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吴掌柜家的因着什么毒杀吴掌柜,这事牵扯到那一位,哪里能讨得了好。”姚长雍温和的声音里满是冷意。
金穗心中一动,“那一位”自然是指傅池春,金玉满堂铁板一块,姚家只会用自家信任的人,既然手伸不进金玉满堂,那么傅池春只能从金玉满堂掌柜的家人身上下工夫。茶汤有毒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吴婶沾染上傅池春,不管是不是被人利用,依照姚府对傅池春的怨恨程度,吴婶无论怎样都不会有好下场。
倏然,她惊疑道:“那姚公子把吴婶放出去,是为了引出她背后出谋划策的人 ?'…'”
“嗯,”姚长雍欣慰地笑了,说道,“我相信背后之人还会有其他动作。这个局没把我绕进去,对方是不会罢手的。”
金穗稍微放心,姚长雍不是束手就擒的人,想来早有准备,而且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傅池春在梁州设了暗桩,姚长雍哪里容得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而且,傅池春这些年不如意,即便有暗棋,也不会很多。如果真如她所猜测,那么傅池春便是孤注一掷。
姚长雍见她若有所思,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吴掌柜家的现在是去报案了。”
金穗震惊。
姚长雍不在意地道:“吴掌柜是姚府家奴,但是吴掌柜家的却是外面聘来的良家妻,吴掌柜一家都是我们姚府的人,只有吴掌柜家的是例外。吴掌柜家的报案告我,不算奴告主。看来,对方把吴掌柜一家的情况摸得很清楚。”
金穗颦眉道:“那姚公子有没有对策?”
“梁州虽说势力盘根错节,各有各的算盘,但天高皇帝远,我姚家也不是任人欺辱的,鑫儿放心吧。”姚长雍浅笑道,心中却是冷哼,在他的地盘上动手脚,真是不知死活,不过是蚍蜉撼大树罢了,不自量力!
金穗了悟,姚长雍是想借此把傅池春暗藏在北阳县的势力连根拔起吧,有得必有失,他已经做好暂时受辱的准备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能帮得上的忙,姚公子请尽管说。”金穗也不矫情,真诚地看向姚长雍,双眸盈满关怀和信任。
姚长雍不仅面色晴朗,连心里的阴郁都消散了,也许,他应该让金穗做些事,毕竟老太太看中金穗正是因为她的能力,他若是一味护着她,不让她沾染,老太太那边反而看轻了金穗。
“那我不跟鑫儿客气了,金玉满堂有管事,提拔个管事顶上掌柜的位置便可。吴掌柜的案子便交给鑫儿去查了,鑫儿可得多多上心,还我清白。”
金穗面色一僵,怎么感觉姚长雍是在幸灾乐祸呢?想了想,姚长雍被捕的话,的确是缺人把他捞出:“好,我会尽力的。”
这个案子吴婶已经露出破绽,当务之急是找出吴婶杀人的证据证人,杀人动机这一块却是最难办的,因为吴婶是吴掌柜的丈夫,而且方才吴掌柜见到吴婶,两人并肩而行,看起来关系很不错,很难让人相信吴婶是杀人凶手。
看姚长雍的意思,只是让她查出吴婶便罢,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姚长雍怎么想金穗不知道,但是金穗作为旁观者都替他憋屈了,不就是生了个当太后的女儿么?还是抱着姚府的大腿拱上去的,无耻也得有个底线。
姚长雍从怀中摸出块玉佩,递给金穗:“这块玉佩是我自主动手雕的第一块玉,数年前送给了鑫儿的母亲,后来黄老太爷还给我,见玉如见我,拿着这块玉佩,侍卫和金玉满堂的人任由鑫儿调度。”
金穗低头一看,果真是往年戴在脖子里的羊脂白玉,玉佩呈枫叶形状,比原来的越发精致,显然是姚长雍后来又修改过的。她有些犹豫,这块玉佩她的确见姚长雍常年戴在身上。
姚长雍笑了笑,拉过她的手,把玉佩塞在她手里,合拢:“是为了以防万一,鑫儿调查案子,有这个玉佩,那些侍卫们才会服气。”
说着,他郑重握了握金穗的手。
金穗一时发愣,忘了把手抽回来,等反应过来时,姚长雍却若无其事地松开了。
她只好压下心中异样,道:“好吧。”
姚长雍又交代了几件事,这时候外面有吵杂声传来,一名侍卫镇定而匆忙地入内,轻瞥了眼金穗,神色如常道:“四爷,吴掌柜家的半道上以上茅厕为由甩开属下,青凤暗中跟上,吴掌柜家的转道去了衙门,击鼓状告四爷毒害吴掌柜。衙门外已有状师写好状纸递了上去。”
虽然已经听了姚长雍的预测,金穗心中仍是咯噔一声,这个吴婶,胆子太大了!
姚长雍平静道:“外面怎么回事?”
“衙门派了官差来请四爷……仵作也来了。”侍卫斟酌了用词,沉声道。
“请他们进来吧。”
“是,四爷。”
侍卫出去请衙差,金穗又好笑又好气,姚长雍可真会摆谱,居然稳如泰山地坐着让人来请,好气的是,被抓的嫌疑犯是要入狱的,姚长雍却满不在乎。
稍顷,几名衙差满脸苦笑地请姚长雍配合县太爷查案,恨不得把枷锁套在自己身上也不敢往姚长雍身上套,结果,姚长雍神色自然地在前,衙差们点头哈腰地在后。
第411章 无名毒
姚长雍被捕候审,巫秀作为首个怀疑的同犯跟随,金穗留下处理后事,她没直接举着玉佩下命令,只是把玉佩挂在腰间,一身沉稳的气质,朗声吩咐侍卫和金玉满堂的管事们各司其职。这样一来,反而无一人敢于质疑。
因为姚长雍的及时安排,案发现场保存完好,仵作和衙差轮流盘问主事的人,问及金穗的身份,金穗只道:“我叫金鑫,我是姚长雍的朋友,姚公子嘱托我全权负责金玉满堂所有的事务。”直接连名带姓地称呼姚长雍。
仵作只管验看吴掌柜的尸体和杯中有毒的汤茶,闻言,也只是动作顿了顿而已,衙差却有些迟疑,毕竟金穗从外表看起来只是个十一二岁还没长喉结的毛头“小伙”,但现场几位管事和姚府侍卫都在听金穗调度,他们也没有异议。
金穗问道:“仵作大人,吴掌柜中的是什么毒?”
仵作嘴巴张了张,眼中闪过匪夷所思,皱着眉道:“金少爷,有任何问题到了公堂之上,老朽才敢回答。”
金穗眸光一闪,姚长雍的那个“略通”医术的侍卫和这个仵作都没能看出吴掌柜所中之毒,说明这毒是极为罕有的。她微微低下头,傅池春的手笔可真大。
金玉满堂内外全是人,一方是姚府侍卫,一方是衙门官差,一方是金玉满堂的小厮和丫鬟们。因金玉满堂接待女客最多,这些丫鬟们大多是女小二。在衙差来之前,姚府的侍卫已经审问过了,金穗被衙差和仵作盘问后,获得许可听侍卫汇报。
“送茶水的丫鬟叫做小红,是开春来金玉满堂上工的,身份是吴掌柜妻子娘家的侄女儿……”侍卫一上来先点明小红的身份,声音平平,仔细听去,仍夹着一丝愤恨。
金穗淡哂。吴婶激怒了姚府侍卫们。这时候她也有些明白了,傅池春直接的暗杀屡次未能得手,“意外”有巫秀和侍卫们排除,“下毒”则但凡毒药都有解药,姚长雍从不喝来历不明的茶水,从不吃来历不明的汤饭,从不靠近来历不明的人,他自己对毒药又有些了解,让他中毒很难,唯一得手的一次还是进宫赴宴的时候。所以。傅池春另辟蹊径。开始玩起心眼。玩起了栽赃陷害。
心头一动,金穗在侍卫汇报完毕后,唤来金玉满堂的一位管事,说道:“你去城门口查一下。近来进城的人是否有可疑的人,尤其是伯京来的人。”
管事踟蹰不定,毕竟他从未见过金穗,而金穗年纪又太小,气势虽足,但在姚长雍入狱后,任何人都不敢轻信。
金穗吩咐完也没看他,兀自饮了口茶水(从外面茶肆买的茶水),对汇报的侍卫道:“先把吴婶家里看管起来。不用禁止旁人出入,她家的儿子不是患了急症无人可诊出来么?先去济民堂找个大夫看诊。吴婶在衙门公堂上,这一天怕是没空去请大夫了。”
侍卫拱手道:“是,金管事。”姚长雍方才吩咐人去查吴家之事时,已有人暗中监视吴家。处于尊重侍卫依旧应诺,他看眼旁边眼巴巴不肯去办事的管事,眼中闪过轻蔑,退下去询问布置的人手是否有异状。
那管事见侍卫称呼金穗为“金管事”,猜测金穗是姚府里的管事,又见侍卫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他老脸微红,立刻去查办了。
金穗把唇边的笑意掩盖在茶盏之后,把姚长雍的叮嘱回忆一遍,刚出去的管事是北阳县金玉满堂的老人儿,去城门处查几个有路引的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之所以让人去查路引,是因为这次的栽赃不像傅池春的手笔,傅池春的手法看似缜密,却是简单粗暴,让人吃哑巴亏,从不介意向姚府暴露是他做的,一副“就是我做的,我女儿是太后,你们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如此迂回,倒有些不君子了。
她需要知道对手是谁,有几斤几两。
见那位德高望重的管事听从金穗的命令,下面的年轻管事们无人不服,乖乖地上前听命,金玉满堂的管事们对北阳县了解比较多,除了盯人,金穗把打听消息等很多任务布置下去,至于金玉满堂的经营,经过吴婶这么一吆喝,近期是甭想有什么生意了,大家躲都来不及,金穗直接让金玉满堂先关门三天,先去去死人的晦气,然后任命其中一位管事暂代掌柜之职。
弄完这些后,仵作和衙差押了几个典型代表去衙门作证录口供,其中站在书房门口的金穗也在其内。
临走时,审讯的侍卫悄悄道:“有个叫小青的丫鬟说,吴掌柜出了书房后,还没倒地时,小红让她收茶杯,但是吴掌柜毒发得太快,小青还没走出屋子,吴掌柜就死了。”
这是要销毁罪证?
这叫小红的小姑娘,的确很有魄力啊!小红应该是知青人之一吧,即便不是,那她至少知道吴婶的部分计划。
金穗学着姚长雍眯眸,点了点头,和衙差一起去了衙门,同行的还有她吩咐管事去请的状师,这个状师也是姚长雍安排去请的,姓高,人称高状师。
这是金穗第一次进衙门,公堂之上气氛浓重,两边的衙差面目肃然,她不由自主地也变得郑重,眼一扫,姚长雍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吴婶发丝凌乱地匍匐在地,整个头深深地埋在地上,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有低低的啜泣和抖动的双肩可以看出她是多么悲伤。
姚长雍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金穗稍微安心,虽然知道姚长雍的计划,但是她也不希望姚长雍吃什么苦头。
县太爷循例问话,金穗据实回答,咬住一点:“……当时草民闻到吴婶身上有股异样的香味夹在脂粉味中,巫秀大人可以作证,后来吴婶和吴掌柜出门相携去请大夫,走到半路,吴掌柜突然倒地不起。再后来听说去为儿子请大夫的吴婶居然状告姚公子,草民十分惊讶,想不通是为什么。”因为她是证人,这个时候的证人说证词的时候是允许有感情偏颇的,金穗这么说,有暗示的意味在里面。
吴婶的身上有异香只有金穗和巫秀闻到,后来靠近吴婶的人,包括姚长雍都没有闻到过。
据青凤汇报,吴婶一路来到衙门,中途没有丢任何东西,也没有换衣裳,说明吴婶身上的那股异香散发尽了。
至于怎么找出这股异香,那是县太爷和衙差的事了。
金穗说完供词,便退了下去,在公堂门口旁听,那位状师还搞不清楚状况,也只有旁听的份,对方状师却已经把所有的不利证据摆在台面上了。
小红这些碰过茶水的人也是嫌疑犯,和姚长雍一样入狱候审。
仵作的汇报坐实吴掌柜是中毒身亡。
现场的证据加上吴婶的状告是对姚长雍不利的,吴婶咬定是姚长雍在茶水中下毒害死了她的丈夫,因为烹茶和送茶的人是金玉满堂常用的丫鬟,没道理人家一直没下手,等到姚长雍来了才下毒。
姚长雍神色淡淡的,并没有说话或反驳,他如果倒打一耙的话,也可以说是吴掌柜与金玉满堂的丫鬟合谋毒害他。可一旦这么做,金玉满堂的名声便毁了——东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居然逼得整个铺子的人看不过去,要用下毒的偏招害死他?
仵作和一名从济民堂来的大夫合作验尸和茶水,用一只野猫做实验,济民堂的大夫得出结论,道:“死者所中之毒,正是茶水中的毒。”
这一下,姚长雍的嫌疑更深了。
吴婶如释重负,绷紧的身子萎顿在地,因为她一直否认自己身上有异香,坚持认为是金穗和巫秀闻错了,如果是茶水中的毒,茶水里没有所谓的异香,那么她身上有没有香气都是不打紧的,气体怎么会溶于水呢?
金穗双手交握攥紧,同时看到堂上姚长雍的眉轻轻拢起。她叹一声,这个毒真是巧妙,她也有些不确定吴婶身上的香气是不是另外一个障眼法。
吴婶哭道:“大人,奴家男人七窍流血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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