。”
“呸,送我便罢了。送给我娘亲是什么意思?”文华直接啐了一口,这床可以说是金穗的,也可以说是黄老爹的,他们俩送她床都没问题,送给文伯娘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金穗让晓烟出去守着门,拉文华坐在床上,定定地看了会儿文华,看得文华心里发毛,她方才咬着唇角说道:“我出嫁那天儿,不是说过有话跟你说么?”
“是啊,我也纳闷儿,你有说啥话藏着掖着这么久。”文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金穗话题转得太快了些。
金穗顿了顿,抑制心内激动,声音尽量放得柔和,说道:“文姐姐,文伯娘东奔西走不容易,有没有安定下来的心思?”
文华敛了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得有些感伤:“娘亲有时候也后悔搬离珠黎县,在外行走这些年,看尽人生百态,四处闯荡的心还有,但是偶尔也会想着有个能永远停留的家。实不瞒你,我娘亲因着这个耽误了我的亲事,经常自责。
“我说了没关系,但娘亲不听。所以本来还要在伯京留两年的,娘亲日夜殚精竭虑,把时间压缩到今年秋。到时候我们从伯京回到锦官城,看样子娘亲是打算在锦官城安家的,以后也方便从锦官城走蜀身毒道,去外邦经商。”
金穗闻言,暗暗欣喜,原来文太太是真打算定居锦官城的,至于以后去外邦经商,黄老爹是个开明的人,应该不会阻止的,说不定还会和文太太一起去经商。
金穗衡量了下,决定先撮合了再说,至于黄老爹会不会因此而出外经商,无论结果怎样,她都会支持的,有姚家的人在,想来不会让黄老爹受欺负。
而且,大夏的商人在大夏地位不怎么样,在外邦的地位可是很高的,也很受欢迎。
金穗斟酌道:“文姐姐觉得我爷爷人咋样?”
“黄老太爷人很好啊!很热心,也很顾家。”文华觉得金穗的眼神有些诡异,后背莫名其妙地升起凉意,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文姐姐,我七岁时跟你和文伯娘认识,后来一起经历生死到达襄阳、锦官城,中间你和文伯娘出外经商,我一天也没忘记过你们。而且咱俩是同窗和闺友,亲如姐妹。这些年,不管是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我一直当文伯娘和文姐姐是家人的。”金穗打温情牌,说得她自己都动容了。
文华心中暖暖的,想起这些年的经历,感慨道:“是啊,就是因着在外面看了许多事儿,我和娘亲才会觉得这份情谊珍贵。”
“嗯,我也这样想的,爷爷也这样想的,所以你们搬到伯京去之后,我爷爷买下了你们在莲花巷的房子,只等着你们回来后还给你们,也有个落脚的地儿,爷爷还请了专人去打扫呢,就怕院子里荒了。也因此,我今日回门,爷爷专门让人去叫了你们来。爷爷这是晓得我的心意啊!”
金穗越说,越觉得黄老爹是看中人家文太太了,她倒没觉得黄老爹有私心不告诉她,而是认为这是正常现象。黄老爹这么大年纪,说出去肖想文太太,他自己也会不好意思。恐怕没有她推波助澜,黄老爹会一辈子默默照顾文太太,直到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文华听罢,不由地目瞪口呆,隐隐动了怒气,胸口上下起伏:“黄妹妹这话是啥意思?我当黄老太爷是爷爷,我娘也把黄老太爷当长辈尊重,岂料黄老太爷竟有龌龊心思么?早知黄老太爷有这等见不得人的心思,我和娘亲今日绝对不会打着看望你的念头而来!原来我们心心念念着与黄妹妹的情分,黄妹妹却算计我们!”
金穗知文华会生气,毕竟黄老爹年龄比文太太大十多岁,文华一直随着她当黄老爹是爷爷辈的人物,且文华当年与她父亲关系不错,接受黄老爹当爹恐怕没那么容易。但是文华不客气的话,甚至是辱骂的话,依旧让金穗心里难受,堵得慌。
好在金穗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强,开口时便有了被骂的准备,而且文华没有气得当场离去,这个开头已经不错了,金穗咽了口唾沫,语重心长道:“文姐姐,其实我爷爷从未说过这方面的心思,你也晓得,我爷爷是个老实人,从未冒犯过文伯娘。我爷爷买下屋子是一片好意,绝对没有携恩图报的意思!
“是我自己瞧着爷爷孤单,想着将来文姐姐出嫁,文伯娘也孤单,刚刚好两位长辈合得来。我爷爷又是开明的人,赞赏文伯娘巾帼不让须眉,不会拦着文伯娘外出经商。你要骂,就骂我好了。”
思及这个时代对女子的闺誉看得比生命要重,金穗惭愧地低下头,但是对今日的话却没半分后悔,她怎么忍心让黄老爹孤单一生呢?想想便觉得凄凉。
初时的愤怒过去,文华也觉得方才的话有些重了,回忆多年来的相处,黄老爹的确帮了她们家很多忙,单是她和娘亲到外邦去的那几年,可都是黄老爹和金穗无怨无悔地照顾老姨太太,时而还得应付老姨太太的刁难。这份恩情就不是她们能还得起的。
今日来的时候,她娘亲还感叹金穗出嫁后,黄老爹一个大男人,不知得有多寂寞呢。
思及自家娘亲心疼外人黄老爹,文华心里不舒服了,转念一想,金穗所说的出嫁之事,将来老姨太太不在了,她娘亲可不和黄老爹一样了么?娘亲在亲事上差不多和黄老爹一样,是想让她出嫁的,文太太自己苦了一辈子,给女儿招赘婿根本不做考虑。再者,黄老爹是个男人还好说,她娘亲一个女人,连出门都不方便。
细细想来,黄老爹除了年纪大了些,其实人品蛮不错的……
金穗半晌没等到文华的回应,抬眼便看见文华陷入沉思,脸色变换个不停,显然是在认真思考她的话,心思纠结。她暗道有戏,只要考虑可能性就行。
心思拐了十八道弯儿,文华难以启齿似的开口道:“黄妹妹,旁的不说,你爷爷和我娘亲可差着辈分呢。我娘亲肯定不会同意的。”
第458章 双赢
“这有啥啊?你瞧我和姚府的二姑娘是同窗好友,玩闹时也姐姐妹妹的叫,如今可怎样呢?见了我,还不得亲亲热热地叫四婶娘,多叫两回也就顺口了。称呼没啥打紧,过日子才是要紧的。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金穗心里雀跃,文华终于松口了。
文华此时正反感金穗撮合她娘出嫁,无论金穗说得多动听,听着总是有些逆耳,不由地蹙眉:“这个比喻可不同,你又不和姚府二姑娘过日子。”
金穗知文华肯定有抵触心理,见状,便说道:“我也不瞒你了,姚长雍因着我爹娘的死,对我心存愧疚,你不晓得,你们和文伯娘去身毒的那些年,姚长雍一直把我女儿看待。因着这个,我可怕死了见他。”
金穗故意说得很夸张,脸上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
文华眼神一闪,顿时起了兴趣,忙追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也不晓得咋回事,稀里糊涂地就成亲了。”金穗这才知晓把自己老底儿给揭了,脸上晕红一片,咬着唇角打算敷衍过去。
文华却不依,佯装生气道:“哼!不说算了,你就编吧你!我可不敢跟我娘亲提半句,不然,我娘亲非打死我不可。”
文华不提,黄老爹的事儿岂不是要泡汤了?金穗被捏了软肋,见文华态度坚决,暗叹倒霉,只好道:“我可没编,姚长雍大概是想代我爹娘教养我,原先教我规矩的嬷嬷除了月婵,在襄阳时他就请了人来教我。后来,姚长雍前年中毒的事你晓得不?”
“晓得,你也参与了?”文华惊讶。
“去。我哪儿参与了。顾曦钧顾大夫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把救命的解药放在我这儿,姚长雍恰好在蜀味楼。我就把解药送给他了。我要学做买卖,姚长雍为报答我。出门时带上我出游,我顺便瞧瞧开分店的好去处。这不,去年底在北阳县开了一家酒楼分店。”
文华惊叹连连:“啧啧,果然是解不开的缘分。”眼神变得揶揄。
金穗捂着脸,撇过头去,任由文华再问也不开口了。
文华戏谑一阵子,觉得差不多了。说道:“不过,我娘亲和你爷爷,跟你和姚四爷不同……”说到这儿,她猛然察觉。方才金穗都是“姚长雍、姚长雍”的叫,忍俊不禁。
金穗不知她在笑什么,说道:“文伯娘可从来没当我爷爷是长辈啊!文姐姐,你想想,文伯娘啥时候叫过我爷爷。叔叔之类的称呼?没有吧?叫一声老太爷可不代表当我爷爷是长辈了,何况,文伯娘是爽利人,哪儿会拘泥于辈分。且,我爷爷年纪也不大。往年去见老姨太太时,可是把老姨太太当长辈的。”
从金穗叫“文伯娘”论起来,黄老爹和文老姨太太是同辈。
文华细细想想,觉得真是这么回事,她娘亲真没当黄老爹是长辈过。往年在珠黎县时,文太太家财万贯,财富在当地首屈一指,黄老爹上门时,文太太自是高高在上,哪里会将黄老爹当做长辈来尊敬。
第一次见面的印象会影响以后的态度。所以,这些年在文太太心目中,黄老爹依然是那个领着金穗上门求房子的老实人,自然没办法把黄老爹当做长辈般看待。
纠结了这么多,金穗干脆道:“行了,文姐姐,我爷爷你还信不过?别磨磨唧唧的了,办成了,是双赢,我爷爷有伴儿,你娘亲也有个家,这有啥不好呢?至于称呼辈分啥的,纠结太多没意思。”
“双赢?”
“双赢就是对双方有利。”金穗道。
文华此时已经完全被说服了。
金穗想了想,又说道:“文姐姐,方才我告诉你的,我给姚长雍解药的事儿,千万莫要再告诉旁人。姚长雍中毒蹊跷,是在宫中中的毒,至今未能查到元凶。要是旁人晓得是我藏了解药,我的小命儿可没了。”
说罢,金穗刻意点点头,加深语气:“文姐姐,我的命可是在你手里呢。”
文华轻轻推了金穗一把,嗔道:“去你的!你现在是姚府四奶奶,跟姚四爷绑在一条船上,管那解药是不是你给的,外面人惦记姚四爷的时候,焉能忘了你?少吓唬我!”
“嘻嘻,文姐姐冰雪聪明。”金穗眯着眼笑道,看文化的态度十有八、九是成事了。
文华则叹口气道:“你也不容易。”姚长雍中毒,金穗拿出了解药,想必那时候金穗也是忐忑的吧,日夜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被姚长雍的仇家给害了。
不管有没有今日这桩事,文华还是心疼金穗的,绷着脸道:“要是姚四爷对你不好,你只管踹了他!”
金穗脸黑了一半:“我以为你会说,你帮我揍他呢。”
“我揍他,你岂不心疼?”文华捧腹大笑。
金穗脸全部黑了,文华跑题的速度太快了,然后和文华嘀嘀咕咕商量着怎么撮合两人,主要是文伯娘没有看中黄老爹的意思。
最终,文华道:“撮合是一回事,可我想尊重我娘亲的意愿。”
文华还是念着自己的父亲的,虽然文家族人在背后嘲笑她爹是个吃软饭的,但是她爹在世时的那几年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几年。所以,她希望自己的母亲能永远不要忘了她的父亲。
金穗也能理解,但是金穗没那么纠结,一是,金穗从未听说过黄老爹提起过自己的奶奶,二是,她跟奶奶素昧谋面,自然是没感情的,不像文华对文老爷的感情那么深厚。
说到这儿,金穗也觉得奇怪了,黄老爹说到他母亲的时候很温暖,却从未提过黄秀才的娘,黄秀才和席氏在世时也从未提过。
眼看时辰不早,文太太让丫鬟来叫两个女孩,拉着金穗说了会儿话,谆谆嘱咐,这才和文华登车离去。临上车时,文华朝金穗眨了眨眼,金穗回以一笑。
关于撮合,只有两人能见面时才能撮合,惟有等到秋天文太太搬回锦官城了。
黄老爹留了夜饭,姚长雍知金穗想在娘家多待些时间,假意推辞一番,也就留下了。金穗朝他感激一笑,他摇摇头,吩咐小厮回府告知一声姚老太太和姚大太太,小厮却小声禀报了府中宣旨之事。
姚长雍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然后若无其事地回了厅堂,黄老爹拉着姚长雍喝酒划拳,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金穗怨念了几句,但两个爷们喝到高兴处,她劝不顶用。先让姚长雍在她卧房里歇息一会儿,她去安顿好黄老爹,叫了山岚守夜。
等回来时,发现姚长雍神态轻松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